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仇杀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五月正是阳光普照，万物欣欣向荣的时节，云顶山下处处草长莺飞，繁花似锦，五月原本应该是五彩缤纷的。

可是林净的眼中却只有黑白，他的世界也只有黑白。在这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林净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溅到地上，汇聚成一片鲜艳的红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红得诡异！红得可怕！红得刺痛了他的双眼！于是…鲜血成了黑色，尸体成了黑色，跟石头枯木一样的漆黑，于是他不再恐惧，不再痛苦，于是他的世界只剩黑白。

年轻的生命总是向往着阳光，向往着色彩，所以林净来到了水云山庄。

如果师傅没有灭他全庄，他现在应该也是跟千家兄弟一样的人。他突然有种渴望，渴望回到本该属于他的那个世界。

他瞀视，独臂，少言寡语，但他有自信可以通过水云山庄的考验。

他将以新的身份重新来过，告别暗无天日的生活，他不愿做师傅的影子。

他不会再见到小乞丐，他的假身份就不会被揭穿；那些银两足够小乞丐所用，他不必再过一无所有的日子；半月来没人追踪过他们，黄衣人绝找不到小乞丐，小乞丐是安全的。

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和小乞丐都将更好地生活下去--但是林净的内心却一直惶惶不安，为什么呢？

林净做事一向谨慎，从没有留下漏洞，也从没有过如此的心神不宁。

究竟哪里出了错？似乎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遗漏了那一点点东西，但他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前边就是水云山庄，宽大坚固的大门前人来人往，看来这次集会的确是有重大的事情。

很少有人形单影只，大家都三三两两，或行或立，讨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

偶尔有马车赶到，多数刚来的人都是骑马或者步行，身上斜挎着包裹，里边定然是贵重的寿礼。

“轰！”林净脑袋像炸裂一般，随即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林净真的遗漏了一件重要的事！

寿宴，众多的门派，众多的宾客，黄衣人！黄衣人的包裹！

黄衣人，跟燕子门的人一样，都是来给千展鹏拜寿的！

而今天，就是千展鹏的五十大寿！

林净以最快的速度闪过来时的路，却没有发现小乞丐的踪影。

为什么会没有？如果他独自往回走，绝对还在这条路上，莫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即使有遗漏，跟小乞丐分开之前黄衣人绝没有发现他们，不然林净会察觉；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不会那么巧，不会那么巧…或许根本自己猜错了，黄衣人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他开始搜寻周围的树林和河流，强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但是预感告诉他--小乞丐出事了！

而眼前的尸体，证实了他的预感！

小乞丐的身上是--血！红色的血！林净的世界里本已只有黑白，此时他却看到了…红色的血！肮脏的红色的血！

林净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乏，他缓缓走过去，蹲下检查尸体，左眼被挖，右臂被砍，下身一片血红，致命伤是断掉的舌头，是小乞丐自己咬断的！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林净如虚脱般的行尸走肉，机械地执行着应该做的事…

黄衣人的手段并不高明，林净至少有六种方法可以追踪到他们，当他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仿佛见到了死神！

他们狂奔，逃窜，躲藏，灵魂都似乎已经飘了出来。

瘦高个撞进了一堆草垛里，再也不敢动弹，黑脸大汉刚想也冲进去，转眼间林净已如幽灵般出现在他身边。

“你的同伴在哪里？”林净冷冷地问，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不不不…不知道！”

林净一脚踢飞黑脸大汉，按住他的脖颈，然后抽出一把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就像当初他们对小乞丐做的一样。

果然黑脸大汉也如小乞丐一样，眼睛充满了绝望，但是他还不知道，还有比绝望更痛苦的事。

林净开始切他的手指，从指尖到指根，每根手指切十段，切到第三根手指的时候，黑脸大汉已经扛不住了。

“他在草里…饶了我饶了我…我不敢啦…”

但是林净并没有停，手指切完了就拔出黑脸大汉的刀，每条胳膊砍十段…然后是双脚，双腿…惨叫声惊天动地，接着声音慢慢变弱，消失。

当林净把最后一片肉割了下来，黑脸大汉的尸体已经冰凉，血流了一地。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望着瘦高个钻进去的草垛，眼神也仿佛来自地狱！

瘦高个已经被吓得呆住了，屎尿都流了出来，当林净把他拎出来的时候，他就像块木头，没了神智。

林净现在已没有心情慢慢折磨他，他用匕首戳瞎了他的双眼，割下了他的耳朵，又迅速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此时他已经疼醒，不停地来回翻滚着，歇斯底里的哀嚎着。林净借机丢了一点粉末进他嘴里，很快他就叫不出声了，只能听到他喉咙发出呼呼的声音，就像拉动一只陈旧的风箱。

林净又撒了一些止血药在他双眼双耳处，转身就走了。林净没有让他死，但他如果要自杀也随他去，自杀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就像小乞丐死的时候一样。

林净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杀了小乞丐，也许在他的疼痛消退之前他都没有心思想这些，但是这不重要了，死亡和极端的痛苦已经足够补偿他们犯下的错，林净不需要他们的悔恨，更不需要他们去忏悔。

林净找了个幽静的地方安葬了小乞丐，他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许他本就没有名字，这世上本就有很多像他这种没有名字的孩子，简易的墓碑上刻上了“小乞丐”三个字。

这是林净埋葬的第二个人，一个是师傅，一个是小乞丐，他们都跟林净一样，是个可怜的人，他们都生活在世界的阴暗面或者角落里，沐浴不到阳光，感受不到幸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比林净要幸运，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黑暗和痛苦的人是无法体会的，他们已经脱离了苦海，而林净还要在这个世上继续挣扎，继续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