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坐在电影院里，眼前的画面是充满年代感的默片，放映着黑白的画面，又像电影胶卷一样的从左向右快速闪动着。

一个哭泣的小男孩，被黑暗的背景所包围，孤苦伶仃的坐在一片漆黑里，这是仅此一人的世界，与纯黑背景相衬映的只有小男孩略显白色的轮廓和脚底下方寸大小的土地。

黑色调的背景，哭泣中的男孩，围绕成一个整体画面，在某一瞬间定格，不再闪动。从一圈水波般的的涟漪中，画面开始真实，像从二维跨越到三维，刚刚还只是平面，现在却能用目光穿过男孩滴落的圆润泪珠。而环绕着男孩的一切，只是从简单的一片黑变得深渊似的遥不可及。

但这些改变似乎对眼前的“观众”并不重要，从默片的开头，这人就已经在观望了。一副上世纪英国绅士的打扮，有点复古的礼服，黑红色的条纹，优雅而沉稳简洁。头上顶着高顶礼帽，一张与男孩七成相似的脸。只是冷漠中没有任何神色的波动。

默默地的注视着画面静止的男孩，没有言语，仿佛置身事外。

......

......

昏黄的灯光，睁开双眼的时候映入眼中，虽然柔和但在狭小的空间里也算明亮。

忘川生眼神空洞，打量着周围，感觉有些陌生但已经见过多次。

“川生……忘川生，看着我，你现在已经回来了，记得这是哪里吗？”

隔着一张木制书桌，一双急切的眼睛看着他。

像是一瞬间回了神。“当然，院长大人，这里是您的地下藏书库”

“呼……”吐露一口浊气的院长大人轻松了许多。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就别用尊称了，以我和你爷爷的关系，你叫我声爷爷也不为过”两鬓发白的院长摸着他的长胡须，好像想起了什么，咧嘴笑着。“幸好是没什么意外，不然你爷爷可是又要用他那破烟斗烧我的胡子了。”

“对了，川生啊，你这次有找到它吗”

“还是没有，院长爷爷”忘川生很乖巧的改了口，只是平淡无奇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吗，如果在沉浸区都找不到那它会藏在哪里呢”声音中夹杂着疑惑，但丝毫没有对刚才的简单回答产生怀疑。

思索半天也没有进展，院长摇了摇头，表示似乎找不到答案。

“你先回去吧，教会和异端审讯会那边我会交代一下的，之后按照程序走就可以了。”

“是，院长爷爷”恭敬的回答后，忘川生徐步离开地下藏书室。

房门吱的一声关上了，只留下一个还在沉思的苍老面容。

“果然，他没有伴生魇吗，又或是已经……不……不会，拥有着坚定的眼神，怎么会迷失自我，毕竟还只是刚要毕业的孩子”院长一边猜想，一边回忆着什么，疑惑的眼睛变得漠然。

毕竟，能在沉浸区藏身的伴生魇可没几个，沉浸区虽然隐藏在梦境深处，但那和迷宫没什么区别，作为身体的主人都容易迷失，更何况是后来诞生的伴生魇。而迷失的伴生魇，甚至还不如迷失的修普诺斯。又有何俱。

虽然忘川生还没毕业，但已经是名合格的修普诺斯，这是忘川生的授课老师在期末评语中的留言。

作为综合成绩年级第一的忘川生，拥有着优于他人的选择权。权力滔天的议众院，拥有民众声望的教会，亦或是城主府和执法堂。他都有选择学习岗位的福利，实习过程也比较简单，不出意外，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以让他这辈子都在享受中度过。可他的回答让他的授课老师大跌眼镜，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摔倒。

“异常审讯会!!!”

授课老师就差没用喇叭喊出来。

毕竟在这工作的人，无异于整天外出打仗，虽然收入不错，但是危险指数是在执法队工作的数倍。说不定哪天就会死在与外界魇的争斗当中。

老师劝过多次都没什么效果，再三追问也没能问出原因，忘川生的嘴风闭的很紧。

无奈之下，授课老师只有将此事全权交给校长处理。

出乎意料的是校长同意了，还皱着满脸的褶子笑着说“年轻人，都有点冲动，去外面看看也好”

最后这事也不了了之。

优秀的人拥有选择幸福的权力，这是普通人的想法，而如何变得更优秀，才是优秀的人具有的想法。

这也是忘川生的授课老师和校长的区别。

时间很快，忘川生即将毕业，在年满十八的那天，忘川生前往教会进行成年仪式的最后一步。

“净身”

也就是除伴生魇

但意外的是相关负责人并没有从忘川生身上找寻到魇的痕迹。

没有伴生魇的修普诺斯？

欧尼侯的历史上都没几个。

出于对特例的谨慎，异常审讯会的人并没有直接接手，而是让负责“净身”仪式的教会继续处理，教会的人就不乐意了，咱又不是没试过，这不给你的人“净身”个三四次了都，还让人在咱这挂着。要是弄出个“净身”仪式失效，无法除魇的传闻出来，后果你们负责啊。

然后两家就像踢皮球一样，让忘川生来回好几道。出于无奈，忘川生只有回到学院里找院长帮忙处理了。

院长大人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好歹在城主府挂了个文职，再加上欧尼侯《魇族进化学》第一研究者的身份，教会和异常审讯会的人总会给个面子。

不过这并不代表忘川生会直接走后门，靠关系办事，他不觉得自己会无助到这种地步。

因为和爷爷是旧识，院长私下对忘川生颇为照顾，这次也一样。在忘川生表明来意后便一口答应下来，直接带着他来到地下藏书库，开始了一次私人特制的“除魇”仪式。

“记住，

不要随便开门

不要和里面的人交流

不要在同一处地方逗留

有人挽留你一定不要答应

……”

“虽然作为第一名，这些上课都讲过的内容是不需要重复的，但即使是被告知过，修普诺斯的沉浸概率依旧有七成半以上。”

“所以，如果你陷落在那里，我可是会冒着创伤你的风险强行打开[门]的，即便如此你还是选择进入沉浸区吗？”

“是的，院长大人”。

“……唉，算了。你要坚持就去吧”。

真是倔强啊，明明写封信就能处理，却非要尝试自己解决。院长思量着，眼光却十分欣赏的看着忘川生。

嗯，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并没有在意院长有些独特的眼光。

忘川生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调整着呼吸。将自身状态调整到一种十分规律的模式。

漠然的双眼瞟向对面的面容。

在院长点头示意开始后，双眼瞬间闭上。

......

......

黑暗，像是深渊。

或者说，就是如此。

在什么都不存在的阴影中，一个身影在坠落着。

速度并不快，相比自由落体运动，慢的有点夸张，更像是……匀速降落。

奇怪的是风并没有将衣服鼓弄出声响，只是让它静静地飘荡。

唯一的动静是黑暗中的一声呢喃

“[门]，快到了”。

与此同时，身影下方数百米某处，一座厚重的门浮现于此，空气中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两旁的门扉渐渐拉开。

下落的身影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速度不快不慢，来到了门的面前，没有任何停留，径直穿过。

在穿过的一刹那，变化突生，一股空间拉扯感浮现，仿佛将身影拉出世界，又拉了回来。

四周也随之一阵变幻。

大脑还在恍惚，身体已经着陆。

黑色的街道，微微泛着白光的灯。像用黑白颜料画出的世界，白色描边的轮廓，一切都是阴影的代表，因为黑色调，不论是什么影子都看不见。

是熟悉的感觉。

风从远方吹来，凌乱着头发，身影伫立在街道上，衣服随意飘动着。似曾相识的一切，上次站在这条街上发呆又是什么时候，心中情绪开始激荡起来，但漠然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浮动。

“……我回来了”。

声音随着风消散在远方。

“欢迎回来”

在他听不见的地方传出一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