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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世界——心理漫谈》杀人许可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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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谈话是我拖了许多关系,争取了好久才得到的珍贵记录。

我所面对的是一名军人,边防特种部队战士,从他进入房间到坐下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感受到深深的压迫感,以及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相较起来我看起来就像是个娘娘腔。还有就是面对危险的那种紧张与害怕,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像武侠小说里描绘的煞气吧。

对于这种人,我知道,不用跟他拐弯磨脚,于是我决定单刀直入。

我:“你好!”

他:“你好”。

我:“好,从现在开始我就开始对你的访问,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尽量正面回答。当然,军事机密什么的我也不会去过问。”

他:“可以,你开始吧。”

我把我所准备的设备全部准备好,打开录音,翻出笔记摊好,右手拿着笔放在笔记本上等等……。

我:“你~,杀过人吗?”

他直直的和我眼神对视了一下

他:“杀过。”

我:“什么感觉?当时。”

他:“害怕,恶心,难受!”他憋出了这三个词。

我:“之后呢?”

他:“回去之后,一切都没敢表现出来,则是庆祝胜利的荣誉。之后辅导员给我们放了一个月的假期!过去一段时间之后,异样的情绪开始滋生,就像变成了一根刺,一把尖刀,插在我的心脏,时不时就会隐隐做痛。”

我:“那到现在有什么变化吗?”

他:“见过屠夫宰杀家禽吗?”

我:“嗯,见过。”

他:“和这个差不多!已经开始习惯接受了。”

我:“我了解了,你可以和我详细地阐述一下你第一次杀人的场景和情况吗?”

他:“可以。”

我:“好,你说吧。”

他:“那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不是演习。当时发生了和预期不一样的意外,敌军和我军在某地的丛林中发生了遭遇战,一开始很平静,我们互相在谈判。不知道是谁开了第一枪,战斗瞬间爆发到最激烈,我的位置是整个战斗小组的中心,我为他们提供火力掩护。枪声震耳欲聋,我几乎听不见别的任何声音,我感受到时间好像变慢了,手中的枪肆意喷射出的子弹能够清楚的看到。我的枪法挺准,对面阵营的战士时不时就会有人被我所喷射出的火舌扫到,当时我眼前的画面非常清晰,被打中的身体一瞬间炸开,四分五裂,鲜血、骨肉,内脏撒得到处都是。我还是依然开着枪,直到战斗的最后。屠戮依然继续,双方都费劲心思的置对方于死地。顿时,空气到处都有血腥味,刹那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他们好像千刀万剐一样,透露,肢体崩裂着,躯干支离破碎。在这被血光吞噬的时刻,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武器,迫不及待地将一张张脸孔撕碎。脑中早已失去了理性,失控似的只是为了杀死对方,傍晚时分了,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偶尔看见的断枝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枪炮声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狰狞。一切都消失了。一切。”

“可能是战斗素质和装备的差距,对面被全歼。不敢想象吧,就是全歼!”

“他们是一群狂热分子,让人恐惧,有人甚至自杀,死前嘴里不知道嚷嚷着什么!”

“一结束,我就失禁了,上吐下泻,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脸色发白,进入了半昏迷状态。”

“战斗场面没有任何的花哨,纯粹的执行着战术动作,然后开枪。你想像不到当时的情况,双方的战斗距离不过二十米开外!”他说话过程中,我没有接一句话。

“你先休息会,喝点水,我们等会在讨论!”我说道。

“好的!”他回答。

是的,战争永远都是一个永恒不变的主题!当你弱小,你就会被战争,可你变得强大以后,想法开始变成对别人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历史从头看开,总是那么惊人的相似。战争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知道。可我就是想不通,我宁愿一个人钻进牛角尖里。

大概过了十分钟后,他主动找我。“不说我自己了,你知道在近代中国内战过程中,与敌人近距离遭遇后,士兵扣动扳机的比例是多少吗?”

对这个闲谈中提到的问题,我未作细想便答道:“十次里有七次吧?”

他说“不对,只有两次。”

见我脸上浮现出惊讶与怀疑的表情,他继续道:“剩下的八次,士兵都会以弹药补给等理由回避杀人行为。即便在遭受敌军自杀式攻击之后,这个数字也没有变化。也就是说,对最前线的士兵来说,自己被杀的恐惧,其程度远不如杀死敌人的紧张。”

我:“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人类很野蛮。”

他闻言一笑,接着说:“还有呢。对这个调查结果感到惊慌的是军方。士兵讲道德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们进行了如何提高开枪率的心理学研究,结果二战中的开枪率就陡增到百分之九十五。”

我:“军方是怎么做到的?”

他:“很简单。他们将射击训练的靶标从圆形换成了人形,并且让靶标像人一样自动竖起,然后根据射击成绩奖优罚劣。”

我:“操作性条件反射啊。”

“没错,就像通过投食器控制小白鼠的行为一样。不过……”他沉下脸说,“这种‘一见敌人就条件反射开枪’的训练方法有一个重大缺陷,士兵只有开枪时心理障碍才会解除,但杀死敌人后仍然会产生精神创伤。结果,越战老兵中出现了大量创伤后应激障碍症患者。”

“可是,”我不解地问,“如果人类如此憎恶杀人行为,为什么还会有战争?就凭百分之二十的开枪率,又是如何在二战中取胜的呢?”

他认认真真的回答我所的问题“首先,在男性士兵中,有百分之二是‘天生杀人魔’,可以毫无顾虑地杀人,即精神变态者。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返回社会后会过着普通的市民生活,只有在战争中,他们才会变成对杀人行为毫无悔意和自责的‘理想的士兵’。”

我说“可是,光靠这百分之二的士兵,怎么可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他:“实际上,将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八的士兵培养成杀人恶魔是很简单的。首先,通过对权威的服从和归属集团的同一化,消除个人的主体性。然后,很重要的一点是,让士兵与杀戮目标保持距离。”

我:“距离?”

他:“嗯。这个词由两个概念构成:心理距离和物理距离。”

“比如,如果敌人属于其他人种,或者语言、宗教、意识形态不同,那就会有心理距离,杀起来会容易得多。平时就与其他民族有心理距离的人,即相信自己所属民族优秀、其他民族劣等的人,在战争中很容易变为杀人者。在日常生活中,这样的人很常见。只要再将敌人劣等、与畜生无异的观念灌输进他们的意识,打着正义旗帜的杀戮就可以开始了。这种洗脑教育,在所有的战争中,乃至平时,都屡见不鲜。给敌人取诸如“rb鬼子”“汉奸”之类的蔑称,就是这种教育的第一步。”

“为了保持物理距离,”他继续道,“就必须使用武器技术。在战斗最前线迟疑开枪和不愿开枪的士兵,只要与敌人拉开一段距离,就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更具破坏力的攻击手段——发射迫击炮或小钢炮、榴弹、飞机空投炸弹等。”

“在眼前射杀敌人的士兵会背负终身难以愈合的创伤,而参加空袭、夺走上百人性命的投弹手则感受不到丝毫内疚。”

“有学者说,想象力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标志。可是,在使用武器时,人连最低限度的想象力都被麻痹了。他们根本想不到轰炸机下乱窜的人们会如何惨死。这种反常的心理不仅出现在军人身上,一般市民中也普遍存在。明白吗?”

我点点头。

人们往往会鄙视用刺刀杀死敌人的士兵,却将击落十架敌机的飞行员视为英雄。

“杀人武器的开发,强调尽量远离敌人,尽量用简单的手段大量杀伤敌人。于是,人类逐渐放弃了徒手搏斗,发明了刀、枪、炮弹、轰炸机等武器,以至于洲际核导弹。而且,在美国,武器工业成了国民经济的基础产业。所以战争永远不会消失。”

这一段话我承认并不是当时谈话的内容,而是节选改编于高野和明的《人类灭绝》。

当时我和他谈论完他所经历的战争细节,他开始变的反常,总是无意识的搓手和抓痒,眼神飘忽不定的扫视窗外。我知道,是时候该结束这次的谈话了!

事实上,他被送进过精神病院,还不止一次。最长的大概呆了有整整一年时间。

直到现在,他好像还是一个人,独自住在一栋偏远的小房子里,哪怕是父母来探望,也不会同意他们留宿之类的。

他的夜晚,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从来不跟任何人提起过。

那次过后,我再也没有找过他,其实我宁愿从未找到过他。之后我还听说,他又一次的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因为他差点错手杀了自己的父母,在白天。

他好像已经崩溃了!

如果换成是你,被冠以杀人许可,在面对将要被你杀或者要杀你的人的时候,你的反应会是什么呢?

你会是那百分之二中的一份子吗?还是剩下的那百分之九十八?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接触到吧。

在我想来,社会应该是一面镜子,像湖面一样的,永远不会停止激荡的明镜。

要我选择的话,我期望,永远都不会有战争。

不是说说而已,我的心愿有“我希望,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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