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铺面而来，雷蒙德大脑还未做出反应，身体先一步根据本能向后倒去。

但鬣狗速度更快一步，他刚有动作，散发腥味的大嘴就近在眼前，雷蒙德甚至能看见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獠牙间发黑的腐肉。他后背发毛，上身和触了电一般的猛地下弯，双腿弯曲下跪，以一种下腰的姿势躲过了鬣狗的攻击。

鬣狗从他的上方跨过，棕黑色的皮毛如铁针擦过他的脸颊，划出几道血痕。腰骨不堪动作的发出咔咔声，雷蒙德躺倒在地上，思维才反应过来般发出一阵阵预警。这一系列操作已经是极限了，要是鬣狗回头对他再咬上一口，雷蒙德估计自己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

“够了，鬣狗族的斯莱，事实已经证明了，雷蒙德只是普通的孩子，没有能力杀掉水鸟族的超凡。”

（那可不一定，小子，当时你在场吧，说说你看到的东西。）鬣狗转过身子，头部短硬的毛发蹭着他的脸颊，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大型犬。

脸上的皮肤传来湿润的触感，雷蒙德鼻尖嗅到腐烂的臭味和浓重的血腥味，鬣狗舔舐着他脸上的血口，锋利的牙齿抵着他的皮肤。他毫不怀疑，自己所说的只要有一点不对，这只鬣狗立马就会咬下他的头颅。

“我看到两……”雷蒙德吞了口口水，脸上的刺痛感更明显了。

他看向不远处那个站的笔直的黑袍巫师，兜帽遮住了他的表情，血红色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雷蒙德恍惚间觉得站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把血腥的尖刀。

显然尖刀是不会在乎他这样的小人物的，雷蒙德突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恐惧从心底涌出，如同汽油般的让他的血液燃烧起来。大脑快速运转，他回答道：

“一个穿着灰袍，不对，好像是亚麻色的衣服的人类，他捡走了一具蓝色大鸟的尸体。”

（他没有说谎。）天空飞翔的夜鹭叫道。

雷蒙德隐约瞄到这只大鸟的眼睛亮起，在空中划过橘红色一道光。

这估计是什么测谎的法术，雷蒙德心想道，当然没说谎，就是我捡尸体喂系统了。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沟通者，你们人类的流亡巫师杀了那只野鸭子。）鬣狗终于放开他的脸，昏黄的眼睛里闪过残忍的光芒，（交出那个巫师，或者作为补偿，今年的上供药剂份额要加上一成。）

鬣狗决口不提是谁杀了那只野鸭子的问题，而天空的大鸟仿佛也默认了这一切。

它们根本不在乎那只死去的野鸭子，雷蒙德醒悟，它们最开始的目的就是逼迫那个巫师答应一些不合理的条件。

“没有那么多药剂。”

（那就用人手代替，每个战区增加三名沟通者的配置。）

“也没有那么多人。”黑袍巫师掀开兜帽，露出刀削般的面容，粗糙的皮肤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细线般的伤痕，黑色齐耳的短碎发边缘带着深红色，让人联想到干涸已久的血液。他的眼睛是深红色的，中心是冷血动物特有的竖瞳。“最多一个。”

巫师左臂弯起放在腰间，雷蒙德能看见衣袍间隙里蛇鳞似的腰带，上面拴着插在兽皮袋里的匕首、边缘凝固着血痂，布满豁口的弯刀，还有几样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边缘的武器。他站在体型远大于他的鬣狗面前，却如同能把对方轻易杀死般无所畏惧。

（那就一个，但他们必须得负起猎杀人类巫师的责任。）

“可以。”

鬣狗得到满意的答案，轻巧的跳开雷蒙德的身旁，面对着黑袍巫师倒走了几步，转身快跑出村庄，天上的大鸟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黑袍巫师松了口气，雷蒙德身后的马车车厢门咔吱一声，他回头去看，发现车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带上眼镜的凯拉躲在后面看。

“尼克！那只大狗走了吗？”凯拉小声的向黑袍巫师问道。

“走了。”

“那就好。”凯拉从门后面走出来，带上眼镜的她不复之前的冷漠，反而凸显出一种无辜可爱的感觉。“你们俩这么看我干嘛？”

她身后霍奇斯捂着脸，显然是知道之前辛苦维持的巫师高冷人设没了。

“也没啥，就是没想到凯拉大人也能这么……好看。”帕特里恩之前一直躺在地上装死，现在终于能说话了，嘴欠的本性也暴露出来。

不过确实蛮好看的，雷蒙德为他的耿直点赞。

“我之前就不好看了吗？”凯拉怒视着他，之前看透灵魂的眼神荡然无存，只剩下小女生一样的娇恬。

“好看，凯拉大人什么时候都好看。”或许是想到被巫师揍和被同龄人揍造成的伤害完全不一样，帕特里恩嘴甜了很多。

雷蒙德却对这些兴趣缺缺，他对尼克更感兴趣，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尼克面对鬣狗时爆发摄人的气势，和他身上那些血迹斑斑的武器感兴趣。

毕竟他前世又不是没有女朋友，虽然因为记忆缺失的原因不记得她的相貌和名字，但雷蒙德还是坚持相信自己有，不然快奔四的人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就太惨了……

“对了，尼克，这次收了一个天赋未知，但蛮适合游荡者职业的孩子，你要不要带他？”凯拉揪着帕特里恩的脸，问道。

“精神力资质怎么样？”

“上等。”

“这样的资质，成为巫师不是更好吗？”尼克皱眉。

“你知道我们资源不够，更何况——”凯拉后面一段没发出声音，只是朝尼克比了个口型。

但雷蒙德不用看都知道她说的是‘他不在计划内’。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计划是什么，但雷蒙德很明确的感知到自己被排斥了。他拍拍土，从地上站起来，腰部传来肌肉拉伤的痛感，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又不是真正十六岁的男孩子，不会轻易的因此大吵大闹。

但不快的情绪还是有的，雷蒙德看着尼克，心想自己一个上等天赋也不该被这么冷落吧。

“明天再说，看莱瑞大人的分配吧。”尼克无视雷蒙德的眼神，往马车那边走。

他带上兜帽，黑袍上那些灰色花纹在阳光下像是有生命般流动起来，雷蒙德注意到尼克和和凯拉身上黑袍花纹并不一样。

凯拉和霍奇斯身上黑袍的纹路是同一种风格，柔和优美，优雅如同文字。尼克身上的则杂乱无章，线条有些凌厉，有些混乱扭曲，如同醉酒之人的乱涂乱画。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雷蒙德看着尼克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入马车，而帕特里恩和凯拉等人在一起说说笑笑，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好了，你们今天先回去，梦境会为你们叩开游荡巫师的大门。”眼见天色已经昏暗，凯拉打发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