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不只是楼价高，学费也非常贵。读个普通学士，都要四五万一个学年，至于我读的硕士就要十几万一年，家里的经济支柱独独在我妈妈一个人身上，因为——

我懂事以来，我爸爸就抱着小三，吃喝玩乐，不管我们母女俩的死活。妈妈一人打两份工，白天当人家保姆，夜晚在餐厅当服务员。

岁月，在我妈妈脸上留下了不少皱纹。

烦恼，在我妈妈头上画上了不少标记。

金钱，在我妈妈手上增加了不少粗糙。

在我读大学的时候，我白天上课读书，下午就要替人家补习，帮补家计。

在我读书的日子，从来都没有不为钱烦恼的日子。

这一天，家长临时停补习了，那我这个月收入就减少了，除了荷包紧缩，还为学费而烦恼。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蹙着的眉，暗淡的眼。

天无绝人之路。很快，我又找到了一件新的补习工作，是帮一个富家子弟的少爷补习中文。

“妈妈，不用担心啦，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这个还是补中文的呢，我的强项。”收到工作介绍以后，我马上打电话给妈妈。

我用电话导航了一下，学生的家在九龙塘，听说那地段普通一间房子就要7000多万港币，房子的位置偏远，还离地铁站要20分钟的路程。

“还好我穿的是休闲鞋，要是穿的是高跟鞋，这脚就废了，还有多远的路啊？”我对着旁边的花花草草埋怨着。

看见迂回曲折的路，只能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不断的——向钱看，向前走。

终于到了。

我按了一下门铃，一个一米八五，穿着校服的男生很快就出来接我。他戴着粗框眼镜，圆圆的，身材微胖的，脸上还挂着笑容。

一打开门，我就看见一个宽敞的客厅，原本我还以为有佣人在擦盘子，做家务，结果空无一人。

我在鞋柜旁脱下了鞋，看见像镜子一样反光的地板，我穿着袜子，小心翼翼的走着。

“你家里挺大的哈，就你自己一个人吗？”我试探地问着。

“我爸妈在工作，就我自己一个人。”他无论脸上的笑容，看我的目光，都从未停止。

“我一个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女生，怎么好意思进男生的房间”我心想。

看见他正领着我往楼梯上去，不用看就知道他房间在那里，我立刻打断，“我看你客厅挺大的，房间反而太小了，不如我们在客厅补习，怎么样？”

他停止了步伐，“好”。

“那我正式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小琳，是你的中文补习老师，我现在就读于香港大学的文学硕士系，如果有什么关于中文科的问题，你都可以问我。”

我刚刚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但后来我开始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因为——

我有很多疑问。

他为什么可以从一开门，到现在都一直在笑着？他是顾客，按理说他没有必要一直保持微笑。

为什么我眼睛看着课本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在盯着我?我的脸上有字吗？

为什么当我用自己探究的小眼神看他的时候，他就羞愧地看着课本?

小小的双眼皮，眼睛不是很大，但很有神，他看我的时候，好像是要看穿我一样。

那穿透性的眼神和我那迷糊的眼神就像猫捉老鼠的游戏，一个追，一个躲。

“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但我也说不上他哪里怪?这是我的问题吗？”

“这当然是我的问题啦，我只需要记着，我是他的老师。”趁着他在做练习的时候，我心里在自问自答。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补习也到此为止。

“老师，我能约你……”男学生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什么？”我一脸惊讶的。

“约你别的时间来补习吗？”我等了好一会，他才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喘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顿时放下了，“哦，你的意思是下个星期不用星期一来补习吗？因为我之前跟你父母约好星期一来补习的，那既然你有要求的话，无所谓啦，我的时间可以迁就你的，那你想星期几补习？”

“我现在还没想好，不如我留个你的电话，想好了以后我再告诉你吧!”

我们交换了电话，他脸上挂上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送我出门口。

在关上大门的一刻前，他说，“老师，幸好遇到你，我再也不用担心中文科的成绩了。”

我微笑着，说了一声，拜拜。

在回家的路上，心想，“我确实是多心了，人家只是个学生而已，再说人家17岁，哪有这么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