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默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

睡觉对于叶默而言，是一件常常附带着痛苦的事情。

本来叶默从小睡觉是很乖的，谁想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叶默睡觉就开始会做梦了，做的还是同一个梦。

梦里的内容倒也简单，一个男人站在龙椅之前，高举手中的屠刀斩向叶默。

这一个简单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画面，一直在叶默的梦境中不断重复，每次刀落下来快要斩到叶默头上的时候，所有的画面便又消失不见了。

没想到临行赵国之前，又做了这个梦。

叶默缓缓坐起身子，呼吸有些急促，眉间也挤满了汗滴。

“呼……”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叶默似乎终于稍微清醒了一些。

可能是因为出汗太多的缘故，刚醒来的叶默觉得有些口渴，起身穿好衣服，想要喝茶却发现桌上的茶盅里并没有添上新茶。

“嗯？”

叶默觉得有些奇怪。

自从叶默成为这寒霜阁少主人之后，早就吩咐服侍自己的奴才小六每日午时之前换一盅新茶。

这些年来小六也是坚持了下来，也并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可今日小六居然忘了添新茶，这让叶默有些想不明白。

“小六……”

叶默轻轻的呼唤了一声，门外却是并没有人回答。

“少主醒了？”

几分钟之后，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是离胥。

“离叔，小六去哪里了？”

离胥却是似乎并没有听到叶默问的话，眉头紧紧的皱着，目光落在了叶默的眉间。

方才叶默起床便想要喝水，也没来得及洗把脸，眉间的汗虽然蒸发了些，却还是散落的挂着几滴。

“少主又做那个梦了？”

离胥跟在叶默身边这么多年，刚开始那两年叶默几乎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做那个梦，所以离胥也是知道关于叶默那个梦的事情。

只是后来叶默似乎很少再做那样的梦，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竟然又做了一回。

“嗯。”

叶默轻轻的点了点头，嘴角强行挤出一个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离胥有些无奈。

“小六已经先行出发前往赵国了，是他自己向家主提出来的，说是照顾了少主您这么多年，只有他最了解您的生活习惯，所以提前去赵国那边准备一下。”

“义父同意了？”

“嗯。”

叶默有些无语。

此行前往赵国乃是为了自己的复仇计划，疑云密布危险重重，小六完全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看着叶默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阴沉，离胥知道叶默怕是有些生气了。

“少主还是不要怪小六了。小六也是为您着想，他知道若是向您请示的，您肯定是不会允许的，所以这才直接向家主告知想法。”

不得不说小六真的是很聪明的孩子，虽然只有二十来岁，可是做事却是十分的细致。

叶默也正是看上了小六这一点，才答应让他呆在自己的身边侍奉自己。

小六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偏偏性子又很直爽，脑海里全是些天真的想法，手脚又不会些功夫。

叶默很少让小六出寒霜阁大门，怕的就是小六在外面的世界被人欺负。

可是现在倒好，这小子竟然独自一人前往赵国去了，这让叶默有些担心。

“义父在哪？”

赵国一行，叶默是拿命在赌，他不能让小六无故参与这件事。

“老主人在书房，等着少主人您。”

“离叔你先去吧，我洗漱一下就过去见义父。”

离胥轻轻的点点头，对着叶默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小六，我是不会让你跟着我去犯险的。”

……

……

半个时辰之后，叶默终于梳洗完毕，抬脚向书房走去。

叶默的房间距离书房倒也不远，只是叶默要好好想想该怎么给义父说这件事，便走的慢了些。

小六既然已经向义父夜天恒说明了他的想法，那么义父肯定也是猜到了叶默计划的十之八九。

夜天恒年过半百，凡尘俗世经历的远比叶默要多，这些年来也是一直不同意叶默的复仇计划。

奈何叶默是个倔脾气，这么些年虽然每次被夜天恒说教一番之后，也答应了不会复仇。可是每每做了那个梦之后，叶默就又会充满复仇的欲望。

所以这些年叶默一直在暗地里默默地准备着所有复仇的计划，而这一切都被夜天恒看在了眼里。

夜天恒能怎么办呢？面对叶默这样的脾气，和他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即便是夜天恒夜并不好多说什么。

吱吖一声，叶默缓缓的推开了房门。

一股墨香夹杂着些许纸张发霉的味道瞬间钻进了叶默的鼻孔。

“义父。”

夜天恒此刻正坐在玉案之后，手中握着一杆笔，似乎正在写字。

叶默并没有直接走上前去，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夜天恒停笔。

几分钟之后，夜天恒似乎终于写完了，轻轻将笔搁在砚台之上，抬起头对着叶默淡淡的笑了笑。

“来，孩子，过来看看为父写的这几个字。”

叶默对着夜天恒缓缓行了个礼，这才走了过去。

只见玉案中央的宣纸上，四个龙飞凤舞一般的字静静地躺在那里。

有容乃大。

叶默心里清楚，这四个字是夜天恒写给自己的。

“字虽好，可是差了点韵味。”

不得不说，夜天恒写的一手好字。

或许是因为习过武的原因，夜天恒写的字看起来豪迈阔气，笔锋凌厉，很是赏心悦目。

但是夜天恒写下的四个字，叶默竟然说差了点韵味？

“哦？”

夜天恒虽然早就习惯了叶默这种说话的方式，但每次被叶默这样说的时候，夜天恒都有些意外。

“义父，我想去赵国一趟。”

出乎意料的，叶默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开门见山的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倒是让夜天恒有些意外。

夜天恒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次他不再准备阻止叶默。

他阻止了叶默十年，劝说了叶默十年，可是结果呢？

所以夜天恒也决定放弃阻止叶默的复仇计划。

“去吧。”

叶默原本有些低着的头，瞬间抬了起来。

自己的义父夜天恒，阻止了自己向那个男人复仇整整十年，今日竟然答应了？

叶默很是诧异。

“义父您不阻止我了？”

夜天恒笑着摇了摇头，伸出右手轻轻的拍了拍叶默的肩膀。

“不必了。”

“不必了”三个字，似乎从夜天恒的嘴里说出来需要很大的力气，叶默感觉夜天恒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老了几分。

“你是叶默，但也是夜倾城，是我夜天恒的儿子。”

叶默感受到夜天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有些加大了力度，语气中夜透露出一种骄傲与自豪。

“男儿志在四方，终究不能困在这小小的一方阁中。”

叶默有些感动，也有些伤感。

从进寒霜阁那一刻起，叶默就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

只是如今真的要离开了，却是有些不舍。

“义父，不论倾城是在赵国还是在叶王朝，是生还是死，您终究是我的义父。”

叶默在夜天恒的面前跪了下来，给夜天恒磕了三个响头，直磕的地板咚咚做响。

这算是在礼仪上报答夜天恒这么多年来对叶默的养育之恩吧。

“孩子，你要记住，无论你身在何方，我寒霜阁都会是你的后盾。”

夜天恒看着跪在身前的叶默，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