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宝，如来寿量功！”

泰煞揭开黑色麻布，却见黑布之下盖着个普普通通的木匣子，泰煞伸出满是皱皮的双手将匣子打开，从当中取出了一本微微泛黄的小册子，封皮之上写着“妙法莲华经”五个小字。泰煞说道：“此心法的卖家出价两万贯，或求以蕴疗内伤的灵丹妙药。”

见了这本名为《如来寿量功》的内功秘籍，场上却陷入了一片莫名的安静，并无一人有意拿下。慕喻迟脑中思前想后，却也没有半点关于这门心法的印象，席今歌也是蛾眉微蹙，轻轻说道：“这内功听起来像是佛门武功，《妙法莲华经》的中的第十六品便是这如来寿量品，只是却没有听说，佛门之中还有一门这样的心法。”

“这秘籍能入选罗酆六宝之中，必有过人之处，莫非除了易筋洗髓二经之外，少林寺中还有这样一门不俗的内功么？”慕喻迟微眯着眼睛，倒是对这《如来寿量功》有了些兴趣，不过一万贯钱和治疗外伤的灵药他都是没有，更何况自己还有数样没有练成的内功，再多一门，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见无人竞价，泰煞脸上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他开口说道：“若是无人对此心法有兴趣，那就由我们九幽殿以半价购之……”

“且慢。”泰煞话音未落，站在柳沾衣身旁的魏殃生忽然开口：“少室山这本《如来寿量功》，虽然并非原本，但凭这里面的一半内容，已经足以开山立派。若被你们九幽殿一万贯就得了去，卖主未免吃了个哑巴亏。”

魏殃生话音一落，立马引起了周围不少的哗然之声，他们虽不知道《如来寿量功》的底细，但魏殃生“北阴天君，血海浮屠”的大名，却在一众邪道心中如雷贯耳，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不会信口开河。

“哼！”泰煞冷哼一声，魏殃生一开口，便让九幽殿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既然他们不能独占这内功秘籍，便得想办法让这东西卖出高价，九幽殿也好从中抽取不菲的利润。想到这，泰煞眉目稍稍舒展，强笑道：“魏老弟说得不错。《如来寿量功》虽在江湖之中名声不显，其来历却要上溯至达摩老祖来华之时。传说当年达摩东渡，曾在一溪林问禅，与一山寺老僧舌辩七日，两人辩才无碍香象绝流，达摩祖师得起开示，方才开创了中华禅宗一脉。而那老僧佛法无边，武功亦深不可测，后来江湖上曾几次有佛家高手惊鸿于世，却不在八大正宗之列，其拳掌内功，均是当世一绝，这些人便该当是当年溪林老僧的传人。”

“五代乱世之时，溪林传人招惹大敌，避祸于少室山，幸得少林寺僧人庇护，为感怀其恩，此人便将自己的内功心法撰写于一本《妙法莲华经》的夹缝之间赠与少林寺，少林寺中有僧众修习之后，大感不凡，便将此内功取了个‘如来寿量’的名字。只是后来少林经历一场劫难，这本《妙法莲华经》的前半部在混乱之中被人夺走，少林寺如今仅存一半，另一半却是诸位眼前这一本了。”

泰煞看着台下一双双逐渐火热起来的目光，大感满意，忙又煽风点火道：“诸位试想，达摩老祖何等人物，一身武功古今少有人及。创出这《如来寿良功》的老僧，连达摩祖师都能折服……呵呵，个中意义，不言自明。”

“我出三万贯！”台下已经有人忍不住叫起价来。

“我出四万贯！”立马有人不甘示弱。

“四万……零一千贯！”

“你先人板板的，抠死算了，老子这‘万参养心丹’，正是买家要的灵丹妙药，不管是什么内伤，服下保管见效！”

“五万贯！”

“六万！龟儿子的，这笔买卖做完，又得费力抢几道镖银。”

……

慕喻迟听得有趣，低声轻笑道：“这些贼人倒是一个比一个阔绰，若是在外头，非要一个个收拾这群伤天害理的渣滓不可。”笑声之中却带有一番狠厉。席今歌赶忙答道：“慕公子重任在肩，在此之前还是少与人结怨为好。便是今晚与人动手，公子也得小心些，莫要让别人看出你的路数才是。”

“这个简单，东一招西一式这事儿，我在行，管教他们看不出我是何门何派！”慕喻迟点头应承，心中开始暗暗盘算起要是动起手来，自己该当用些什么功夫。席今歌见他沉思起来，也就不再打扰，而是又将注意力转回到这罗酆六宝之上。

眨眼功夫，《如来寿量功》的叫价就已经到了八万贯之多，出得起这般高价的买主自然不是一般贼人，正是作黑白无常打扮的阴风双煞。这两名巨寇乃是孪生弟兄，大哥名叫尤晦，小弟则叫尤毋，一个性格果决狠辣，一个却是油滑轻浮。此时扮作白无常的弟弟尤毋怪笑一声，道：“嘿嘿，白爷奉劝诸位老弟，这东西我们阴风寨要了，便是再加到十万贯，我们也是有那个本钱！不过嘛……”尤毋话锋一顿，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阴风寨凶名虽盛，场中邪道却也大有不买账之人，只听得人群之中又响起一个男子声音，说道：“十万贯，好阔的身家。不过尤寨主，装了几年白无常，也不能真把自己当成阎王跟前的阴差。以我看来，九幽殿有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倒是正差你们这两个跑腿卖命的黑白小鬼，我看两位今日也别花这冤枉钱，索性入了伙，用命换九幽殿这秘籍也罢。”

这人说话慢条斯理气定神闲，字里行间却骂得刻薄，尤毋听了气得鼻孔冒烟，冲着那声音传来之处的人群吼道：“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背后这么嘀咕你白爷？给我滚出来！”

“哈哈。”人群之中传来爽朗笑声，一名身上披着件细黑斗篷的斗笠人闲庭信步走到尤毋跟前，轻轻将斗笠黑袍取下，丢到一边。众人定眼一看，这人着一身月白僧袍，竟是个身形挺拔的年轻僧人，虽已剃度受戒，却难掩其风姿俊秀，顾盼生情。

“尤寨主，话是贫僧说的，不知有何指教？”僧人展眉一笑，双掌合十，朝着尤毋施礼道。

“啧，这百鬼集怎么还混进个大光头来？”尤毋吃了一惊，不由喃喃自语，不少人心中也更是疑惑，先是南诏万蛊门，后是这神秘僧人，今日的百鬼集会，不速之客未免太多了些。

瞧着不少疑惑目光向自己投来，泰煞淡然一笑，寿眉微抬：“这位小师傅便是《如来寿量功》的卖主，他拿出这等宝贝，自然可以参加百鬼集。”

泰煞此话一出，众人又纷纷盯着年轻僧人，不住议论起来。尤毋身旁的黑无常尤晦冷声道：“原来少林寺是遭了家贼，这小和尚从寺里窃走了一半经文，便想拿到蜀地罗酆宝会上火中取栗，倒是好胆识。敢问怎么称呼？”

“小僧法号真如，见过巴蜀诸位。”白衣僧人左手袖袍飞卷，向场中诸人频频示意。

“真如？”没等尤晦回话，一旁沉默许久的魏殃生竟然开口了，他双目盯着真如，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真如净法，倒是口气不小。不过……小和尚你不是少林寺出身，敢问是八宗何派？”

真如笑容不改，欣然道：“真如者，非实非虚，非真非妄，非有非无，非是非非，非生非灭，非增非减，非垢非净，非大非小，非子非母，非方非圆，等等不可尽说。既说不尽，又怎只限于一教一派之中。贫僧既不是禅宗，也不是净土等其他七宗。”

“原来如此。”魏殃生似有所悟，点点头再不言语。

一旁的尤毋察言观色，见魏殃生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意思，方又恢复了颐指气使的神气，面色不善道：“你这小秃驴，既然是卖主，白爷要出高价买你的东西，你做什么还要出言讥讽？”

“岂敢！”真如笑道：“只不过黄白之物，实非贫僧所愿，若有机会，贫僧还是想以此秘籍求取一味治疗内伤的灵丹妙药。”

“好看的大和尚，你也不像有什么病痛在身啊，看来是要求药救什么人啦。”柳沾衣歪着头看着真如，她此前从未见过中土僧侣，此时目中同样满是好奇神色。

“柳姑娘果然聪慧。”真如挥袖施礼，好似流云飞雾，遮掩一轮朗月。

柳沾衣兴趣大生，忙追问道：“是什么人？你的心上人么？可是我听木鱼说过，你们这些出家人，要什么什么五根清静，不能有男女之情……”

真如洒然一笑，不置可否道：“柳姑娘身边那位醉剑生，倒还真是个健谈之人。”

听了真如这话，席今歌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慕喻迟，轻轻笑出了声，慕喻迟闹了个老大红脸，好在有面具遮挡，倒不会让席今歌给瞧见，只是涩声道：“这，这还真是飞来横祸，这丫头真是……”

“慕公子与柳姑娘知心而交，无话不谈，倒是令旁人羡慕呢。”席今歌少女心性，忍不住打了个趣，她目光又落在真如身上，道：“这僧人底细好生古怪，只是让我隐隐觉得，他似乎和慕公子你有些相像。”

“和我有些像？”慕喻迟忍不住仔细打量这白衣僧人，道：“这位真如师傅年岁看起来是不大我几岁，武功底子却瞧不出来。不过他这份在强敌环伺之下的雍容气度，倒是让人佩服的紧，我虽也自认能做到这般临危不惧，但说到这份意定神闲的养气功夫，我又远远不如他了。”

席今歌轻轻摇了摇头，左手五指伸出，似是不住掐算，半晌方才说道：“此处无星象可察，但稍一推算此人气运，便大感云山雾绕。不过我能看出，此人身有大因果，这才是和慕公子你最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