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西湖。
残月孤独。
云亦箫说走当真就走了。
风无羽忽的觉得很孤独,很寂寞。
风无羽在孤独寂寞的时候,幸好有酒陪伴。
此刻,风无羽就正喝着酒。
风无羽在想不通很多事情的时候,就会喝酒。
风无羽在喝着酒想事的时候,竟忘了孤独,忘了寂寞。
风无羽扇着扇子,浅浅地啜着杯中酒。
很快,他已捋清楚思路,在心里至少问了自己三个问题。
半年前在江湖上公布一亿悬赏的买家是谁?
诸葛神金现在已聚集四大门派的高手在西湖客栈出现,会在什么时候对自己动手?
云亦箫突然离去,之前他提到的暗香楼是否和江南惨案有关?
暗香楼是否又和金算盘诸葛神金有关?
风无羽凝视着杯中的惨白月光。
风无羽显然连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风无羽叹道:“既然想不通,那就是酒还喝得不够多!”
月偏冷。
乌云蔽月。
风无羽干脆抱起酒坛牛饮起来。
酒坛颇大,足足装得下五十斤酒。
风无羽大笑。
“今夜美酒做伴,自也无心睡眠。”
任何一个人的头上悬着一亿赏金的时候,想必都是吃不好睡不香的。
一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永远地睡去。
风无羽任由美酒肆意地从头顶冲淋下来,就当洗了个澡。
换作别人,或许绝不敢入眠。
可是风无羽一坛酒下肚,竟有了困意,索性泡在酒缸里就睡着了。
风无羽睡着的时候,绝不知道隔壁街道的风铃客栈里,诸葛神金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取他首级。
……
西湖断桥,下残雪。
杨柳岸,晓风残月。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正萧索。
吹荡着风铃当当作响。
凄然,肃杀。
一声声敲碎了西湖的美梦。
风铃客栈的听风阁里,诸葛神金正盘腿而坐,在闭目养神。
诸葛神金挺直了腰坐得端端正正地。
诸葛神金的金算盘端正地放在双腿上,双手也端正地放在金算盘上。
听风阁很大,足够容纳一百人的酒席。
此时,除了诸葛神金,诸葛魔银外,还有蓝衣教,青城派,点苍派和崆峒派都已聚集在了一起。
所有领头的人都已到齐,唯独青城派掌门人陈微风缺席。
陈微风非但爱逞威风,为人也是自恃清高。
可就是这样一个自恃清高地人,偏偏却参加了悬赏行动。
陈微风自负剑法精妙,他尤其对自身的轻功更为自负,自称武林各派无人能及。
风铃再次响起。
陈微风像一阵微风般,飘过了杨柳岸,飘过风铃,飘进了客栈。
风无声,听风阁的大门已被打开。
诸葛神金忽的睁开眼,淡淡道:“你回来了。”
陈微风点头道:“我去视察了一遍西湖客栈的暗哨。”
诸葛神金凝视着腿上的金算盘。
“如何?”
陈微风已坐下,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喝完,才冷笑道:“五十人一岗,一个时辰一轮换,保准风无羽插翅难飞!”
诸葛神金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变化。
“做得好,绝对控制。”
诸葛魔银晃了晃手中的月牙钩,粗声大气地道:“要按我说,还不如直接冲进去把这厮宰了!”
陈微风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要不是诸葛神金出面邀请,他决不会和诸葛魔银这种莽夫为伍。
诸葛神金端起茶杯浅啜道:“现在云亦箫虽然已经离去,却又来了一个潇湘剑雨残如血,这时候动手,我们占不了便宜的。”
蓝衣候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我自问绝非残如血的对手,他的剑道已达化境,剑痴名号当然不是空穴来风。”
海哉的脸上顿时布满了一层寒霜,补充道:“常年来,去洞庭湖找残如血决斗的剑客不计其数,全都变成了死人!”
陈微风冷冷道:“正好让他见识见识我的精妙剑法!”
诸葛神金仍凝视着金算盘,叹道:“你自认为和残如血,胜算有几成?”
陈微风笑了。
陈微风冷笑道:“当然是十成把握,残如血在我面前,恐怕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杨广兆忽的开口道:“我们难道不先摸清楚残如血和风无羽到底是敌是友?”
诸葛神金的目光终于从金算盘上挪开,仿佛这句话才是他想听到的话。
诸葛神金看向杨广兆,淡笑道:“你说对了!不过据目前来看,残如血绝非风无羽的敌人,他从云亦箫离去后,就一直端坐在西湖客栈的屋顶上。”
诸葛魔银皱眉道:“大哥,残如血可是长着一张红脸的那厮?”
诸葛神金点头道:“正是!”
诸葛魔银咧嘴一笑。
“来的正好,上次在长安十里亭算他溜得快!这次我非得和他痛快的打一次不可!”
陈微风看着诸葛魔银吐沫横飞的样子,心里竟升起一丝敬佩之意,至少他有勇气敢去和残如血一战。
“小霸王还是别和我抢猎物,残如血这人我杀定了!”
杨广兆深沉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你真以为残如血在你面前真的就连拔剑的机会也没有?”
陈微风仰面看着天花板,冷笑道:“当然!”
杨广兆长叹一声。
“哎!你始终忽略了一个问题。”
陈微风仍看着天花板,道:“什么问题?”
杨广兆脸色凝重,一字一字沉声道:“残如血的手里根本没有剑!”
陈微风忽的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杨广兆,冷冷地道:“你怕是在逗我?”
杨广兆不觉冷笑。
“残如血的剑从来只在心中,心一念即是剑!这一战,你连一成把握也没有。”
陈微风最恨的就是别人否定他的剑法,要不是因为一起合谋猎杀风无羽,他早该拔剑了。
陈微风咬着牙,凝视着杨广兆,恨恨道:“你未免太长残如血的志气了!”
杨广兆摇头叹息,不再说话。
诸葛神金的右手忽的在金算盘上一阵拨弄,淡淡道:“诸位,我们现在来谈一下一亿悬赏的分配。”
蓝衣候点头道:“这样最好,先说断后不乱,先生你先把分配方案说一下,如何!”
海哉放下酒壶,大笑道:“一亿赏金,我们六个人怎么分?要我说,只要干完这票,拿出四千万作公费,我们一起游玩天下,然后每人均分一千万,岂不快哉!”
陈微风鼻孔朝天,冷声道:“按你这么说,四千万公费又如何均享?”
海哉顿时怔住,他绝想不到陈微风斤斤计较到了这等地步。
诸葛神金暗自叹息,双手一摆,淡笑道:“诸位不必争执了!分配方案我早就研究好了,你们四位掌门各分两千万,我和二弟一人一千万,绝不亏了你们!”
杨广兆摇头叹道:“不妥!这样你兄弟俩岂不吃了大亏?”
蓝衣候附和道:“可不是!这样,同意分两千万的兄弟各自分了去,我自愿把我的两千万拿出来从新分过。”
陈微风听完诸葛神金的分配方案,心头不禁大喜,脸上故作冷淡道:“蓝教主说的有道理,不过仍旧分不平均。”
诸葛魔银瞬间怒了,面对陈微风的嘴脸,他无论如何再也看不下去。
诸葛魔银怒视着陈微风,猛喝道:“你这厮好不自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大哥对各位好心相让,你却一再斤斤计较,真是气死人了!”
一时间,陈微风竟被说得哑口无言。
诸葛神金示意诸葛魔银冷静一下,淡淡道:“我意已决,分配方案不再商谈,至于我兄弟二人吃点小亏,是因为我考虑到四位掌门都是拖着门户的人,想必很不容易,我二人就不一样了,一身洒脱,一千万两黄金足够了!”
杨广兆抱拳赞叹道:“先生的胸怀如此宽广,让我佩服不已。”
诸葛神金自顾着拨弄着金算盘,淡笑道:“成大事者,吃点小亏又何妨?况且肥水不流外人田,都是四位兄弟享受,谈不上吃亏的。”
陈微风暗自点头,缓缓道:“先生以为,接下来我们又当如何?”
诸葛神金已将金算盘归零。
“等。”
陈微风迟疑道:“等?等什么?”
诸葛神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点头道:“等风无羽的精气神被我们耗尽,我们一击必中,人头到手,分配悬赏!”
蓝衣候笑道:“听起来不错,我们如何进行?”
诸葛神金神秘地笑着,挥手道:“附耳过来!”
四大掌门当真朝诸葛神金靠拢了去。
他们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一边赞叹不已。
“妙!”杨广兆赞叹道。
蓝衣候点头道:“实在是妙!”
海哉也笑了。
“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就连一向自负自大的陈微风也不禁对诸葛神金竖起了大拇指。
夜,已深。
众人怀揣梦想,欣喜若狂地纷纷散去。
……
月,更残。
残冷的月光洒在残如血的身上。
残如血静静地端坐在西湖客栈的屋顶上。
残如血静静地凝视着瓦上的月光,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暗流汹涌。
风无羽早已睡熟。
风无羽非但睡得很香,姿势还销魂得很。
头下枕着一个小酒坛,双手抱着一个酒坛,双腿还夹着一个酒坛。
残如血忽的抬头仰望着忽明忽暗的星空,轻轻地点了点头。
星空更暗。
残月西沉。
残如血毫无睡意。
残如血仍端坐着,静静地沐浴在残月的光辉中。
……
长夜漫漫。
诸葛神金同样没有入眠。
诸葛神金远远地凝视着房顶上红得妖艳地血红色身影,瞳孔逐渐收缩。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把残如血越收越小,直到虚无。
诸葛神金的脸色突变,瞳孔瞬间放大,他已看见一条如鬼魅般的黑影,直朝西湖客栈后院掠去。
诸葛神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转身向房中走去。
那条黑影仿佛微风一般轻轻拂过西湖客栈的后院,忽的一闪,已消失在了灰暗的夜色里。
紧接着,一道血红色的人影飞快地从房顶掠下,几乎和黑影同时消失不见。
夜深,人静。
风冷,月残。
本该是一个安宁的夜晚,似乎已变得无比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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