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城在房内，随意的翻阅着些藏书，就这般一直看到了傍晚。

若不是太阳落山，导致光线变得有些暗淡了，夜倾城完全不会察觉到已经这么晚了。

“先生抱歉，因为有急事必须要今日禀告，所以我未能相迎于先生，还请先生赎罪。”

一道中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夜倾城放下手中的书，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一个面容俊秀的青年从门外走进来。

那青年约摸二十来岁，生的的很漂亮，眉清目秀，步伐沉稳，让夜倾城眼前一亮。

“太子殿下说笑了。”

夜倾城露出个笑容，迎面走上去对着太子行了个礼。

这个礼不大不小，没有双膝跪地，也没膜拜磕头，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弯腰。

夜倾城觉得合适，赵寅也不认为不妥。

“先生可有用膳？”

夜倾城这才想起来，自己中午似乎因为看书太认真，连饭都还没吃的。

“尚未用膳。”

赵寅点点头，转过身去对着凌志吩咐道：“赶紧给先生准备晚膳。”

凌志似乎有些犹豫，对着赵寅行了个礼。

“那殿下您呢？”

“我也在这里和先生一起用膳。”

“是。”

凌志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太子一口叫住。

“慢着。”

凌志愣了愣，转过身对着赵寅又行了个礼。

“殿下还有何吩咐？”

赵寅转过头，向着夜倾城拜了拜。

“不知先生是否喝酒？我府上倒是有些珍藏的好酒。”

也不知这赵寅说的是真是假，那些酒到底是他珍藏的还是为了夜倾城准备的。

说起酒，夜倾城似乎很久都没喝过了。头两年在寒霜阁的时候，夜倾城几乎每天都会喝上一大盅。

后来夜天恒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命令全府上下谁都不准喝酒，还将原本珍藏的好酒全都送人了。

夜倾城喝不到酒，久而久之的便也没再喝过。

但是许久没喝过不代表他不能喝！

而且夜倾城的身子本就有些弱，这秋季虽然并不是很冷，可夜倾城觉得有些凉意，喝些酒暖暖身子倒也不错。

“喝不了多少。”

夜倾城知道，太子赵寅这是有话想要对自己说。

从方才一进屋，赵寅一直都是用的“我”这个很亲民的自称，这让夜倾城对赵寅有了些好感。

先威后恩，着实是个不错的手段。

“凌志，把我珍藏的好酒取两坛出来，我和先生喝点。”

“是。”

十几分钟之后，兰香阁内，一股饭菜的香味飘散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些许陈年佳酿的气息。

只是这气息明显有些平凡，似乎和这太子府的金碧辉煌有些格格不入。

夜倾城知道，这应该是凌志现买的酒。

“先生，来，这是我藏在后院地窖里多年的好酒，你尝尝。”

说罢，便抱起坛子给夜倾城倒了一碗。

酒坛子自然用碗喝，只有酒壶酒盅才会用杯子。

夜倾城也不拆穿，笑着看着赵寅的一举一动。

“先生，我先敬你一杯。”

赵寅端起碗，举在夜倾城的面前，夜倾城自然也不好意思拒绝，端起碗和赵寅的碗轻轻的碰了碰。

夜倾城只是浅浅的喝了一小口，而赵寅则是一饮而尽。

“来，先生，吃菜。”

酒过半巡，饭过半碗，赵寅放下酒杯，脸色微微有些红润，反观夜倾城却是没什么变化。

“先生，我有个疑惑，还请先生为我解答。”

夜倾城也放下酒杯，看着赵寅。

终于要开始进入正题了吗？

“殿下但说无妨。”

赵寅并没有直接说，而是伸手端起了酒碗，却是并没有喝，只是拿起来轻轻的晃了晃，杯中未喝完的酒也随之轻轻的荡起来。

“先生你说，良禽择木，可有条件？”

夜倾城愣了愣。

良禽择木而栖，下一句自然便是良臣择主而事。

可赵寅偏偏没有说这下半句，只是问了上半句，而且还是问的很隐晦。

夜倾城当然明白，赵寅这句话，问的其实就是夜倾城为什么要选择他？

天下之大，大国强于赵国者数不胜数，而赵国中皇子也有许多个，可夜倾城偏偏就在数百大国之下，数十皇子之中，选中了他赵寅。

总得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吧？

夜倾城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自是良禽，择木自然会有条件。”

“愿闻其详。”

夜倾城顿了顿，在脑海里整理了一番措辞。

“木荣者过盛，木枯者过衰。”

枝繁叶茂的大树，谁都会想去分一杯羹。而早就枯死的大树，似乎除了乌鸦也不会有那种鸟兽再去选择。

言下之意，叶氏王朝目前太过强大，慕名而去的谋士不少，他夜倾城不想去争。而像那些位于中原边境的小国，根本就不需要加入考虑之中。

“庸人如此，先生应当不是那庸人吧？”

赵寅自然是明白夜倾城那句话的意思，不过他却对这个解释有些不满意。

普通的谋士，自然会想去叶氏王朝谋个一官半职。而稍微有些想法的谋士，才会像夜倾城说的那样去做选择。

可这样的稍微有些想法的谋士在赵寅眼里，不过是庸人罢了。

不仅如此，赵寅还反问了夜倾城一句，难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夜倾城轻轻的摇了摇头。

“敢问殿下，何为庸人？”

赵寅冷哼一声。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赵寅的意思，很多时候，那些所谓的庸人，就是那些喜欢无凭无据胡乱猜测的人。

很多谋士都是这样，喜欢去胡乱推测，最终导致一场战斗的失败，甚至导致一个国家的倾覆。

比如司马懿，被诸葛亮一场空城计，就吓破了胆。

可司马懿算是庸人吗？

夜倾城笑着摇了摇头。

“想得太多并非是庸人，不敢去想的那才叫庸人。”

“世间本无路，凡人自成之。有了想法，才能有所作为。”

“谋士之所以成为谋士，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可以出谋划策，更加因为他们能想会想并擅长去想。”

“正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说完，夜倾城端起酒碗，轻轻的喝了一口。

而赵寅则是在嘴里一直重复着夜倾城最后那句话。

几分钟之后，赵寅似乎终于明白透彻了，抬起头看着夜倾城的眼里，充满了钦佩，还有些许感激。

“多谢老师赐教。”

夜倾城愣了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声老师，足以说明夜倾城的话，已经让赵寅认同了自己。

所以夜倾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