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陛下怕是要等急了……”

“怕什么？不急。”程晏不耐地摆摆手打断了婢女的话。

“是……”映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家小郡主这肆意妄为的性子啊……

没走多久，便看见了一位熟人。

“姜公公，您怎么在这儿呢？”程晏惊喜道，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姜公公微微福身，恭敬道：“陛下想早些见着郡主呢，就让奴才出来寻您了。陛下在御书房等着，郡主这边请。”

“有劳了。”程晏又笑了笑，仿佛温暖的曦光令人如沐春风。姜公公面上也不由主的带上几分温和的笑意。

这姜公公是康定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也是最信任的心腹。在宫中的老人都知道宁愿得罪后宫嫔妃也不能得罪姜公公，可见康定帝对此人的器重。从他的行为甚至可以隐隐反映出皇帝的态度。

御书房前的侍卫见着姜公公带着一个小姑娘过来，都见怪不怪。只有旁边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奇道：“诶？姜公公怎么带着个小姑娘进御书房了？御书房即使是皇后娘娘都要止步的，这半大的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那站得笔直的侍卫只是斜觑了他一眼，连头都不回地意味深长道：“这位可是贵人，若是冲撞了就连姜公公都保不了你。”小太监听着讪讪地笑了笑。

“皇舅！”程晏毫无顾忌地扑向那位身穿明黄龙袍的人，站在一旁的姜公公赶紧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只见那位稳稳地接住了那个艳红色的小身影，拧起眉头佯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程晏挂在康定帝身上，熟稔地揉住他的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皇舅，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叫乳晏投怀！”

康定帝愣了片刻，忽的抚掌大笑：“好好好！好一个乳‘晏’投怀！”这笑声爽朗得令姜公公都忍不住侧目，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康定帝这几日里有多么阴晴不定，御书房门前的伺候小太监都被罚出去了几波，就连他自己都是提心吊胆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可这安乐郡主一来，陛下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仿佛只是寻常人家中平易近人的温和长辈，不再是那位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的帝王。

程晏轻轻晃着康定帝的大手，撇着嘴不说话。

康定帝皱了皱眉，他知道这是程晏不开心时习惯性的小动作，于是抬头看了姜公公一眼。姜公公这头正想着事儿呢，突然看到正主看过来的一眼，又看看那撇着嘴不说话的小家伙，念头一转，心中就已有数了。他对康定帝做了个口型：六皇子。

六皇子？康定帝眨眨眼，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姜公公。姜公公在心中悄悄轻叹口气，伸出手指巴拉巴拉比划了半天，才让康定帝记起了一分毫关于他那便宜儿子的回忆。可瞬间康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对啊，这六皇子宋曜是风尘女子所出，他那可怜娘亲连一个追封的名头都没有就难产而死了。虽然说宫人不敢虐待身上流淌着龙血的孩子，却也不至于让宋曜过着众星捧月、肆意妄为的日子……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又怎敢欺负受皇帝宠爱较之于皇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郡主呢？于是康定又瞪了姜公公一眼。姜公公欲哭无泪：陛下啊，您别不说话老瞪人了行吗？老奴这心脏病都要给吓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严峻的国家大事您等着奴才报备呢……

心中吐槽归吐槽，皇上的话自然是不敢不应，可这六皇子是怎么惹得安乐郡主不开心他可真就不知道了。姜公公于是摇摇头，不再动作。

康定帝有些遗憾地偏了偏头，看着怀里撇着嘴的小可怜，心软得一塌糊涂，揉了揉程晏额角的碎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不是……六皇子欺负你啦？”不远处的姜公公听着声音就能想象到他家英明神武陛下犯蠢的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却只能把头垂得再低一些，恨不得面前有条地缝便钻进去。

“没有，宋曜他很好。”小脑袋抖了抖，程晏细细柔柔的声音传来。

康定帝一听有戏便放下心来，像怪蜀黍哄骗不知世事的小萝莉一般循循善诱道：“那晏晏告诉皇舅，到底谁欺负晏晏了，好不好？”

姜公公的头垂得更低了。

“是，是三表哥他们，他们欺负宋曜，用柳条打宋曜……还，还说宋曜是低贱的杂种，”顿了顿，程晏抬起头，只见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光，懵懂又无辜，竟是要落泪的模样，“皇舅，杂种是什么？”

康定帝每听一句，脸色便沉上一分，直到程晏说完最后一句，这脸色才是彻彻底底阴沉下来。康定帝眼里的怒火像是要喷薄而出，整个人的气场骤变，凌厉逼人。可暴风雨还未到来，乌云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只因一滴眼泪。

程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