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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武乾坤》第二章 缘生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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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似欲吞噬整个世界。

破败的古庙静立在暮霭中,愈加显得破败不堪,断壁残垣,梁倒瓦裂。

此刻,在破庙的神翕之下,一双污秽的小手慢慢的伸出来,撑在地上,接着便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身影。

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丐!

他已劳累了一整天,直到日落时分才寻到这处古庙落脚。满心欢喜的从随身携带的一只破布袋中拿出半只烧鸡。

这是他辛苦了一整日,才在一方大户人家处得来的犒赏!光是看着,口水已经自嘴角留了出来,低头便要狠狠的咬一口。

突然,听见庙外有动静传来,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将烧鸡装回布袋中,起身钻到神翕之下藏好。

却见到虚谷子浑身是血的爬进院子里,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不止,接着又是张宇初和纪纲各自提着刀剑出现,更是吓得丝毫不敢动弹。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呼吸的微声给外面的人听见了。

只有一双眼睛却始终注视着外面,他从小便流浪江湖,知道这恐怕是江湖仇杀,只是不晓得这三人孰好孰坏,但是见到虚谷子须发皆白,俨然是一个古稀老人,此时满身是伤,心中不自觉的便将其归为好人。

而张宇初和纪纲自然便是坏人了。

后来,三人在古庙打了个天翻地覆,差点将其拆掉,虚谷子更是喋血古庙。这小丐既为虚谷子不平,也对张宇初和纪纲恨恨不已,只是他心中害怕,始终不敢出声。直到张宇初和纪纲离去,古庙内再无半点声息。

那小丐见虚谷子的尸身兀自横卧在地,好久都未动了,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身子从神翕底下出来,双膝跪下,手掌撑着地面,向虚谷子爬去。

“老伯伯!老伯伯!……”

这小丐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用手指轻轻的拉着虚谷子的衣袖,低声叫唤着。他甫一见到虚谷子,便觉这是好人,既然是好人,在他孩童心中,那便不会害他。

连着十几声叫唤!

突然,虚谷子竟微微动了一下,这小丐心中一喜,再次连呼:“老伯伯,老伯伯……”

虚谷子微微睁开眼睛,见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脸上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灵动异常。

小丐见虚谷子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面露欢喜,道:“老伯伯,你活过来啦!”小丐周身邋遢,但此时展颜一笑,给人的感觉却是如云开雪霁,让人不自觉的欢喜。

虚谷子嘴唇张合,却发不出声音。想抬手,但浑身无力。

他原本就身受重伤,若非自身所修炼的玄功特殊,借助纪纲之力将任脉经络打通一些,怕是在纪纲手下都难逃一死。

在和张宇初的对决中,更是奋力打出两掌‘龙凰齐天’,此功乃是极具刚猛霸道的武学,对真气的要求异常苛刻。以至于他发出两掌之后便已虚脱,面对最后那近乎毁灭性的真气爆炸时,即便他是先天神武境高手,也觉得生还无望。

情急之下,再次运转玄功,故技重施,强行将席卷而来的真气摄入体内,只是这些真气早已超出他经脉所能承受的极限,瞬间便已将全身经脉震断,一时竟闭气晕死。

过得良久,才在小丐的呼唤下悠悠醒转。

小丐见状,眉头微皱,向虚谷子道:“老伯伯,你先别动,我来给你包伤口。”提起自己的衣衫,用力撕下一块,要给虚谷子包扎胸膛伤口。

虚谷子双目紧闭,深吸一口气,微声嘶哑道:“孩子,不……不用了!”

那小丐双手一顿,皱眉道:“既然是伤就得包,不包怎么会好呢?”

虚谷子道:“我已活不过几个时辰了。”

小丐坚持道:“不会的,老伯伯是好人,不会死的!”

“我全身经脉尽碎,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了。”虚谷子见这孩子纯真,又道:“何况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已活了七十多岁,也该死了。”

小丐大为踌躇,对虚谷子面对生死的豁达,颇为敬佩,同时也暗暗难过。伸手在自己的布袋中将那半只烧鸡拿出。

说道:“老伯伯,你一定疼的厉害吧,我这里有烧鸡,你吃了吧,吃了就不痛了。”

虚谷子性子孤僻,生平极少知己。此番落得如此境地,与此不无关联。当今天子,不知存着什么心思,居然要搜罗天下的先天高手为其效力,但有不从者便杀无赦!自己独来独往惯了,再说先天高手是何等的自傲,岂肯受制于人。

如此一来便遭到了锦衣卫的追杀,先后料理了四五波人,本以为对方会罢休,没成想最后竟招来了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天师教教主张宇初。

在感叹皇帝对自己重视同时,也不禁好奇,这皇帝到底在谋划什么?

历经数十次大战,终究还是落得个败亡,一身武功竟也没个传人,不免有些遗恨。

此时,见这小丐和自己素不相识,居然关心备至,自是好生感激。心中暗道:“这孩子心肠很好,有如一块璞玉,老天让我在此处归西,原来却有深意。”

眼瞧着他双手捧着烧鸡,献宝似的期盼眼神,竟不忍拒绝,道:“好,只是我手不能动,还得劳烦你喂我。”

小丐心中大喜,随手撕下唯一的一只鸡退递到虚谷子嘴边。虚谷子轻轻咬了一口,嚼碎吞下,只是还没过得一息,便吐了出来,更夹杂着不少血块。

原来他内脏早已破碎,此时一口烧鸡下去,更是雪上加霜。

那小丐哪里知晓这些,一见虚谷子吐血,还以为是自己的烧鸡有问题,直吓得脸色发白,虚谷子见他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我的内脏被震碎了,便是连滴水都存不下了。”

小丐惊魂甫定,却是再也不敢将烧鸡递向虚谷子了。

虚谷子望着小丐,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在此?”

小丐道:“我叫朱天鸣,我出来找爷爷!”

虚谷子道:“你知道上哪里找么?”

“不知道”小丐朱天鸣神色落寞道:“我已经找了他三年了!”

虚谷子颇为惊讶:“那你父母呢?”

朱天鸣道:“我没见过爹妈,爷爷说他们早就死了。”

虚谷子早已猜到他是孤儿,颔首点头道:“小小年纪便独自闯荡江湖,很是不易。”

朱天鸣道:“伯伯,你是叫虚谷子吗?”他先前听到张宇初是这么叫老人的。

老人笑道:“不错,我叫虚谷子”。

朱天鸣点了点头,并无多少惊奇。也无怪他如此,虚谷子虽是先天神武境的高手,但他性子孤僻,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名声自然不响。只有一些江湖宿老,才知道他的名头。朱天鸣虽然流浪江湖数年,又岂能闻虚谷子之名?

虚谷子身子渐渐有些发冷,心知自己时间无多,当下道:“孩子,咱们萍水相逢,我却有一事相托,不知你能否答应?”

朱天鸣知道他大限将至,心中难过,虽和这老人相识不久,却是颇为投缘!

挺起胸膛道:“老伯伯放心,无论何事,我一定办到!”

虚谷子道:“老夫性情孤傲,年少时又醉心于武学,以至于辜负了佳人,累其红颜薄命。醒悟时,却是为时晚矣……”说到此处,虚谷子目光一阵迷离,恍惚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良久才幽幽叹息道:“待老夫死后,烦你将尸身火焚,带着遗骨去一个叫天虞山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孤坟,便将老夫与坟内之人葬在一起。”

朱天鸣将虚谷子的嘱咐默记于心,问道:“天虞山在哪里?”

虚谷子微微一笑,不见其有任何动作,便有一本羊皮书,突兀的出现在朱天鸣身前。书仅巴掌大,大概有百余页,封面书有四个大字:山海图志。

虚谷子道:“这本册子是根据郦道元水经注以及历代地理图志编写而成。记述了各省府州县和天下名山大川的地理位置,其中还有一些关于奇花异草和猛兽的杂记。你只要照着书中指示,天下任何地方都去得。”

朱天鸣大喜:“如此甚好!”

虚谷子又凭空变出一本羊皮书,这本要厚的多,足足有山海图志的八九倍厚。

说道:“这本册子是武学典籍,你既答应帮老夫完成心愿,今日也将它一并送给你了,你若有兴趣便多加参研,今后行走江湖也算有一技傍身。”

朱天鸣见封面书着‘无相秘录’四个字,古朴中带着几分遒劲。他对武学一无所知,但是见识过虚谷子和张宇初,掌剑齐斗的场面,心中震撼的同时也颇为向往。此时看着这本册子,脸上的欢悦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突然又想到这乃是虚谷子的临终遗物,悲痛之情油然而生,眼眶登时红了。

虚谷子笑道:“傻小子,生死之事,乃天道轮回,周天万物,尽皆如此,你又何必难过?”岂料虚谷子越是这样说,朱天鸣心中的悲痛之情便越加激荡,泪水夺匡而出。

虚谷子叹道:“可惜老夫全身经脉尽碎,否则倒是可以为你引脉!秘录乃是老夫历代先

祖所传,所载武学异常深奥。如此一来,你今后参研之时,便要多加注意,否则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

朱天鸣点头称是。

虚谷子又道:“还有最后一物,藏在我发丝中,你帮我取来。”

朱天鸣上前,依言在虚谷子蓬乱的发丝中摸索了一会,果然有一物,是一枚戒指。通体乌黑,普通之极!朱天鸣瞧了一会没瞧出什么名堂,便举在虚谷子眼前。

虚谷子道:“小子,可别小瞧它!你将自己的意念集中一点,在脑海中观想戒指的样子。”

朱天鸣不明所以,只能照着虚谷子的话去做,初时要么是意念不集中,要么是无法将戒指完整的想象出来,如此几次后,紧闭双眼的朱天鸣,猛然间,睁开双目,瞪得圆滚,脸上满是惊异之色。就在方才,他感受到那戒指中居然有一方丈空间。

虚谷子笑道:“感受到了?”

朱天鸣木讷的点头道:“感受到了!一个空间!”

虚谷子道:“不错,这枚戒指,乃是先祖用大神通炼制的空间神器,看着虽小,却是能容纳四倍于它的物体。实乃储物神器。”

此时,这枚普通的戒指,在朱天鸣眼中,已然变得神秘起来。他再次闭上眼睛,感受着戒指里的空间。暗暗称奇!

虚谷子道:“小子,你试着将地上这两本书放进戒指里去。”

朱天鸣点了点头,试着将书放进去,可是接连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不禁有些纳闷。

虚谷子道:“静心,用意念将两者连接!”

朱天鸣略微沉思,让自己平静,他年纪虽小,但悟性却是不低,一经虚谷子指点,便成功的将地上的书挪进了戒指中,而且举一反三,竟然能进出转换。

就连虚谷子都暗暗惊叹其悟性绝佳。

朱天鸣终于知道虚谷子为何能凭空的将书变出来,心中一阵释然。加之他孩子天性,将两本书一会放进去,一会又拿出来,玩的不亦乐乎,脸上的表情,欣喜、好奇、感叹,真是应有尽有。

……

山光西落,池月东上。

虚谷子望着天空,只见明月皎洁,云淡风轻,古庙周围不时有蝉声起伏。心中难免有些孤寂。

“孩子,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小小年纪便流浪江湖,我虽空活七十余载,却也孤苦无依。咱爷俩当真是天赐缘分啊!”接着又道:“江湖多风波,不知葬了多少英雄豪杰?你小小年纪,盼你今后多多保重。”

朱天鸣登时心如刀绞。

他与虚谷子相识不过几个时辰,但却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自己父母双亡,自从爷爷失踪后便开始流浪江湖,孤苦无依,未尝有半个亲人朋友,今日好不容遇到一个投缘之人,更蒙他赠奇书送宝物,可谓情谊深重。

岂料造化弄人,相逢却又永别。

突然间,他双膝跪地,向着虚谷子叩了三个头,叫了声:“师父!”

他虽于多种世故不大知晓,但是受人传道之情,便有师徒之谊还是懂得。

虚谷子见他如此,喜不自胜,原以为自己身死道消,后继无人,不想临死之时还能得一传人,倒也宽慰。

“得此佳徒,再无遗憾!”言毕,便溘然长逝。

朱天鸣泪眼朦胧,伸手去擦拭,泪水却如泉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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