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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四梦》第1章 龙城精舍的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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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后,恰好一个甲子的时间。

大唐武德八年,隆冬,数日小雪之后,长安城内,银装素裹。

天刚一蒙蒙亮,大理寺少卿侯君集就直奔位于东市的龙城精舍而去,他觉得这一夜太漫长了,若不是休市,他连天亮都等不及了。

侯君集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是秦王李世民的心腹,但在长安坊间,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不过为了小心起见,他还是装扮了一番,确保无人能够认出他的面目。毕竟秦王说过,龙城精舍是太子李建成的地盘。

龙城精舍,长安城里最著名的一个驿馆。虽说是驿馆,却不是任何人都能住进去的,不但要有钱,更要有些特别的神通,以及馆主的邀请。

谁也没有见过龙城精舍的主人,听说那是个手眼通天的神秘人物,通什么天?想来就是太子吧。

天色尚早,连续几日的雪,将清晨的微光层层折射,把龙城精舍装扮成了琉璃世界。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暗红色的梁柱,青色的石阶,让这座宽二十余丈的宏大建筑,显得无比的典雅华丽。

但是龙城精舍大门紧闭,敲门,也无人应答。

突然,院内隐隐传来奔跑之声,紧接着,一股清冽微甜的梨花香气透出,随即便有个嘶哑的声音“啊”了一声。

侯君集突然想到了什么,浑身毛孔直竖,拍门,却依旧毫无反应,情急之下,他纵身一跃,双手勾住了龙城精舍的院墙,猛地一个翻身,跃入了院墙内。

落下的一刹那,侯君集眼前还是一片雪地,数枝黄色腊梅在围廊和楼阁的角落里,映着白墙,独自绽放,一派清雅之气。

但随着一个胡人从楼阁中冲出来,张着嘴,想喊,却喊不出来。那人一路逃跑,身后的世界却随着他的奔跑变成了一片黝黑,这神秘的黑色把侯君集也扯入了其中。

周身的世界坠入了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侯君集的心骤然紧张起来,他明白了,所谓的龙城精舍就是个三教九流汇聚的妖异之地,周身这一片黑暗,定然是妖术变出来的!

侯君集想喊,声音到了喉咙口,却消失在空气里,这是个寂静的地方。还好,鼻子还管用,他能闻到那股梨花幽香,便循着香气,慢慢走过去。

这个梨蕊香,已经把长安城内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弄得心神不宁,流言四起。查清梨香的来源,是侯君集此行的目标。

身边一阵风吹过,绕着侯君集转了一圈,吹的他身上和心里都发冷发毛,那似乎是一个什么长长的怪物。

随着怪物远去,前方香气来源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扑腾,搅得气流涌动,梨香也随之变得飘忽。

侯君集想冒一次险,他悄悄地朝着那里凑过去,越来越近,香气也越来越浓,他在一片黑暗的清冷中,感受到了人的温度。

一伸手,他朝着前方搂过去,恰好勾住了一个人的脑袋,胡人的帽子!就是这个胡商!他身上浓郁的梨香让侯君集惊喜不已,终于找到他了。

但是那人努力地“啊啊”了几声,声音很轻,却说不出一句话,侯君集明白了,在这个地方,只怕是个无声的暗战了。

他轻轻拍了拍那人的手,胡商明显平静了一些,反过来抓住了侯君集,就像是将要溺毙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但是没有用,方才的那股冷风又吹了过来,直奔黑暗中的胡商而去,看起来这个怪物是冲着胡商而来,定然要置他于死地。

侯君集立刻拔剑,朝着冷风斩去,胡商绝不能死,他一定掌握着什么秘密,才会在龙城精舍遭到追杀,或许,就是梨蕊香的秘密?

那个怪物遭到侯君集这一击,旋即闪躲过去,胡商显然是又怕又激动,就像个无助的婴儿般,颤抖着,紧紧贴着侯君集。

周遭黑暗无比,侯君集索性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靠着耳朵,感受着周围气流的动向。没有了眼前黑暗的干扰,侯君集静下心,能够察觉到那个怪物似乎是一条巨蛇,还在绕着自己缓缓转动。

它的头,身子,尾巴,转动时带起了微微的风,侯君集感受到了。拔剑,腾挪,挥剑,闪避,侯君集闭着眼,和那个黑暗中的怪物缠斗。

以有形之剑,击无形的风,侯君集只觉得自己招招落空,处处受制。灵机一动,有办法了。

左手解下斗篷,在空中卷起一股风,朝着前方袭去。他要用斗篷的风,来引诱怪物。果然,怪物闻风而动,缠绕着斗篷,翻转纠缠。

侯君集右手持剑,挽出一个剑花,长长的青锋剑在黑暗中抖动,刺破了一道风。那怪物猛地一震,想来是被击中了,长长的尾巴猛的一扫,侯君集轻轻一跃,躲开了,却听得身旁的胡商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怪物转瞬消散,胡商怀里跌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一股奇香逸出。侯君集大喜,这定然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梨蕊香!

果然,梨蕊香从盒子里逸出,散在黑暗之中,竟然慢慢变成了银色的雾气,雾气凝结,幻化成白色的梨花,绽开,盛放,掉落,消散,如此一朵朵梨花在空中开了又谢,循环不止。

白梨花照亮了无边的幽暗,侯君集一把夺过梨蕊香,扶起了这个胡商。微光中,此人一副西域面孔,雪白的脸上有一块青紫色的斑,浑身哆嗦个不停。

侯君集想要带着胡商逃离这个幻境,可四周一片漆黑,似乎无边无际,根本就找不到出口。

转眼间,怪物又来了。这次看清了,原来是条妖龙。

祸不单行,就在此时,侯君集惊讶地发现,胡商脸上的青斑越来越大,逐渐扩散,这人一张口,吐出了一股黑血。不好,看来是中毒了!此人不能死,一死,线索就断了!

妖龙抓住了机会,猛扑过来。侯君集正想挥剑格挡,却不成想空中的梨花迅速飞舞起来,组成了一道花阵,困住了妖龙。

双方激烈较量,妖龙左冲右突,始终无法突围,但梨花阵也是花瓣纷纷坠地,消失不见。突然间,妖龙猛地一冲,片片梨花爆裂,化作了一片白光,吞噬了妖龙,却也把侯君集和胡商震得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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