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归尘！”柳絮大喝一声，冲进雨中！

刚撑起的雨伞，被狂风一卷，三十六条伞骨尽数折断，翻成一朵郁金香。

“跟我进去！谁让你进雨里抢收橡子的？我赚钱是为了给你治病，不是为了加速你的死亡！”柳絮气急了，一把扔掉破烂的雨伞，拖着晏归尘，直接甩进山洞的门帘后。

两个人身上都被雨水浇湿，呆呆站立在洞口处，大眼瞪小眼，脚边汇聚起一滩一滩的水渍。

喵喵从柴堆旁的小箩筐中翻出来，做了个猫式伸展后，慢悠悠地挪到两人中间，坐定。

“去换衣服。”柳絮背后，又是一道闪电劈过，即便隔着门帘，都能透进部分惨白的光来。

晏归尘点头，沉默无语地转身，去到内室更换衣服。

柳絮走到储物柜旁边，看见下午放置在其中的证物袋，果真不见了。

不过，丢失的证物袋中，装的只是柳老五的眼球而已。想必那盗取之人，很快就会发现上当了。

那么，他是会再次返回寻找，还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晏归尘本人，又知不知道，她是在试探他？

柳絮心里乱糟糟的，她卷起裤腿，重新掀开门帘，冲进雨中，将剩下的橡子果也尽数装进背篓中，背到避风避雨的洞口旁。

这一夜狂风骤雨，来势凶猛，若不好生处理，只怕大部分橡子，会被雨水冲刷下悬崖，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鸡圈上的篷子，被狂风欺负的东歪西倒，木瓜大小的小鸡崽子们，吓得抱团取暖，哼都不敢哼唧一声。

柳絮扯着篷子四个角的绳子，再次固定一番，确定能挺过今夜的风雨后，这才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急匆匆钻进山洞内。

晏归尘换上一身干净、干燥的靛青色长衫，坐在灶台后，静默地往灶洞内添置着柴火。

除了锅中咕噜咕噜，翻滚沸腾的水声，就是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夫人若是倒下，这家里的顶梁柱，可就没了。”晏归尘从灶台后走出来，头发虽然用干毛巾搅过，但依旧有些湿润，鬓发间沾染着几片草木屑。

柳絮踮起脚，揪住他的衣领。

晏归尘顺势弯下腰，看见她嘟着嘴，呼呼几下，吹了吹他披散着的长发。

“等头发干了再睡觉，省的着凉。”无比想念大功率的吹风机。柳絮随手取下墙上装饰用的一条边角料的绸缎，将他身后的头发，拢在一起，于肩胛骨下方的位置，松松垮垮扎上一个蝴蝶结。

这个时代的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男女，除异族和出家人外，均为长发。如晏归尘这样一头青丝，看着翩然若仙，实际在日常生活中，颇为不便。

“我去给你拎水。”晏归尘垂眸，刚好看见雨水，顺着柳絮湿哒哒的裤管往下流，呈现淡淡的红色，带着轻微的腥甜气。

……………………

那一夜在雨中，柳絮看到的一幕，她再也没有提及过。

之后，她当着晏归尘的面，将储物柜脚下的证物袋取出，扔进火坑中。

她从未想要逼问过他什么，但显然，那断指，那雨夜来人，都与晏归尘有关。至于有什么关系，唯一的知情者，却只是一只猫。

柳絮皱皱眉，将装满热水的囊袋，从下腹处掏出来，扔在床上。

“还疼吗？可是温度不够？”晏归尘端着汤药进屋，正巧看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都第几天了。连橡子都已经晒开裂了，何况是葵水。”柳絮自那夜淋雨后，虽然冲过热水澡，也熬过姜水喝，但还是留下一点毛病，就是开始痛经。原本从鹤松堂离开时，就已经生龙活虎的身子，那夜后便一直忽冷忽热，小腹阵阵绞痛，倒是不算激烈，只不过将正常两到三小时的痛经，延长到了整个经期罢。

晏归尘每日都会将热水灌入囊袋中，给她保暖用。

现在小两口，是病号照顾病号，患难与共。

柳絮喝完药，就端着小板凳，去剥橡子。

晏归尘像条尾巴一样，亦步亦趋跟着，步步不离。

“我已经满血复活了，今晚圆房都没问题。”柳絮停下步伐，回头，仰望着高个子的晏归尘，问，“要不要试试？”

“不可胡闹。”晏归尘一句话，让她想要逗弄几句的好心情都荡然无存，只是抿着嘴，坐在小板凳上，开始一言不发地剥橡子。

晏归尘随后蹲下，陪着她一起剥。

两人间的气氛，很是沉闷，明明是炎炎夏季，却冷得彻骨寒。

柳絮越是不问，心里越是纠结的慌。可她又拼命逼迫自己不去问，只隐隐期待晏归尘主动解释一些什么。

晏归尘看出柳絮脸上，异常明显的情绪变化，悄然蹙眉。

他都想要挣脱出去，又何必再拉一人陪葬。

翠屏山里的日子，清闲，幽静。那陌生的裴七少爷不曾来打扰过；忙着溜须拍马的禹隽逸，也没有上过山。

比起晏归尘身上越聚越多的迷雾，柳絮除了间歇性抑郁和抽风外，倒是也能勉强泰然处之。

她现在比较担忧的，是鸡尾巷子内曾家灭门案的跟进程度。

转眼间，七日之期已到。

宁家老夫人六十大寿，所需要的一百份橡子凉粉，柳絮也适时备好。

清晨，天还未亮，宁家就来了十位身手不凡的家丁，自备箱箧容器，等候在山洞口。

柳絮将食材、配料、调味品一一打包，只用了五个箱箧。她还琢磨着劳动力有剩余时，发现宁家还备有两架滑竿一样的单人轿。

“晏公子、晏夫人，请。”一个年纪稍大的人，显然是这群家丁的主心骨。

被……抬下山？是不是显得太娇气了。

柳絮正想拒绝这番好意，但扭头看向晏归尘时，又有些犹豫。

虽然她有手有脚，不至于被人抬着。但现在天色灰蒙蒙，视线不好，路面又湿滑陡峭，下山的确比较费劲，尤其是对于体虚的某人而言。可若让晏归尘一个人坐的话，会不会影响他的自尊心？

正当她内心无比纠结时，晏归尘已经颇有自知之明，毫不客气地坐上其中一台单人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