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深夜吐血

“景时！”

“快叫御医！”

“是！”

“世子爷！”

“大哥！”

“景时。”

“……”

郁菁菁怔怔地站在一片混乱之中，看着杂乱的步伐来回跑动，知道萧景时倒在地上了，却不知如何应对，也不知道这堂是拜完了，还是没有拜完，反正在萧景时被人扶走之后，她也跟着被人扶着走。

走到新房里，又被晾到一旁，房内乱糟糟的，好在没一会儿便有人同她说话了。

“菁菁。”

一个温柔又缓慢的声音传入郁菁菁耳中，郁菁菁分辨出来是靖安王妃的声音，如今的靖安王妃并不是萧景时的生母，而是萧景时的继母，萧景时八岁那年母亲去世，次年靖安王爷便娶了如今的靖安王妃。

因为靖安王爷看中萧景时，靖安王妃对萧景时也是视如已出，已然超过对待她的亲生儿子萧景瑞。

这美名传到了京城，连不常回府的郁菁菁也有所耳闻，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开口唤一声母妃。

她的声音悦耳，软糯中带着清澈，听上去令人心情愉悦。

靖安王妃不由得拉起郁菁菁的手，轻声说道：“好孩子，今日委屈你了。”

郁菁菁轻轻说道：“母妃言重了。”

“真是好孩子啊。”靖安王妃拍着郁菁菁的手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是个有福气的，钦天监那边都说了，你和景时是天作之合，儿孙满堂。如今景时娶了你，日后定会越来越好的。”

郁菁菁小声附和着：“母妃说的是。”

靖安王妃看一眼郁菁菁头上的红盖头，说道：“一会儿景时醒来，就让他拿秤杆揭开红盖头，方得称心如意。”

“是。”作为礼部左侍郎的孙女儿，她是懂这些的。

靖安王妃又道：“景时情况现在已经稳定了，你就在这儿守一会儿吧，外面的事儿就交给我们了，不用担心。”

“是，母妃。”

不消片刻，靖安王爷靖安王妃等人悉数离开，一名声音清亮的丫鬟缓缓走上前来，恭敬说道：“世子妃，奴婢名叫如霜，是世子爷的随身丫鬟，平时世子爷的事儿都由奴婢伺候，奴婢现在就去门外候着，有什么事儿您叫奴婢一声就行了。”

郁菁菁轻声道：“嗯，知道了。”

“那奴婢告退了。”

“嗯。”

连最后一个丫鬟也走了，新房内总算安静下来了，郁菁菁坐在大红色绣鸳鸯的床面上，身后躺着的是她的夫君——靖安王府世子爷萧景时。

以后她和他就要同床共枕，就要共进退，她忍不住转头看向床榻，入目的便是一张苍白的脸庞，就因为苍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分外鲜明，也分外贵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男人，仿佛是老天爷匠心独运而造就的。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男人，就在这时候，这个好看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吓了她一跳，她赶紧转头正坐，余光中瞥见一双大手微微用力抓着被子，如血的大红色，衬的他手指更加的修长与苍白。

苍白到……她都怀疑这个男人可能下一刻就会离开人世，可是这个男人却是缓缓地坐起来，轻轻咳嗽一声，见她依旧顶着红盖头，便开口唤：“如霜。”

房门立刻被推开，如霜急步走过来，恭恭敬敬地立着：“世子爷，你醒来了。”

“嗯，继续行礼吧。”

“是。”如霜应一声，转头看向门外：“继续行礼。”

接着便有下人端着数个托盘，鱼贯而入，伺候郁菁菁和萧景时解开红盖头，喝交杯酒，一番礼仪之后，如霜摒退下人，唯有郁菁菁的贴身丫鬟画梅和画兰不愿意离开。

如霜望向画梅和画兰。

画梅和画兰又看向郁菁菁。

郁菁菁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她六岁那年，为了给祖母母亲祈福，做了清泉庵定心师太的寄名弟子，此后大部分时间居住在清泉庵。

定心师太喜她聪慧质朴，不骄不躁，便教她认字读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相应的，衣食住行用皆是她自己动手，并不是十分需要丫鬟伺候。

只是画梅画兰是母亲特意给她的，待她忠心不二，所以才带来王府，不等她开口，萧景时先开腔道：“留下她们二人吧。”

如霜应：“是。”

如霜一行离开。

画情画意为郁菁菁净面更衣，之后二人离开，新房内再次余下郁菁菁萧景时二人，郁菁菁在嫁进王府之前，就了解萧景时的过往，以为那样耀眼的过往之后，得遇大病，萧景时必会脾气暴躁，抑或阴郁，没想到他还有些温和。

尽管是冷冰冰的温和，总比脾气古怪的好，她知道萧景时身体不好，需要照顾，默了片刻，便问道：“世子爷，你要喝口水吗？”

萧景时斜斜地歪靠在床棱上，身上还穿着大红色镶金丝的喜服，微微闭目轻轻喘息，似乎很辛苦的样子。

郁菁菁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情况，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听到他开口说道：“有劳。”

郁菁菁如蒙大赦，赶紧倒了杯水，来到床前，递给萧景时，萧景时微微抬眸看一眼郁菁菁手中的杯子，刚刚抬手要接过水杯，门外响起如霜的声音：“世子爷，汪嬷嬷来了。”

萧景时没有接郁菁菁手里的水，而是开口道：“进来。”

“是。”

如霜缓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体壮实却衣着得体的嬷嬷，看衣着规格和气度应该靖安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汪嬷嬷手里端着托盘，向郁菁菁和萧景时行礼，而后说道：“世子爷，该吃药了。”

萧景时道：“放下吧。”

汪嬷嬷并没有放下，又道：“王妃担心，今日世子爷劳累过多，须要及时用药才是。”

萧景时闻言，没有拒绝，没有接受，苍白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是郁菁菁却看到汪嬷嬷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心想萧景时的温和果然是表面的。

房内静悄悄的，汪嬷嬷忍不住看郁菁菁一眼，郁菁菁觉得吃药总是好的，于是道：“世子爷，应该按时吃才是。”

如霜闻言看向萧景时。

萧景时仍旧闭目，可是脸上的温和蓦地冷了几分，半晌后，道：“交给世子妃吧。”

世子妃郁菁菁本不想喂啊，可是药已经递到眼前了，她只好将手里的水杯放到托盘上，接过药碗。

看着黑褐色的汤药，冒着袅袅的热气，她用汤勺轻轻搅拌，而后舀一勺一勺喂给萧景时，直至萧景时喝完，她将药碗交于汪嬷嬷。

汪嬷嬷笑眯眯地说：“世子爷世子妃早点休息，王爷和王妃说了，世子爷世子妃今日辛苦，明日可以晚一点起来请安。”

萧景时不理会汪嬷嬷。

郁菁菁点点头。

“那老奴告退了。”

“汪嬷嬷慢走。”到底是王妃身的管事妈妈，郁菁菁还是要客气的。

被世子妃这般客气对待，汪嬷嬷心里乐呵呵地走了。

一旁如霜看向萧景时，关心地道：“世子爷。”

萧景时扬起手，她立刻噤声，冲二人行个礼，转身出了门，郁菁菁则生疏地服侍萧景时躺下。

而后坐着床边，环顾四周，宽阔贵气的房内，处处皆是喜色，今天是她和萧景时的大喜之日，可她并没有多少喜悦，哪怕萧景时家世、长相俱是上品，可他活不过两年了……可能是在清泉庵待久了，做不到心如止水，至少能调解自己的情绪，她没有怨愤，反而接受了这种“缘”。

毕竟，作为女人，不嫁给病中的他，也会嫁给别的男人，可能是健康的，但必定是三妻四妾，未老恩先衰，还是等同于守寡。

还是师父说的对，人得对自己好点，让自己活的很好，特别是女人，可别一颗心寄在男人身上，这么一想，师父似乎六根不净，难道佛法无法精进。

片刻之后，她感到的不是孤独，而是饥饿与困顿，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大家都关注着世子爷的身体，全然忘了她这个世子妃并未用晚饭，此刻她肚子空空。

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果盘，吞了吞口水，回头看一眼熟睡的萧景时，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前坐下，拿起一块桂花糕，细嚼慢咽，就着一口茶水，也就饱了。

再看向萧景时，萧景时丝毫未动，她起身走向床榻，犹豫了一会儿，爬上床，小心翼翼地越过萧景时，睡到床里面。

以前她都是一个人睡，顶多和清泉庵里师姐睡过一张床，从未和男人睡在一起过，感受到陌生的气息，她极不适应。

身子绷的紧紧的，可是她今天实在太累了，终于抵不住倦意，沉沉入睡，而她旁边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先是看到桌上的糕点盘子，而后转身，一双眸子静静地注视着郁菁菁，晦暗难明。

郁菁菁浑然不觉，进入香甜的梦乡之中，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忽然听到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

她不适地睁开眼睛，昏暗中瞥见萧景时，正俯在床边咳嗽，她立刻坐起来，唤一声：“世子爷，你怎么了？”

萧景时继续咳嗽。

郁菁菁立刻下床去倒水，一回头，看见萧景时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她心头一骇，立刻大喊：“如霜！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