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无奈

一天，排练完，陈彬回到家。收到一封信，打开一看，是文倩寄来的。

陈彬：

您好，全家好吧！一路辛苦吧。

相别虽几天，非常思念。您的影子时常在我的眼前浮现。您来太原，时间仓促，没有玩好，请原谅，下次给您补上。

这次把你带回家，我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我父母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吧，他们认为我做事太草率、不稳重、与众不同，属另类。但是他们那里知道我的举动后面隐含着巨大的杀伤力……

读到这里，陈彬不由一愣，我的姑奶奶，什么杀伤力？他一头雾水，继续往下看：

我非常感谢你，你完成了我的历史使命……

感谢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功劳？你还有历史使命？你的历史使命是什么？我怎么能完成了你的历史使命？陈彬越看越疑惑。他继续往下看。

这里我给你讲两件事，第一件：我在高中快毕业的时候，我们学校院长的儿子，是院里一个小干部，比我大五岁，托人找我，要和我谈对象，瞧他那熊样，长的歪瓜裂枣，看了叫人恶心，我当场拒绝了，没想到他亲自来找我，说我家出身不好，长的再好也没人要，只能嫁给他。我说，我这朵鲜花就是不想插到你这堆牛粪上。他说，不嫁给他，只能找个残疾人，不信等着瞧。这次你来我家，我就是要让他看看我找的这个男朋友怎么样。我们一块买菜的时候，我故意和你手牵手从他家门口过，说也巧，他正好看见了。第二件事是：那个叫刘玉华的，那是个人精，嫉妒心特别强。她家出身好，说她将来要找一个博士，说我能找一个工人就不错了。可高考时她落榜了，第二年只考上大专。这次你来，她也看见了，你还给她露了一手，她好像更嫉妒了。前几天她又给我说：她希望能喝到我们的喜酒。你看看，她还是不信我们俩能终成眷属。我给她说，到时候我和陈彬给你敬汾酒喝。我就是要让这种人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我敢肯定，她是喝上了我们的喜酒，而她的酒我们也能喝到，但喝的肯定不是她和博士的酒。哈哈！哈哈！陈彬，你说有意思吧。

我们那几个姐妹还不错，对你的评价很高，说我有福。还说要等着坐你设计的汽车呢。

老爸老妈开始对这事不感冒，后来认可了，接受了，有时还提到你。下一步就看我们的表现了，我们要让他们举双手赞成，你说对吗。

昨天，我哥哥从北京回来了，他说早知道你来，他就提前回来，可惜没看到，以后再说吧。

陈彬，以前我听有人说“初恋就是一种煎熬”，我当时不理解。现在我理解了，我们现在在初恋，我的确感觉很幸福。可一旦分开，就受不了，见不到你，听不到你的琴声，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度日如年，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煎熬？

陈彬，有句名言这样说：‘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的姻缘可能修了几千年才到了这个份上，可以想像我们以后的日子是多么的甜美。

快过年了，祝你们全家新年快乐。过完年我准备提前几天返校，返校前，还要去洛阳大姨家一趟，大约初八动身，你呢？

好了，不多说了，到此搁笔吧。祝

您及全家春节愉快。

您的燕子

1966年1月16日

读完她的信，陈彬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陈彬自言自语道：唉呀！小燕子，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何必和人家那么认真呢，为什么不能宽容人家？多个朋友，多条路吗。至于你对我的思念，我何尝不是一样。陈彬黙黙地念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读完这封信后，陈彬把信放在了背包里，谁料被妹妹翻到看了。里面有几个字不认识，就去问爸爸，爸爸也知道了这事，唯一妈妈被蒙在鼓里。知道的，就知道吧，不知道的，暂时就这样吧。

马上要过年了，莱阳中学的节目基本就绪了。开始演出，主要是配合县委宣传部慰问干休所的老革命、复原退伍军人及烈军属。共演出三场，场场受到好评。

回家这一段时间也忙坏了陈彬，完成了演出任务，他一下就睡了两天。家里也准备了不少吃的，可是他那里吃得进去，他的心在文倩身上。过了春节，去了几个同学家看看，走了几家亲戚，到了初八，就去了西安。

从这学期开始，俩人都格守文倩父母的约法三章，一般不约见。除了正常上课外，把大部分休息时间用于学习。图书馆、实验室成了俩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对于陈彬的婚事，最关心的当数他的妈妈了。儿子去了济南，和汪格庄的那个姑娘谈的怎么样？是她的心事。儿子一直没有交待，她坐卧不宁，她让老伴写信问个究竟。老伴说信发出去了，可就是等不来回音。在无奈中，她便去了盖家庄问个究竟。盖宝清说俩人正在谈，叫她不要管这事。可这件事她还是放心不下。过了一阵子，她又去了盖家庄，提出要亲自看看那个姑娘。这一下把盖宝清难住了。盖又说，那个姑娘在青岛工作，等放假回来再说。就这样，盖想法设法和陈彬妈周旋着。

再说赵家，自从几个月前，明秋妈把自己的闺女托付给盖家，赵家一直盼着盖家的消息，可就是没有信息。明秋妈让儿子去打听，可明秋心想，如果去催，让人家感觉自己的妹妹好像嫁不出去似的，所以他老是劝妈妈等等再说，可这一等几个月就过去了。

当然，赵家最着急的当属赵玉玲了，赵玉玲和陈彬原在同一中学，只是俩人相差几个年级。陈彬在高中，她在初中。陈彬是学校里的活跃分子，赵玉玲也很关注他。赵对陈彬的印象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多才多艺，她打心眼里喜欢。如果能嫁给他，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到了放寒假的时候，她估计陈彬该回来了，便一门心思的等着陈家的消息。寒假结束了，仍没有消息。她常催妈妈去问，妈妈就让哥哥去，可哥哥不愿意去，就这样又托了几个月。玉玲担心这事黄了。她吃不好，睡不好，书也没心思教了。几个月下来，身体也瘦了。还是妈妈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便说：“玲儿，盖家一直没有信，可能是陈家不愿意，人家是大学生，你初中毕业，咱们高攀不起，咱得想别的办法。”

妈妈的话，刺痛了赵玉玲。她知道，希望是靠争取来的，哥哥不想管，妈妈又没办法，就得靠自己了。于是她决定亲自去盖家问个究竟。去盖家庄要经过陈桥泊，到了陈桥泊，她又心生一念，一向比较害羞的她，为了自己的未来，什么也不顾了，于是就直接去了陈家。

赵玉玲到了陈家，见到陈彬妈，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把事情说明了。这让陈彬妈大吃一惊，原来自己被盖宝清和儿子糊弄了，看到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实在喜欢。她把玉玲先劝了回去，然后就跑到盖家庄去了。

陈彬妈到了盖家，宝清妈接待了她。她把来意告知了宝清妈，宝清妈说：“大妹子，这事由不得咱们大人做主，现在的孩子不听话了。前几年我就为宝清的婚事也唠叨过，可他就是不同意，他说他要考大学，将来要找个什么志同道合的。我一想，也对，省得我操心。在这事上过于操心，有时不一定有好的结果。我娘家隔壁二婶家，给男娃从小订了娃娃亲。男娃长大了，工作后，俩人结了婚，也有了小孙子。过了两年，男娃说媳妇太土，不想要了。离婚离不了，他干脆不回家了，他妈气得死去活来……”

俩人正说着，宝清回来了，他看到陈彬妈，便陪着笑脸说：“大姨，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陈彬妈生气地说：“宝清，你和彬彬俩合伙糊弄我。”

宝清一听，知道事情露了馅。于是便说：“大姨，别生气，这件事要是我，干脆拒绝。现在是新社会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灵了，可你陈彬是个孝子，总怕伤害你，我们没办法才这样干的。陈彬是个大学生，又有才，啥样的媳妇找不着，你操心操的不是地方。把他逼出病来，你就舒服了。你要他找一个本地的，这媳妇是和陈彬过日子，还是和你过日子？大姨，好男儿志在千里，陈彬毕业后肯定不会回家，人家在外面工作，两口两地分居，总不是长事吧。”陈彬妈说：“也可以把媳妇调过去。”盖说：“调过去，调哪里？哪个单位要，小学老师多如牛毛，一扫把下去，能扫几汽车，根本就没人接收。”

经宝清和宝清妈这么一劝说，陈彬妈思想有些开窍了，便回去了。

自从赵玉玲第一次去了陈家，以后便成了陈家的常客。每次去，都是姨长姨短的，帮陈彬妈干家务。陈彬妈比较封建，一个大姑娘家，又没有和我孩子订亲，跑来又算什么事，怕对女孩子不好，劝她回家，可赵玉玲就是不走。赵玉玲非要帮着做这做那，还要做饭。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用自己的行为来打动陈彬妈的菩萨心。这一招还真灵，陈彬妈认为自己身边就应该有这么一个帮手，替自己分忧。可是，现在她处于两难的地步，常偷偷地流泪。

一招不行，赵玉玲又想了一招，那就是给陈彬写信。

陈彬返校三个月后，收到一封信，打开一看，是赵玉玲写的。

陈彬：

您好。

我是赵格庄的，我想你可能就知道我是谁了吧，也知道我写信的目的是什么了。

你寒假回来，虽然我没有见到你。但是在中学时我就认识你。你只所以不同意我，主要是你对我不了解，这个我理解。我觉得这件事咱们先不要着急，慢慢谈着，等双方互相信任以后，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我常去你家，帮姨做一些家务。姨对我很好，我们说得来，她说家里就需要像我这样的人。我家里人对你家也很满意，人不多，都很善良，不多是不多非的，是个过日子的家庭。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对的。我知道你眼高，我虽没念大学，但我中学毕业，文化也不算低。咱们以后成了家，我会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良母，也一定是个孝子。

人一生，短短的几十年，只要日子过得好，我看也就可以了。过高的要求和奢望，有时候不一定幸福。我希望我们之间多通信联系。感情可以在不断地联系中慢慢建立起来。

家里的事你放心好了，我现在教小学一年级语文，课也不重，一有机会我会常去帮姨干活的，你有什么事，请给我写信好了。

不多写了。祝

您一切顺利。赵玉玲

1966年5月10日

看完信，陈彬哭笑不得，觉得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不理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