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心里话

画梅步子顿时一停。

郁菁菁疑惑地看向画梅问：“怎么了？”

画梅看着前方道：“世子爷。”

世子爷？

郁菁菁转头一看，果然看到了世子爷萧景时。

萧景时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的是如露，正好背着光，郁菁菁看不清萧景时脸上的表情，也不确定萧景时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她稳了稳情绪，问道：“世子爷，你怎么在这儿？”

萧景时回道：“我路过。”

淡淡的一句话，听不出来任何情绪，郁菁菁又问：“眼下是要回宴席了吗？”

“是。”

“那么，一起回去吧。”

“嗯。”

郁菁菁带画梅朝前走，走至萧景时跟前时，想要接过如露手中的轮椅，手刚刚触到轮椅的把手，便听到萧景时开腔道：“让如露来推吧。”

郁菁菁的手立刻一停。

如露接过轮椅的把手，恭敬道：“世子妃，夜路不好走，你小心慢行，还是我来推吧。”

郁菁菁点点头，后退了两步，为如露让路。

如露推着萧景时向前走。

画梅走过来，轻声唤：“世子妃。”

郁菁菁道：“我们也走吧。”

“是。”

郁菁菁带着画梅追上萧景时，但是一路上却未与萧景时说话，到了宴席前，郁菁菁才开口道：“世子爷，那我就过去了。”

萧景时点头。

“夜晚天凉，你注意保暖，少喝酒。”

“世子妃也是。”

郁菁菁这才带着画梅去了女席上，萧景时微微侧首看向如露，如露点点头，转身离开，萧景时则抬眸看向郁菁菁。

郁菁菁带着画梅一走进女席，便又看到了萧景峻，萧景峻看见郁菁菁就两眼发光，缠着郁菁菁玩了一会儿，才回到隔壁，没再过来。

郁菁菁继续陪着女宾客们吃饭、喝酒和聊天，尽管喝酒，但都比不上男宾客的酒量。

没一会儿，大家也都不喝了，靖安王妃道：“我看男人们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我们就到院子里走一走，玩我们自己的，玩累了就回去睡觉，如何？”

赵王妃和晋王妃应承，其他人也就只能跟着，包括郁菁菁。郁菁菁尽量让自己没什么存在感，陪同三位王妃逛了一圈，三位王妃累了，郁菁菁也着实不想继续逛了，但还是得听看三位王妃的意思。

听闻男人们还在饮酒，赵王妃便道：“他们饮他们的，我们回去睡觉。”

晋王妃应道：“是啊，都忙了一天了。”

靖安王妃跟着道：“那就散了吧。”

郁菁菁暗暗松了一口气，送走了三位王妃后，郁菁菁萧锦宁作为东道主，还要将世子妃、郡主和小姐们送回住处，没了三个王妃在场镇着，正值妙龄的小姐们，放开了说笑，也不知是谁先提起了隔壁男宾客的，几个人便叽叽喳喳说起来。

“说起容貌，自然是景时哥哥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了。”

“景时哥哥已经成亲了，不算不算，我看未成亲的就景焕哥哥最是英俊。”

“可是景仲文采好。”

“要论文采难道不是符彦笙吗？”

“符彦笙是谁？”

“符彦笙你都不知道？京城大才子，据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多少闺阁小姐想嫁他。”

“是吗？别的闺阁小姐想不想嫁给他我不知道，我看是你这位闺阁小姐想嫁他吧？哈哈。”

“坏丫头，胡说什么？我要撕了你的嘴！”

“哎哟哟，恼羞成怒了，明儿我就回了母妃，让母妃给你找符彦笙说亲去。”

“……”

一群闺阁小姐们打打闹闹起来，有害羞、快乐，还有对未来的向往，十分美好。

郁菁菁忽然想到有一年在郁府中，她也随府中姐妹这么肆意打闹过，她也曾对未来的夫君憧憬过，她也幻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如今……她微微叹息，叹出心头的郁气，把各位女宾送回住处。

回到扶风阁时，萧景时还没有回来，她便一个人来到侧房，站在窗子，看见窗外被灯光映亮的湖面，微光闪动，也许是四周太过静谧，也许是喝了些许久，也许是无忧的小姐们触到了她的心弦，她不由得伤感起来。

继而又想到自己如今的日子。

其实日子是经不住想的，一直过着，朝前看着，便觉得没有什么；一旦回头，那些挫折、委屈，都会密集而来，让人招架不住。

比如她嫁给了别人不愿意嫁的萧景时，

比如送亲的不是郁大爷郁二爷，而是郁四爷郁五爷，

比如她想把日子过好，板板眼眼小心翼翼地经营，萧景时却倒了她的药膳和药汤，

比如其他人面上对她恭敬，实则却在笑话她，像是刚刚丛林中那两名不知名的男子，而她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她本来无所畏惧，可是夜晚太清冷，冷的她鼻头发酸，眼睛泛酸，眼泪忍不住簌簌滚落，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根本控制不住。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嫁给我，你也觉得委屈是吗？”

郁菁菁当即一愣，立刻意识到萧景时回来了，她没有转头，而是立刻低头擦眼泪，努力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一转头就看到了萧景时审视的目光，她无处可逃，低眸道：“世子爷，何出此言？”

“不然，你怎会在这儿独自落泪？”

“不过是有些伤感罢了。”郁菁菁吸了吸鼻子。

“为何伤感？”

“有些想家。”

“王府不好吗？”

“王府很好，王爷王妃待我都极好。”

“那我呢？”

“世子爷是靖安王府的世子，得王爷疼爱，皇上赏识，自然是好的。”

郁菁菁向来会说话，能够以柔克刚又会打太极，让人抓不住错处，萧景时微微偏首，静默片刻，道：“既然觉得我不好，为何还要嫁过来？你应该知道，我活过二十三，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这世间就没有萧景时这个人。”

“那大概也不会有郁菁菁这个人了。”

萧景时目光一定，不可思议地看向郁菁菁。

郁菁菁微微低眉，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淡淡的暗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她道：“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随他人。你若在，我随你；你若不在，我……又有什么区别？”

萧景时没说话，放在薄锦下的手紧紧握着，直直地望着郁菁菁，而后突然转动轮椅，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郁菁菁突然惊醒过来，她抬眸看向前方时，前方已经没了萧景时的身影。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任性说错话了，这要是让画梅或者母亲知道，一定说她不知礼数。

都怪自己喝了酒，她心里有些惶然，转念一想，萧景时本来就不喜她，她挫败地坐到桌前，愣愣出神，直到画梅来唤她沐浴更衣，她才起身，再回到卧房时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萧景时，倒等来了如露。

“世子妃。”如露恭恭敬敬地说道：“世子爷近来忙碌，耽误了读书，所以今晚就在书房多睡一会儿，不想打扰世子妃睡觉，就不回来了。”

如露拐弯抹角地说这么多，其实就是顾及郁菁菁的感受，郁菁菁明白萧景时不回来睡了，她对如露浅浅一笑道：“那再拿张被子过去吧，书房那边树木众多，夜深时比较凉。”

书房根本就不缺被子，但是如露还是道：“是。”

郁菁菁收拾了一张薄薄的被子递给如露。

如露拿着被子走到门口，想到世子爷的样子，忍不住又转头对郁菁菁道：“世子妃，不要多想，世子爷只要想要想一想，明日世子爷便会回来。”

郁菁菁不由得疑惑，定睛看如露时，如露已经离开，她一个坐在床上，坐了许久，心里乱乱的，索性起来到侧房又抄起经书，抄至夜深，听到了画梅的催促声，她才回卧房入睡。

睡的昏昏沉沉的，早上画梅唤她起来来，她有些头昏，还好靖安王爷和王妃顾及萧景时的身子，特许今早不用请安，她慢吞吞地起床，画梅问道：“世子妃可是不舒服？”

郁菁菁道：“没什么，有点头昏，一会儿就好了。”

“嗯，世子爷在饭厅等你用早饭呢。”

“世子爷？”郁菁菁吃惊地问：“世子爷在等我？”

“是啊，世子爷早就起来了，到院里转了一圈，刚刚问你起来了没有。”

郁菁菁沉吟，而后道：“我知道了，我们快点吧。”

“是。”

郁菁菁画梅利落地收拾完毕，一起走到饭桌前，萧景时已经等待中了，他看上去和平时并无两样，一样的瘦削，一样的脸色的苍白，一样的俊美无双。

郁菁菁走上前唤一声：“世子爷。”

萧景时应：“嗯，坐下吃饭吧。”

郁菁菁缓缓坐下，见萧景时不提昨晚两人不悦的事儿，她也不说，安安静静地看一眼桌上的早饭，尽管清淡，但是鸡、鱼、肉、蛋、汤和糕点一样也不少，特别是糕点都放在她面前，在萧景时拿起筷子夹菜时，她也跟着夹了甜点。

一顿早饭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完。

刚放下筷子，便有小厮来报，说是靖安王爷喊世子爷去前院，萧景时不慌不忙地应一声，而后由如露推着离开了，郁菁菁正疑惑时，画兰急急忙忙地从庭院外跑过来，道：“世子妃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郁菁菁立刻问：“出什么事儿？”

画兰气喘吁吁道：“咱们府的宾客腿被人打了！”

“哪个宾客？被谁打的？”

“是晋王府的两位公子，不知道被谁打的，腿打折了，嘴巴也被打的流血，牙齿都掉了两颗，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可吓人了。”

郁菁菁当即惊住。

画梅急急地问：“那怎么办？是在府里受伤的吗？会不会连累咱们王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