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看不懂的江湖》第六章 一场夏雨一场凉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啪嗒啪嗒”地敲打着砖瓦,敲打着鱼塘,敲打着院子里深翠的芭蕉叶。

男人自木桶里起身,拾起挂在一旁衣架上的毛巾擦拭干身子后,穿上寝衣,步子轻缓地经过屏风,走到双手搭在椅背上支撑着脑袋发呆的女孩旁边。

柳轻絮转过头,没有带面纱,圆圆的小脸,樱桃小嘴,双眸漆黑亮丽,似含苞的桃李,只是此刻眉头紧锁。

“不用担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柳承恩努力在脸上搭建起笑容却由于过于惨白的脸色,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惨淡。

柳轻絮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咬了咬嘴唇,最后只是愧疚地说:“可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柳承恩拉扯过椅子,挨着女孩坐了下来,看着庭院外唯一的一株芭蕉树,说道:“只剩下这么一株了。”

“是啊,没想到当年种的五株芭蕉,到最后竟然只有最弱不禁风的它存活了下来,南兴城的土真的是有些贫瘠过头了。”

芭蕉这种植物,喜暖,喜光,耐阴,适应性极强,由于青翠的颜色与宽大似扇的叶子,深受许多人的喜爱,尤其是文人骚客,故此将其种植在庭院内的不在少数,也因此历史流传下关于芭蕉的诗句相当的多,像什么诗佛王维的“雨打芭蕉叶带愁”。诗人们通常将其与雨与愁相联系,但想来芭蕉确实有着一股独特的韵味。

“记得当年义父死活不答应来着,说是什么在院子里种芭蕉会影响风水。”

“不过还好有你在,帮忙说服了父亲。”回想起往事,柳轻絮不禁弯起眼眸轻笑了起来,含苞的桃李绽放成了美丽的花朵。

“谁让你哭的跟只小花猫似的。”柳承恩看向身边的花朵。窗外的雨,被雨拍打着的芭蕉,池子里浮上水面的红鲤,如果可以就这样下去,貌似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柳承恩挥去脑海里的念头,站起身对柳轻絮说道:“我该走了,义父还在演武堂等我呢。”

“我跟你一块去。”柳轻絮赶忙跟着起身。

柳家庄除去演武场之外,另有一个室内的演武馆。

柳承恩推开大门,发觉柳惊涛已经闭着眼盘腿坐在演武馆的中心了,一柄长枪横放在腿上,柳承恩行礼道:“义父。”

柳惊涛睁开眼,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谢义父关心,毒已经彻底排干净了。”柳承恩回答。

柳惊涛点了点头,持枪起身,面无表情地道:“开始吧。”

柳承恩从演武馆边上的武器架上抽出一柄长枪后,走至柳惊涛两丈距处,跨步提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老人一步踏出,动作简单犀利,一点寒芒直刺而出,枪出如龙!

柳承恩长枪斜过做架避过。老人右手抬起长枪后,手腕转正再度劈下。

与棍相比,长枪仅仅是多了一个枪头,因此耍法上多沿用棍棒的扫、劈打法,讲究一个出手的角度与力度。

柳承恩双臂用力弹开老人的长枪,反守为攻,连刺出数枪。老人步伐后退,身子左右摇晃摆动,直到柳承恩一刺右侧后,老人右脚不退反进,一个转身,同时双手背过身后反拿长枪枪尾猛然捅向其腹部。似乎没有想到老人会在猛烈的攻势下发起进攻,柳承恩略微一愣,很快反应回来,与老人面向一致侧身。老人一枪捅空后手握住长枪前端转为横扫,这一扫完全出乎了柳承恩的意料,来不及也没有办法避过,腹部遭受重力的柳承恩倒飞了出去,没有丁点停顿,长枪划出一个圆弧,老人头也不回,在柳承恩的收缩的瞳孔里那一点寒芒急速放大,停到鼻尖一尺前。一枪回马,惊鬼神。

“爹!”一旁观战的柳轻絮再是忍不住,快跑上前扶住柳承恩,生气地看着父亲,说:“承恩这才刚刚康复!”

柳惊涛苦笑一声,说道:“女儿啊,爹也知道承恩刚刚康复,可下周就是你们就要成亲了,祖上有遗训,要接掌柳家,便必须修成一枪回马惊鬼神,爹也老了,等承恩与你成了亲,爹也就能享享清福了。”

柳轻絮收起怒容,换上甜甜的笑脸解释道:“我就是一时心急,毕竟承恩是因为我受的伤。”

柳惊涛宠溺地看了女儿一眼,继而转头面向柳承恩开口道:“轻絮她娘走的早,我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她就交给你了,你若是让轻絮受了丁点委屈,那我就是拼上了这把老骨头也是要和你拼命的。”

柳承恩连忙行礼,一脸郑重地回答:“承恩若负轻絮,便长枪贯心,不得好死。”

“嗖!”

说时迟那时快,柳承恩本能的推开搀扶自己的柳轻絮。一枚银色长针几乎是贴着柳轻絮的脸飞过,扎在地上。

柳惊涛怒火中烧,看向射出暗器的方向,刺客却已从房顶飘然离去。一击即退,无论成功与否,与上次一样,这名刺客的行动极为的利落干脆。

柳惊涛拾起那一枚差点要了自己女儿命的银针,针尾吊有红色的流苏,细看之下,银针上刻有“梨花”二字。老人眯起眼,重新看向刺客逃离的方向,一些尘封了许久的事,久到都快要掉色了的故事浮上了记忆。

发生过的终究是抹不掉的。

老话有“一场秋雨一场凉”的说法,意思是说过夏入秋,每下一场雨天气就会转凉一分,直至冬天的到来。而在南兴城,则是成了“一场夏雨一场凉。”南兴城不似北方与南方,真要按气候算起来一年只分三季,春、夏、秋,常年的温度偏高使得定居此处的人非常喜欢雨,尤其在夏天,每下一场雨,便能够凉爽好一阵子。

客栈里今天没有什么客人,偶来几个也大多是冒着雨来住店的,一楼显得有些冷清。

苏秋寒坐在门槛上,左手端着小半个西瓜,右手拿一勺子吃的正欢,后背猝不及防的被人拍了一下,这一下呛的苏秋寒把嘴里的西瓜连同子一口咽了下去,咳了几声后,他满脸怒容的转过头,盯住捧腹大笑的女孩,语气恶狠狠地说道:“你信不信我立刻把你五花大绑送去衙门。”

女孩撇撇嘴,毫不在意地坐到苏秋寒身旁,说:“你绑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去衙门,你觉得人家会信吗?”

苏秋寒将视线移到女孩的胸口,又回过头看了看正在算账的夏芷白的胸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问道:“姑娘?”

“你流氓!”女孩一把捂住胸口,双颊通红,果断右腿一个横扫千军,扫向苏秋寒的脑袋。

“喂喂喂!”苏秋寒低头躲过,“唰”的从地上蹦了起来,“你再动脚我可真把你绑过去了啊!”

女孩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右腿再度踢了过去,这一腿朝着腰去。拿着西瓜不便行动的苏秋寒无奈下将勺子往西瓜上一插,整个人倒弯而下单手撑地,身子弓如拱桥。女孩转身借力顺势一个马踏,吓得苏秋寒再度叫出声:“喂喂喂!会出人命的!”手下倒是没停着,发力侧翻三百六十度再度躲了过去。

“老板娘啊,杀人了你不管管?”万般无奈之下的苏秋寒只好向夏芷白呼救。

夏芷白没有回应,倒是一旁的苏月胧应答道:“白姨说,坏了东西双倍赔偿,记你账上。”

“喂喂喂!还讲不讲道理了?”苏秋寒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和女人讲道理?

事情的最后,以苏秋寒鞠躬道歉为结局。

两人对坐在饭桌上。

苏秋寒满脸认真的盯着女孩的脸看了几十分钟后,用一种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语气问道:“你真是那个偷了天子御用九龙杯的盗圣?”

女孩没有一点犹豫,用同样正经的口气回答:“不是。”

苏秋寒啧了啧舌,自言自语地道:“要不是亲眼见过九龙杯,还真不敢信。”

盗贼这一“职业,”虽然违法,但架不住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从未一断,现在已然成了江湖里仅次于丐帮的庞大一脉。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教派大了,自然就需要管理阶层。数年前盗界私底下举办了一场盛会,这场盛会可谓是在大唐里掀起了一番惊天巨浪。小偷联盟挑选盟主,比什么?自然是比偷东西,怎么比?一个月内,看谁能够偷到的单件东西最贵重,一时间有钱人家里是纷纷进贼,各种失窃,更是流露出了几样震惊世人的东西,其中有消失数年的东晋书法大家王羲之的《兰亭序》和《黄庭经》、出自大家陶青禾之手的唐白釉梅瓶、于东汉大将军张江及其妻合葬墓中出土的马踏飞燕以及当今天子最爱不释手的九龙杯,这最后一物一出,天下变色。关于这九龙杯,皇帝陛下喜欢到了何种地步呢?天子在哪,这杯子就会在哪,甚至有时会拿在手里就寝。论价值,这九龙杯比不上前四样,可做贼做到了天子家去并且还能不缺胳膊少腿地来参加盛会,天下只此一家,于是盗宗宗主就这么决定出来了,余下的四位呢就是盗宗四大护法。然而问题来了,前来参加这场盛会的所有人皆是一身黑,以真面目示人?那不可能,在场的哪一位不是一旦被抓就绝对是死罪的人,那怎么办呢?当时参加盛会的人里面有个人提了这么一个建议,关于这宗派的建立,我们只认物,不认人,能拿出九龙杯的就是我们的宗主盗圣,关于护法呢则以四圣兽为代号,能拿出《兰亭序》的是雀盗、能拿出《黄庭经》的是龙盗、能拿出唐白釉梅瓶是虎盗、能拿出马踏飞燕的是玄盗。

而在某件某人强烈要求不能提起的巧合发生的事情下,苏秋寒发现了眼前的这个姑娘竟然是传说中的盗圣,就像之前她所说的,就算把这个事实说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人相信。

“好了,你别再欺负小唐了。”夏芷白端过一碗面放在姑娘的面前。

苏秋寒耸耸肩,“好好好,望唐临唐大女侠大人不计小人过,今晚给我留点银子。”

女孩吃着面条,一脸不屑,嘴里含糊地说道:“去偷你的衣服还是偷你的裤子?穷鬼。”

正准备离开的苏秋寒一听,顿时一脸凝重地回过身说:“原来你好这口啊。”说完头也不回,逃命似的跑上二楼。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