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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江的鲤鱼》第22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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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餐厅里,她到的时候,万淙已在位置上喝着橘子汁等着她了,这次人倒是没提前意识到她的到来,似在思索着什么,喝着橘子汁的背影从远及近,看着竟有几分矛盾的落寞。

她在旁落座,万淙才微回了神,看了她,“你真的确定好了吗?”

“嗯。”

“小予终于能办自己的画展了,”老板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橘子汁,“到时我会第一个去买画展的门票的。”

她对着老板感激一笑。

“我新学了菜,要尝尝吗?”

她点了点头,而后看了万淙,“我想把你母亲的画与我一起展出,可以吗?”无比的认真。

万淙喝着橘子汁的动作止住,转头看了她,五分疑惑,五分诧异,“不可以。”一秒后拒绝的坚定。

是早已预料到的答案,她倒是淡定,只道,“为什么?”

万淙微皱了眉,是片刻后才道,“江知元应该不会同意吧。”

“他要是不喜欢我跟你见面是不是你都不与我见面了。”

老板看着她的眼神,是明了一切,虽然她一直以来并不了解万淙对她的真正感情,可她对万淙的那份友情是比万淙那真实感情还要来的珍贵的,所以万淙才会害怕失去,以至于护的如此小心翼翼,更不敢有半丝越界。这么多年,万淙将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送回到生活的正轨上,这其中甚至包括老板自己的爱人,而万淙却一直坚守在那黑暗世界的顶端,为的不过是让远离黑暗世界后的人,生活能过的没有后顾之忧。至她出现前,万淙脸上是很久没有暖意了的,甚至在万漓面前也是,是麻木了吧,因为这样的人生一开始就不是他万淙想要的,的确,一个让自己从小就失去母亲的打打杀杀的黑暗世界,谁又会喜欢呢。可是这世界好像从来就不会让人如意的,当初本是瞒着老帮主独自一人去了国外深造的人,以为从此便会离的那黑暗世界远远的了,却在不久后得知老帮主被暗杀的消息,即便是这样,那时的万淙也没有打算回到这黑暗世界,只打算带着万漓一同离开,可是,事情却没有朝着他的计划发展,为了护他与万漓离开,曾经陪伴他长大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在他眼前,那些个人,不,该是帮里所有的人都希望他远离那黑暗世界的,甚至是不惜付出生命,因为他一直是那黑暗世界里至纯的白,似帮里所有人的默契,要一直守护着的。万淙又怎会不知道呢,小时候就连抱他,他们都要洗好几遍手的,是深害怕就让他沾染了一丝血,他冷到极致的脸,说着要留下来的话,坚定的冰冷下,甚至冰冻了那直下的泪水,那瞬间,可能万淙就决定了要将所有人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不惜过上自己最厌恶的生活。可是遇上了她,一切好像就不一样了,虽然万淙不说,但所有人都明了。

万淙不答话,眼神里竟有犹豫,之后的逃避她看的真切。

“你最好把你脑子里怕会连累我的想法去掉。”她是时隔很久对万淙冷了脸,“如果是这样,我当初在这里让你成为我朋友的时候你就该拒绝,你也不该这么多年一直陪我在这里吃饭,当初卖画给你,你答应过我会满足我办画展的所有要求的。”

她并不是第一次这样警告自己了,上一次是在被她救了后,告知她自己掩藏的另一重身份并让她远离自己时,那还是第一次见着她比平常还要冷好几倍的脸,却丝毫没有要同意他的话。这几年,因为自己的坚持,除了在这私人餐厅与自己隐秘的住宅,自己从未陪她去过任何场合,是没有尽到作为一个朋友的责任的,但她理解,也不愿自己出现在任何公众的场合,只是,有些事,在不危及自己的情况下,她却还是想要自己与她一起去做,是丝毫不在乎她自己会不会有危险,是珍惜自己的命胜过她自己的了。

老板端了菜上来,有些冷却的气氛也没有丝毫退却,这事老板也拿捏不好,她有她的考虑,万淙有万淙的考虑。

有了其他客人进来,她压低了帽檐,低头吃了饭。

饭间,万淙试着转移话题,她却只一心吃着饭,没言一句,连一句应声也没有。

今日她吃饭吃的格外快,拿了万淙放在吧台上的车钥匙,冷着声,“我去车里等你。”说完便出了私人餐厅。

“你当初劝小予开画展的时候就该考虑她会做这个决定的,她或许早就想了却你一直的心愿了,只是一直差那么一幅画,上次她给你的那幅应该就是的了,这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虽然她对你与我对范颜的感情不同,但却不比我对范颜的差,这你也是比我清楚的,毕竟当初的我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而她却想替你做你一直想做却不能做的一切。”老板收着盘,看着微愣的万淙,“快去吧,她可能想和你单独谈谈。”

“嗯。”

车内,车行驶好一会儿,万淙试着打破沉默,“和我讲讲你和江知元的事吧。”

她瞥了一眼万淙,看着窗外,“我不想办婚礼,除了你,我想不到谁能代替我爸将我牵着交给他,但奶奶好像很坚持,连日子都去看过了。”

话是万淙起的,但却在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她很早就说过除了老家里有个奶奶外,她是没有任何亲人了,而自己于她,朋友之上,便是亲情了。

“其实,”她将头倚在了窗户上,“奶奶是他的,并不是我的。”

万淙疑惑的看了她,似没有理解她的话。

“虽不是我的亲奶奶,却比对任何人还对我好。”

“钟予礼。”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觉得这样的自己可怜。”

车里又安静了下来,直至到了万淙隐秘的住宅。

她先下了车未等万淙便先进了屋,径直去了二楼的收藏室。

片刻后,万淙才跟了进来,看着她已将画筒背在了身上,坐在桌上,专注的看着那幅她前几日给的画,上了前,“画展的事我会让范颜帮你安排好一切,之前你们也见过几面了。”

她似没有听见万淙的话,只安静的看着眼前新裱起来的画,一脸的满足,片刻,“你不觉得你比我还了解我作的画吗?就连外衣也总能找到最合适的。”她一直只看着画,似没有去在意不答话的人,“当初我把画全交给你保管,还卖了画给你,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

万淙本不善言辞,在她面前更甚。

“你愿意和我讲你的过去,但是我的很大部分我都未向你提及过,万漓说你很会观察人,其实在你第一次拿着橘子软糖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的,不然我就不会在听你讲了你母亲的事后将画交给你保管了。以前我没奢想过我和他会有现在的,不敢和任何人提及他,但也自私的不想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你其实早就知道我的用意了,对吧?”她转头看了身旁的人,“从你对他的态度来看。”

万淙只看着眼前的画没有答话。

“不过他好像的确不怎么喜欢你,”她说话的语气早已没了冷意,“毕竟你是我这一生唯一一个主动交的朋友,他可能有些意想不到,也有些不习惯。”

万淙终于是转过头看了她,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却只道,“他很爱你,有了他陪你吃饭,以后你还是少和我见面。”

她眉头已皱,看着万淙却没有反驳任何,片刻后,低了头去,紧了又紧的攒着画筒背带的手,显露着她的心情并不好。

万淙又怎会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可是难得的机会能将她推离自己身边…不再看她,“至于母亲的画,就让它一直放在这收藏室好了,主旨虽一样,但你的结局是圆满的,而母亲的不是。”万淙顿了片刻,“你确定好时间,所有的一切我会让范颜安排好。”

好久她都未答话,偌大的收藏室里,气氛竟比几年前在病房里还要冷了几分,她头埋得越发低了,帽檐已将她整个脸给遮了住,“万淙、”她唤了人,声音冰冷里是委屈,是她从未与人显露过的一面,“你知道吗?即便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留的我一个人在这世界,我也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但被活着的人抛弃,我不想承认自己可怜都不行…”她话的最后竟带着些颤抖。

“我不是要抛弃你。”万淙竟有些手足无措,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她,也该是她第一次显露这样的自己,“你知道我只是、”

“那次看见你任人伤害却没有丝毫反抗,脑子里第一的想法不是救你,”她打断了万淙的话,说着万淙从来就不知道的事实,“因为害怕你会像他一样阻止我,那样的恐惧在那一瞬间开始占据了我的大脑,我甚至早不记得我是怎么将那些人打退,直到躺在血泊里的你唤了我的名字才将我从恐惧里拉了出来。”

见她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我去给你拿橘子软糖。”

万淙还未转身,便已被她拉住了袖口。

“以前他总在我耳边叨叨哲学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逼着自己不要试着去理解,但是,在对于一个人生与死的问题上,我好像怎么也逃不过,他的,你的,我的、甚至…”

“钟予礼,”万淙惊慌的看着埋头的人,调整着急促的呼吸,一直以来她都是珍惜生命胜过任何的,是从未想过她竟会考虑着生还是死的。

“他给我看的哲学书,其实并不是我看不进去,是因为到了后来我竟也害怕起来、”她挠着话筒背带的手,是焦躁的,“害怕面对另一个自己…你说我与他的结局是圆满的?”她苦笑着,“或许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我也不知道圆满的定义是什么?他身边的人说他活得像我,说他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甚至连你也说他很爱我…一直以来因为害怕他会一声不吭的死去,所以我一直带着恐惧活到了现在,但那恐惧之下,我不敢去细想得与失。你母亲也该是这样,不然也不会直到死前才让你告诉你父亲她的真实感受。”

她抬头看了万淙,“对不起,以前的我曾自私的想让你连带着我的也一起承受,所以现在就换我为你承受好不好?”

万淙皱着眉,撇下她的手,“我去给你拿橘子软糖。”

片刻后,万淙拿了橘子软糖回来,递给她,她却没有接。

“以后不要再有这种对不起我的想法,我早说过了,关于我母亲的事,我没有替母亲向父亲转告那些话,而这些画我一直藏起来,甚至直到我父亲死前也不愿公之于世,也只是我为了报复我父亲才这样做的,只是不知为什么最后后悔的人却不知不觉竟成了我自己。我知道你一直想帮我了却这个心愿,但我不愿冒这个险,我要你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她直直看着眼前的人,“万淙,你认为好好活着的定义是什么?”似一定要从万淙的嘴里得到答案。

今天的她是与往常不同的,是真的触到她的底线了,一直以来,万淙知道自己于她而言是不同的存在,并且是包括他之内的。她偏执,偏执的可怕,这是她开口要自己与她成为朋友时便强调过了的,万淙叹了气,揭开橘子软糖盒子的盖子,递给她,“现在就很好。”

她还是没打算接,“其他人,你想一直这么守护着我不管,但我,得我自己做主,即便是他也构不成任何理由或是借口,你知道的,感情不同,是不能拿来比较的。”

万淙的脚步踌躇,犹豫,是差一点就没能忍住,想抱她,很想很想,手上的动作艰难的忍了下来,下一刻便微笑着,似在安慰她,“你这样讲,江知元听着可能得更不喜欢我了。”

“我没打算再让你们见面。”

万淙有一秒的微愣,“怎么,还真怕他误会。”

她只看了万淙一眼,没有去回答万淙的问题,只道,“我还等着有一天你能做你自己,我觉得我会等到那一天的,所以你母亲的画,我来负责最合适。”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这是万淙每次面临着忍不住想显露对她爱意时的宽慰,超出她感情以上的感情她会吓到,说来也奇怪,自己总渴望着将她推离自己身边,却是害怕她主动的远离,是矛盾的可以。“我不会推开你,所以你不要再想着我母亲的画如何面世的问题了。”

“别人要杀我早杀了,还用得着等这么久、”

万淙已伸手捂了她的嘴,面色不好,在下一秒却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欠妥,忙又收回了手,皱着的眉头下竟有丝歉意。

她扑哧一笑,微冷的气氛有所缓解,“这么怕碰到我,是怕你那些小女友生气吗?”

万淙没反驳,却也不是默认,只将橘子软糖递到了她手里。

她脸上还带着笑意,“你保护好你那些小女友就好了,别人是不会注意到我的,你母亲又和我不同,你不仅不爱我,还老想把我推开,而且一直都是我缠着你陪我吃饭而已。”

万淙看了她一眼,转了身,看着另一面墙上满满悬挂着她与母亲的画,印在眼里,满是苦意,是亲身体会才会如此轻易读懂了这里的每一幅画,她说的对,她与母亲不同,他万淙并不是她的唯一,别人是不会将她当作目标的,只要他万淙不显露半分,是很久很久后,“是我多想了,随你吧。”

“真的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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