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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双侠》第五章 魂断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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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此次微服出访,明面上虽只有二十余位朝中大臣随行,护卫职责只落到宗炙、游仙遥身上,要知纵使二人有通天彻地之能,如何能保得所有人安全。其实更有三十余名拱卫司卫士暗中保护,山下更有数百精兵听候调遣。

当年,朱元璋征战四方羽翼渐成之时,明教内部派系之争日盛,如不能培养一批亲信死士,不知哪日便被敌人暗算,到头来落得个死而无名的下场。

兼之后来,朱元璋挟天子以令诸侯,将韩林儿掌控于鼓掌之间,忠于明王的各路将领和有意自立的各路诸侯,更是想方设法要置他于死地。

故朱元璋想方设法网罗各路英豪,其中佼佼者便是明教皓月护法游仙遥,至建立明朝后,更是将自西域南归、一年间便手刃黄河五霸、打得河北断魂刀柳宗齐刀折身残而成名于世的宗炙网罗麾下。

拱卫司均是自起义时便追随朱元璋的忠心死士,无一不是以一当百的江湖高手。

赤霞峰红烟升起,留仙观外的密林之中霎时间飞出三十名锦衣卫士,除十名卫士把住紧要位置保护众臣,其余二十余人如迅雷闪电一般,翻墙跃进留仙观,向赤霞峰顶疾驰而去。

通往赤霞峰的山路宽不过一丈,弯曲陡峭,岩石棱角锐利,石阶高低不齐,甚是难行。二十名拱卫司卫士却疾驰如飞,如履平地,不片刻已行至半山腰,隐约见前方当道站定一名紫衣僧人,只见此人身量甚是高瘦,肤色黝黑,面容刚毅,一副短髯,锐目如电直视众人。

他微微冷笑,单手扶在身边一片突出的岩石之上,发力向右转动,只听喀哧一阵机关转动之声,突然众拱卫身边岩石如活了一般,飞弹而起,向他们急射而来,他们终是武林中成名人物,临危而不乱,或飞身而起,或侧身躲避,堪堪避过飞石,岂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摆布机关之人竟将躲避之路也算得精准,地面浮草之中,劲弩声响,数十只弩箭如雨点般朝拱卫射来,饶是拱卫武艺高强,只能持兵刃高接抵挡,护住周身,但终有几人应变不及被弩箭射中,中箭之处迅速变黑发紫,出血竟黑如墨汁,原来箭中竟有剧毒,只得运功相抗。

其余众人刚一落定,只觉浑身已被百余条透明丝网缠绕动弹不得,原来方才数十弩箭末端均缠绕着十余条细如丝发的金缕丝线,弩箭虽未射中,但丝线已如蛛网一般将众拱卫周身缠绕。此时,众人只觉脚下泥土松动,竟从地下钻出十余名黑衣刺客,兵刃疾风骤雨般向拱卫要害砍来。

拱卫中未中伏者仅五人,虽处危势,但锐气不丧,当道排开,与刺客战在一起,他们人数虽不及刺客众多,可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与刺客对峙丝毫不落下风,但要其余拱卫挣脱支援,杀退刺客,往去赤霞峰救援却也非一时片刻得行了。

山道之上喊杀声震天,赤霞峰顶亦战得相持不下。

两对宗师级高手已战至五十合上下,叶苍穹与宗炙愈战越勇,二人杀得狂气四溢,刀芒如旭日普照,夺人双目,拳劲如熊熊烈火,灼人发肤,战得真是旗鼓相当。

宗炙战到憨处,纵声狂笑道:“叶兄,如此刚猛的刀法,宗某平生未见,痛快!痛快!你我互知斤两,纵然战得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分出胜负,山下我拱卫司卫士已上山护驾,更有千于精兵片刻即至,纵然你有盖世神功,也必饮恨当场,况且你那俊俏的兄弟眼见便要不支,到时我与游先生以二战一,莫要怪我不讲江湖规矩了。宗某惜才,识相的速速离去,他日你我再决高下。”

游仙遥终是江湖成名数十年的宗师巨匠,千影手与无双的摩云身法施展开来,手掌幻化漫天飞影,如一张大网般将邱龙棉罩得左右失据,邱龙棉面色严峻,左支右拙,只能凭借游龙疾步的精绝步法,辗转于掌风之间,不能再有一招进式,再也不复初时的逍遥之态,想来再有三五十招必然败北。众刺客有心相助,却不能前进寸许,心头焦躁不已。

叶苍穹并不慌乱,朗声笑道:“不劳宗兄,我等既于此时行刺,必有万全之策,定要报了弑君之仇,今日朱氏父子休想下得了这将军山!”语罢,三刀如飞瀑倾泻一般砍向宗炙。

身后人群中,一位吊八字眼的清瘦老者飞身跃上岩石,从身后抽出一支墨绿色的玉笛,覆于三缕胡须之上,一阵清幽笛声盘桓而起,虽为笛声,但忽高忽低,并无曲调,竟似一种指挥调度之声。

宗炙与游仙遥心中一凛,虽不知此人所欲为何,但心中微微发凉,竟有一种不妥当的感觉,但一时半刻又无法战败叶苍穹与邱龙棉去脱身阻击,只能任由其肆意而为。

一阵低幽笛声拂过,刺客身后蜷曲蠕动,竟攀爬而来近百条黑身红斑的赤练长蛇,这些长蛇仿佛认得刺客一般,扭动身躯,从刺客身边攀爬而过,并未撕咬,竟朝着朱元璋方向爬去。

宗炙哪曾想到刺客竟能操控毒蛇,欲斩除施术之人,偏偏又不能脱身,若给这无数毒蛇脱出一只,朱氏父子必然无幸。

想到此间,再顾不得其他,提聚全身功力,化为一道柱形拳气,向叶苍穹当胸击来,纵使叶苍穹武功盖世,面对宗炙全力一击也不敢硬接,忙后跃而起避过,如此宗炙便有一瞬脱出纠缠。

只这一瞬之机,宗炙稳扎步法,将炎阳真气运至巅峰,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出炙热之息,似是周遭空气都以被燃烧蒸发。双掌张于身前,炎阳真气喷涌而出,形成一道炽热气墙。

此乃宗炙的拼命之术,损耗真元甚重,施放之时,便是叶苍穹级数的高手,也不得突围而过。

此时,笛音一阵高亢,群蛇如注入猛药一般,摆尾吐信,浑身颤抖不已,突然如弹簧一般,张开血口獠牙,从地面飞射向宗炙和游仙遥。

游仙遥见群蛇袭来,不再缠斗邱龙棉,掌式一收,集聚功力,看准飞蛇指点、斩削,所到之处宛如开了修罗杀场,残蛇血肉飞溅,无一能过。

宗炙双掌向周遭连拍十余掌,带起炙热劲气,飞蛇撞入掌风,未能及身便已烧的皮肉焦灼。

二人各施全力,将飞袭而来的毒蛇斩的支离破碎,但毒蛇见血肉横飞,并未恐惧退缩,反而在笛声催激之下更起凶性,只杀的焦灼难下,血腥之气、焦燃之气满布山野。

宗炙、游仙遥二人虽全力施为,未让群蛇有所寸进,但正所谓刚而易折、威不能久,他们如此力斗,内力损耗甚巨,纵然将百十条毒蛇全部斩灭,也断不能再抵挡这三十余名刺客,为今之计只能期盼拱卫尽快来援,方有一战。

朱元璋虽凛然不惧,但终看出形势已然不利,心中也是暗自焦躁。

众人目光均聚焦在山峰之上的人蛇大战之中,未曾注意到,一条红白斑纹的小蛇从悬崖之下缓缓向亭中爬来,行至一丈开外,蜷缩身体,吐出舌信,嘴巴缓缓张开,露出四颗锋利的毒牙,蛇头向后微缩,集聚力量,飞一般弹射而起,向着最近的朱标疾驰射去。

朱标全神关注面前惨烈之战,哪得留意到一条异蛇从后偷袭,如何能够避让。

眼见白蛇利齿便要咬中。

突然之间,一只粗糙大手将朱标一把推倒在地,白蛇来势未减,一口咬中来人手背,一击即中,白蛇转瞬间钻入岩石缝隙,消失不见。

宗炙、游仙遥骤闻身后惨叫生气,浑身骤然冰冷如冬,一阵冷汗冒起,脖颈僵硬一般的向后观瞧。

只见朱标摔倒在地,惊恐地望着朱元璋,而朱元璋左手紧握右手手腕,扑倒在地,右手手掌已然乌黑,一条淡淡的红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手臂脉络,向心脏行去。

叶苍穹仰天长笑,高声喊道:“明王,逆贼朱元璋今日已然伏诛,我等终于为你报仇雪恨了!”

又转向宗炙道:“赤玄蛇之毒无药可解,今日便是朱元璋的死期,我与朱家恩怨便已了结,你我决战之事终究要有个了断,今日之后,叶苍穹随时恭候大驾!”

此时上下数百精兵已陆续上山,如被截住,纵有通天之能也无法遁去。故叶苍穹不敢久留,向众刺客一打手势,带领众人从山中小路疾行下山而去。

宗炙与游仙遥哪还顾及追赶明教刺客,翻身飞奔向朱元璋,只见朱元璋已然昏厥,右手手背肿胀如囊,伤口之中不断流出黑褐色的脓液,未见一滴鲜血。

宗炙一把扯开朱元璋衣袖,只见黑气已涌遍周身,一道红线缓缓游过臂弯。

宗炙大惊,他行走中原、外域多年,从未曾见过有蛇毒竟急猛如此,尚有一丝红线延经脉向心脏游去,如此一来,不肖一时半刻,红线入心,便回天无力了。

游仙遥见状,惊慌之色更是溢于言表,伸指在朱元璋臂膀大穴急点,试图封断血脉,但血线并未有丝毫滞缓。随即,又与宗炙一齐催动功力,意图将蛇毒逼出朱元璋体外,怎奈蛇毒已与血液浑然一体,未能驱除。

游仙遥再难保持定力,方寸大乱,呓语般的喊道:“不能死,你不能死!你许我的天下大同、太平盛世还未建成!我十年忍辱负重岂能半途而止!你绝不能死!”

他发疯一般的抓起朱元璋的右手,张嘴在伤口处拼命吸吮,将毒血一口口吐于地上,怎奈那一丝红线并未消退。

朱标怀抱朱元璋,泪如雨下,拼命嘶喊:“父皇!父皇!”他知朱元璋是为救他才身中蛇毒,心中更是苦痛,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一遍遍呼喊,以求朱元璋得意转醒。

许是精诚所至,片刻后,朱元璋悠悠转醒,气息微弱,颤声道:“标儿,可曾无恙?”

朱标痛哭道:“儿臣无恙。”

朱元璋似是放下一桩心事一般,松了口气,道:“如此便好。”续又深吸一口气,运足气力,颤声道:“宗炙、游仙遥接旨。”

宗炙、游仙遥拜服于地,泪道:“臣接旨。”

朱元璋道:“我故去后,由太子朱标继承大统,如有反逆,你二人当全力为我斩除!”

宗炙、游仙遥痛哭落泪,道:“臣谨遵圣旨,万死不辞!”

朱元璋运起最后一丝力气,向朱标说:“我已将你兄弟分封各地,你有治世之才,威望无匹,能压服众兄弟及朝中群臣,可乘大明正统。但明教旧臣甚众,我未能诛尽,给你留下了隐患。登基之后,务必寻得明王血书,付之一炬,断了明教诸臣反叛之心。你四弟智计无双,十七弟勇武剽悍,可着他二人为你扫平江湖,如此我大明可成万世基业。”

言罢,又费力的喘息一口,微笑道:“我为君王,更是父亲,能为你们兄弟扫除障碍,保你们永享安泰,我心足矣。”言罢,终于闭上双目。

只余朱标、宗炙、游仙遥的痛哭之声环绕山峰云雾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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