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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夜听秦时月》第四章.浮生怅恨欢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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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师父为了我不丢他老人家的几分薄面而不准我启鞘用刀,但没说不能用鞘欸。闪躲开飞射过来的透骨钉,当然由于过于密集还是在左臂上中了两钉,极为清楚的撕裂感疼痛,幸好这位同行还比较有飞针的职业道德,没有在钉上喂毒。

因为这人的轻功明显没有我精纯,所以很快欺身而上。解下兽首短刀就卷了上去。师父的刀术实在不敢恭维,就是大开大阖的乱砍横劈不适合在这种地方施展。

也所幸当年跟着师兄混,学了几手剑法,是以以刀为剑的手法更利于进攻。刀鞘顺势卷上去,扫到周遭透骨钉,一串环佩撞击一般的琳琅音。黑衣的同行倒吊在一厢房间的窗棂上,有些像山上的蝙蝠。真不知道那房里之人若是夜半起夜突然见到窗外一双人脚将作何想。

只一个鹞子翻身,就站在了窗台之上,闪瞬间就享受到了把凶器架在别人脖子上生死由我的快感。“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当时我处在下风口,又自恃轻功绝顶,这家伙应该发现不了我才对,没想到那第一篷透骨钉准头这么好。

“要你管?!”出乎意料地,答声清脆像是山涧河畔的夜莺。这是,姑娘?

在我们那山上,姑娘是一个极其稀缺的存在。仅有几次师父下棋兼扯壳子的老友无涯子有一次来我们山头钓鱼的时候,提到过——姑娘是一种世间奇妙的存在,她们颜若春花,她们肤如凝脂,她们……嗯,以后我们长大了下山了就无师自通了。最后和师父俩人相视一笑,笑容深意十足。

但这么近距离地接近姑娘还是下山以来头一遭。夜风中,有一些微雨后合欢花清澈的淡香。

应该是察觉到了我刀鞘上力道的猛然减弱。下方的姑娘勾住窗棂的双脚一个使力,黑衣飘然,如鱼于水一般从我刀鞘之旁闪躲而过。也站在了窗台之上。我用刀鞘一个回拐,姑娘的轻功是不咋的,可她躲闪的方式很怪,同时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就像水银泻地,月光倾洒而下,无从捕捉。就想起师父曾经给我们念的齐物论,当年庄周梦蝶,栩栩然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就这么一个失神,再看时,那位黑衣的同行姑娘已经跃到楼下的一棵树上,隐于横枝斜桠的树间了。娘的,居然连姑娘长何模样都没看清,更没问其芳龄几何芳名为什,实在是失策呐。

“荒”字号房很快就到了,这一路上没有见着同行。上房不愧是上房,就连窗台都换成了栏杆十二曲的平台,平台上放置着一张藤条编织的摇椅,随风轻动。摇椅旁是一张小几,小几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个莲口云雷纹衔杯的镏银酒壶。揭开壶盖,一阵浓郁的酒香实在是太过醇厚甘甜,仅是闻着淡淡的酒香就能想到暗香浮动的黄昏月夜,山间市肆,一树树桂子浓烈地绽放。

桂花酿是喝了一半是残酒,倒出一些在手心,是晶莹的琥珀色。想想既然有人喝过应该没有下毒,但又不好拿别人用过的衔链小杯,于是就着莲瓣的壶口隔空倒下一大口咽了。

虽入口甘醇,但后劲儿绵长,半天还有回甘。可惜,这酒应该适合凉月在天涟漪波光的山涧,倚石看树玩月,再抿半口此酒……可惜就这么被我糟蹋了。叹息良久后才把酒壶轻手轻脚地放回原地,却见旁边还有一串碧莹莹的绿葡萄,顺手有折了一串,走进屋内。

屋内和凉台用的是竹片连成的帘子隔开,猫进去,就闻到一种清淡的像是竹林的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住在这里简直就是一种烧钱的罪恶。最开始被师父赶下山头的那几天由于袋中无钱,甚至睡了几天桥洞。虽说夜夜观地潮浪如雪,水中淡月,也捱不过穿洞凉风,袭袭凄神砭骨。

书清秋要找的东西就静静地卧在房间的桌案上。这是一个黑蓝布底浅团蟒花纹的布包,布包形成一弯眉月的模样,跟书清秋的描述毫无二致。

我轻手轻脚地偷溜过去,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清楚地看到此屋内别无他人。师父也曾说就算在暗里我眼睛也贼精,不当贼实在是可惜了。

掂量起桌案上的布包,不重也不轻,握住一角,觉得拿来如果是当武器那一定是顺手得很。

那走之后就欲原路返回,觉得这事儿对于一个专业的贼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耳朵突然听到不知从哪儿响起的箫声。音调没有太大的起伏却觉得空茫杳远,想了想这儿是什么地方,觉得这么晚还有箫声也就释然了。

撩起竹帘出去,箫声更加清晰了。

本想再到那藤椅旁抿一口陈桂花酿,却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藤椅上一团晃眼的雪白。凝神细视,却是一个持着竹箫的白衣人。箫声仍在,却听着一人缓缓吟道:“好风,碎竹——声如雪……”我靠,这是何方同道,在人家屋边上奏乐就不怕把主人给吵醒了?

那人吹着箫,却在同时说:“阁下夤夜造访,不如听音一曲再作离去?”听他那话,我不由的心下一惊,娘欸,夜耗子碰上了夜猫子,本来估量着如此之晚主人应该睡去,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有吹凉风的雅兴。这听曲说不好听着听着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此间主人长发散碎,看不清脸面,但总觉得像是山里对月修行了几百年的山精鬼怪。我干笑:“呵呵,不了,不了……”

然后补充:“那啥,我把东西放回去,你别杀我成不?”那一团白人放下箫,终于不再用腹语说话,笑地很清越:“阁下说笑了,远者为客,岂有杀之之理?此物阁下若是喜欢,不如拿去?”我瞬间就激动了:“果真如此?”那白人又笑道:“当真。”

我瞬间觉得这人简直比师父还要和蔼可亲,这么一来鲜有的对于自己半夜悄悄地潜入他人屋内这一行为感到了羞愧。

白衣人又说:“良夜清风,不如屋内小叙?”

我手里拿着赃物有些不自在,还是回答道:“恭敬不如从命”

我又补充道:“这东西好像挺值钱的,你就这么轻易把它给我?”白衣人淡淡地说:“浮生几许,钱财无益。”我心说,这是你钱多得没处使了才这么说吧。

可是正打算掀开竹帘进去小坐,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突然想起书清秋和他的九花玉露丸,脸色一边,遂告辞道:“在下突然想起还有私事未了,就此别过。”说着,也来不急辞别这位好心的白衣人,直接翻栏杆走了。

翻栏杆的时候,留恋地看向那壶醇酒,偶然间发现,那盛葡萄的是一个银盘,可是那盘底与葡萄相接触的部分,也是一种诡异的青绿色。

走时,下坠间听到听到若有若无的一句:“浮生怅恨欢娱少,肯掷千金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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