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悦成与通天教主相遇并被赋予职责的时候，通天教主就告诉了他很多事情。

关于仙人的事情、关于神族的事情、关于魔法师的事情、关于修道者文明的事情。修道者文明的巅峰是3000年前，也就是商朝到周朝之间的那段时间。自从封神一役之后，修道者文明逐渐走向衰落，直至现在。

求道的孤独就注定了修道者、仙人、神族在这个星球上衰落的结局。有力量的人们就通过了飞升、穿越等手段离开了地球。现在仍然留在这个星球上的修道者们，是修道者文明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代了。而通天教主就是中国区域修道者的最高统治者之一，他的任务就是监督那些有能力飞升的修道者们飞升，免得他们在地球上依靠法术来统治人类。

“我们的时代已经终结了。这个星球是我们留给普通人类的礼物。”通天教主在收林悦成为徒的时候曾经这样说过。

亚洲仙神离开地球的主要方式为飞升，而欧美神族离开地球的方式则是寻找异界殖民地，并通过传送门离开这个星球。

欧美神族可以飞升，亚洲仙神也可以去异界。这是很久之前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们之间的协定。彼此之间不能相互隐瞒，一起在未来的几十年，或者百年内离开这个星球，让地球彻底属于普通的地球人，这就是亚洲仙神和欧美神族默认的工作。

然而，在几年前，四方工作室的情报人员收到了一份情报：欧美神族发现了一块全新的殖民地——源世界。按照仙神们的协定来说，欧美神族应该在发现了这片土地的同时，和全世界共享这片土地的信息。然而亚洲仙神们坐等右等都没有得到来自欧美神族的消息。那么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就是，欧美神族企图把“源世界”据为己有，他们并不打算和亚洲仙神分享这片被发现的新土地。

至于源世界原住民的意愿？欧美神族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从欧美神族的子民们的行为就可以看出他们对待弱者的态度以及他们的虚伪。无论是压榨东亚东印度公司，还是对美洲原住民印第安人的大屠杀，便可以知道欧美神族对源世界居民保持着怎样的态度了。

只要源世界的居民没有足以抵抗他们的力量，那么要么成为他们的奴隶，要么就只能够蒙主宠召了。

在碧游宫里，猩红色的法拉利ff以数倍音速的速度飞行着。虽然周围的黑暗中偶尔会有些厌恶、愤怒的目光，但那些目光的主人一想到车上的人是龙族的主母，就没人敢在红色跑车前进的路上增添阻碍了。

伢子在驾驶座上和林悦成大致说明了一下现状，让他对整件事情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林悦成双手抱胸，闭目沉思。过了一段时间，坐在林悦成身后的嘲风向伢子提了一个问题。

嘲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战战兢兢的，他似乎是不清楚这个问题该不该问：“……姐……姐姐……”

“嗯？想问什么？”伢子开心地回应道。

“这里不是碧游宫——本该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吗？为啥这里像个地洞一样，什么都没有？”

正如嘲风所说，这里只有空旷的通道以及很多黑暗的广大空间。别说是阶梯了，这里就连照明用的灯光都没有。

“你以为碧游宫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地方呢。”伢子一边开车一边说道：“金碧辉煌那是人类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力才喜欢玩弄的玩意。能够进入到这碧游宫里的，哪个不是能够在黑暗中摸清一切的、哪个不是能够在天空中翱翔的？更别说这宫殿压根儿就不是以人类的规格建造的，你以人类的角度去看这座碧游宫，当然觉得这里穷酸了。”

伢子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要用心。凡事要用心去体会，去感受。我们和普通人类是不一样的，毋须以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些事物。”

嘲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如伢子所说，如果是嘲风一个人来的话，估计他早就变回自己原来的真身，在这通道中飞速地前行了。那些只适用于人类建筑物的阶梯、楼阁统统都用不上，想要去哪里，只要依靠自己能够飞翔的力量即可。

猩红色的车灯猛然停滞。然而坐在里面的林悦成等人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随着伢子脚下的刹车一踩到底，法拉利ff改装版已经在某个地方停下来了。

“下车吧。记得解开安全带哦。”伢子舔着嘴唇说道，似乎刚才的疾驰狂奔还没有完全满足她那渴望高速移动的快感。

三人下车。在他们脚踏地面的同时，他们慢慢地在空中浮了起来。

这里是三人来到过的最大的空间。整个空洞仍旧是黑漆漆的，无法看到边界。不过和其他空洞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的正中心有着耀眼的光，而那光所照耀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林悦成的上司兼师傅——通天教主。

以那团球形的光为中心，周围的空间中闪烁着各种颜色的眼睛。而林悦成那金色的龙眼也在其中。在这种除了中心以外的都是一片漆黑的地方，如果还用普通人的眼睛的话，那就无法看清其他的与会人员了。

所有的会议参加人员都漂浮在那空旷的空洞之中，宛如众星拱月一般把那空间中唯一的光，以及那空间中唯一且绝对的主人围在那里。不过没有任何人的高度能够比通天教主所处的高度更高，任何人都只能仰视这个空间里绝对且唯一的主人。

虽说是“会议”，但对林悦成而言，这会议的流程相当简单。林悦成是通天教主的弟子没错，不过他只是这几年刚刚被教主收为徒弟的。所以这里面大多数的神、鬼、仙、怪既不认识他，也不怎么认可他。因此，林悦成在今晚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接下通天教主交给自己的工作即可。

像是林悦成的师兄、师姐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入门的时间比林悦成要长得多，最大的师兄甚至跟了通天教主有千年之久。因此，他们的实力和发言权完全比林悦成这个刚入门的大得多。只有他们以及伢子那种级别的仙、怪才有资格和通天教主议事。所以林悦成从通天教主那里领受了命令，就恭恭敬敬地提早离开了。

大部分实力、地位低微者都和林悦成一样，提早退场了。而身为金龙后裔的伢子以及其他的一群“怪物”还在使用意识来和通天教主讨论着些什么。他们之间有着无数丝状的光芒在不断闪烁，那就是他们想要向某人传达的意识。对于他们而言，利用语言来传达信息实在是太没效率了。

刚才在林悦成退场之前，他就已经从通天教主那里领受了一丝白光，那丝白光就是通天教主的意识。里面有着林悦成上司交给林悦成的信息——也就是林悦成的工作。那丝白光化作了一张白色的卡片飘到了林悦成的手中。只要林悦成集中精神在卡片上，他就可以读取卡片上面的信息。

因为没有了来时的法拉利ff来载林悦成出去，所以林悦成使用了他平时在这碧游宫中穿行的木鸢。那把能够穿行于人界和碧游宫之间的钥匙并不是在碧游宫的所有地方都能够使用的。它只能够在碧游宫规定的边界区域使用。要不然随随便便就能利用那钥匙入侵碧游宫的核心位置，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虽然碧游宫里所有重要的地方都加上了法术锁，但如果让通天教主发现有一两个小毛贼跑进来，怕不是要大发雷霆。

在木鸢上，林悦成一边操控着木鸢的飞行，一边浏览着通天教主发给自己的信息。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张意识所化为的白色卡片上，一股信息就像是涓涓细流一般淌入了他的脑海中。

通天教主会注意到所有人大脑信息接收量的差异，给予不同人不同的卡片，以便不会让接收者的大脑因为过度庞大的信息而被烧坏。

卡片里面有着四方工作室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工作大方向以及整体目标。在最后的才是林悦成本人需要配合这个计划所需要做的工作。

当然，卡片里面的信息不会透露所有的计划，那上面只有林悦成为了完成自己的工作该知道的部分。

四方工作室将会进攻源世界。虽然不会马上调兵遣将，但估计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等和欧美神族交涉完毕、从中国到达源世界徒弟的传送途径问题彻底解决，四方工作室就要对源世界插上一脚，让它变成东方仙神离开地球的殖民乐园。

虽然听说欧美神族在进攻源世界的过程中，逐渐遇上了各种不小的阻碍，但这并不妨碍四方工作室的修道者们对全新的陌生土地产生兴趣。他们之中的某些人实在是活得太久了，地球上的文明已经被他们琢磨得一清二楚，基本上除了宇宙之外的任何地方都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但这时突然间出现了一片有着不同文明的全新土地，又怎能不让那群活了千年的修道者重新回忆起探寻未知的兴奋呢？

“是这么一回事啊，”林悦成兴味索然地接收着来自通天教主的信息：“又是打仗的活。不过应该能拖到班上的学生们毕业吧。”

毕竟仙神们和普通人的时间观念不一样。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立即”、“马上”可能就是第二天就立马执行，但仙神的“马上”可能就相当于普通人的两三年了。

因为他们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长到可以随便拿来挥霍的程度。

在信息的最后，林悦成终于接收到了自己今后的工作。

“在老阳高中培养好自己的门人弟子。同时笼络那个叫伊泉的源世界住民。在进攻源世界之前，最好能够让伊泉答应成为我们进攻源世界的向导，或者是利用她在源世界的身份来统治源世界。”

以上是通天教主信息中的原话，一字未改。

“我想，你应该会明白该怎么做的。我的徒弟。”这是通天教主给予林悦成的最后一点信息。通天教主是很相信林悦成的“能力”，然而林悦成却对通天教主的这份信任而感到烦躁不已。

在一片漆黑的碧游宫通道中，林悦成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面对的未来也是一片黑暗。

林悦成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向伊泉实话实说呢？

如果在回到家的同时，刚好碰上了睡醒的伊泉，而林悦成又把自己的工作单位即将侵略她国家的事情告诉了她，那么林悦成会有怎样的后果呢？

林悦成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到自己的脑袋在空中飞舞的情形了。

如果说，林悦成没有立即把这件事情告诉伊泉，而是等到战争即将开始的时候才让她知道，林悦成是否能够有机会保住性命呢？

似乎也不会。

感觉无论是作出怎样的抉择，林悦成貌似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至于将这件事情向伊泉一瞒到底的选择是不存在的。因为即使林悦成不告诉她，通天教主也会派使者过来和她接触吧。毕竟她不仅仅是个普通的源世界普通居民，而且还是一个拥有着拜伦神器的战士。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伊泉都有着极高的利用价值。即使伊泉变成了一个死人，以通天教主为首的法术专家也可以通过研究她的尸首以及佛伦大剑来获取源世界的信息，从而更好地进攻源世界。

时间不会随着人的意识而停止，无论林悦成有多么烦恼，他操控的木鸢已经到达了能够离开碧游宫的区域。

接下来，林悦成要做的就是拿出钥匙，返回朱雀馆的十八层。

那里有着他的工作目标——名为伊泉的少女。

当林悦成掏出钥匙，让空间荡起金色涟漪的时候，他的心绪也宛如这涟漪一般飘忽不定。不过等他回到了自己的家，看到黎明的阳光照在了伊泉的睡脸上，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冬日的阳光和夏天的阳光不一样。夏天的时候，太阳是金灿灿、热辣辣的，而冬日的阳光和冰箱里的冷光有点相像。虽然颜色不一样，但带来的空气却如冰箱里的空气一般僵硬、冰凉。

今天是周日。林悦成不用上班，伊泉也不用上学。而且现在时间还早，普通人的话，在冬天的假日里应该会猫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吧。不过对于林悦成、伊泉这种体内流动着力量的人来说，这一点温度变化对他们的身体压根不构成任何影响。所以当林悦成回到客厅的时候，伊泉仍然在梦乡中酣睡，即使她身上没有盖厚重的棉被，她也能够在这冬日的黎明中安稳睡眠。

伊泉睁开了眼睛。

就在林悦成刚从那金色的涟漪中走出来的时候。

林悦成看着伊泉的脸，他被伊泉那双睁大的蓝眼睛吓了一跳。

伊泉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悦成的双眼，仿佛她能够透过林悦成的眼睛来知道林悦成内心中的想法一样。

伊泉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林悦成工作上的事情？林悦成的头里突然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虽然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在伊泉那双澄澈的蓝眼中，林悦成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被看透了。

“欢迎回来。”

伊泉放松着脖子微微一笑，那是二十岁少女该有的美丽笑容。那是一个和冬日阳光相称的微笑。虽然实际上不会给周围的空气带来温度上的上升，不过却可以温暖人心。

是林悦成多心了。

大概心中有鬼的人，看什么都是鬼吧。

林悦成回以同样的微笑，并说道：“我回来了。要吃点什么吗？”说完，林悦成便走向了厨房。

民以食为天。即使林悦成是修道者，也有点架不住一整宿没睡。不过即便如此，在补觉之前，让身体摄取些许能量还是由必要的。

林悦成在厨房做早饭，而伊泉则是慵懒地爬到厨房附近的一张椅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找林悦成闲聊。

“天气有点冷啊。冬天了。”

“对。”

“亚特兰的冬天会更冷一点。”伊泉看向窗外：“好像这里的冬天不会下雪。”

“在南方下雪是很罕见的事情吧。虽然也不是没有下过雪。”林悦成说道：“如果是在北方，估计现在就能在地表上看到白皑皑的积雪了吧。”

“嗯。毕竟，这里和我的家乡是不一样的地方呢。”

“我的家乡也不在这个城市里。住惯了的话，应该会感觉差不多吧。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林悦成说道：“因为我小时候经常搬家。”

“是嘛。但我还是觉得自己的家乡是最舒服的呢。”

“当然了。虽说人总会习惯，但我至今忘不了小时候的那个家。”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没有特定的话题，也没有严肃的讨论。

终于，在某个时间点上，伊泉突然间抛出了一个疑问，这个疑问给这清晨的闲聊带来了终结。

伊泉半闭着眼睛，似睡似醒地问：“昨天晚上那么晚了，你去哪里了呢？”

“工作。工作室那边找我开会。”林悦成对伊泉的问题稍有疑惑，平时的她明明不会问林悦成的去向的。

不过林悦成还是老实回答了。

“是关于阿特拉拉斯和我家乡的事情吗？”

林悦成想到了伊泉会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但没想到这个问题会来得这么快。然而林悦成在回到朱雀馆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也决定好了自己的答案。

“是的。”林悦成背对着伊泉准备早餐：“昨晚我收到通知，工作室准备进攻源世界。可能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也就是说，你的家乡——亚特兰帝国，也是工作室的侵略目标。”

这就是林悦成的答案。

既然迟早都会被伊泉知道，那么何不干脆直接说出来呢？反正这种送命的事情林悦成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哦……”伊泉轻轻应答了一声。

那便是那天清晨，伊泉最后发出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