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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我魔乡》第二章 消愁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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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西风烈,有雪骤降,望群山尽染。

寒枝掩映之间,一青一红两个年轻人循着山间小径,借着熹微的晨光,崎岖而行。

“师姐,你看!”青衣男子抬起瘦削的手臂指向前方。

红衫女子顺着那通红的手指方向望去,层层老树枝丫外,光线骤生,有间别院坐落其间,青砖黛瓦,其上又覆着层薄薄的新雪,屋宇窗格间,漏影翩翩,黑白纵横。

屋前青砖铺就的院落中,有竹笠芒鞋的枯瘦老者,拿着扫帚,将这地上的积雪和着陈年的旧事缓缓扫去。

两人一边捂嘴哈着热气,一边快步走到老者身边,嗡声询问:“大爷,请问这里是否便是消愁阁?”。

老者望了他们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他淡淡回应:“有货么?”

“货?”青衣男子向女子投去询问的眼神。

“有货便是,没货便不是!”他说罢,便不再去管那两人,抡起扫帚“唰唰唰”又开始了扫雪,只是这次速度明显要快了许多,不多时便已把整个广场的积雪给扫的干干净净。

他丢了扫帚,转身正欲进入屋内,却见那对少男女子依旧站在外边,冻的犹如鹌鹑般缩着脖颈瑟瑟发抖。

女子见老者望来,诚恳地说道:“老伯,我们不是来做买卖的,我们真是来找人的!”

“找人的买卖里面就有,交了钱便会有人接了!”

“我们想找一位叫欧阳的先生,他应该就在这里!”

老者握着扫帚的手突然颤了一下,皱眉道:“早就死了!”他屈指计算了好一会:“二十二?二十三年?”最终摇头歉然道:“年纪大了,已经不记得到底死了多久了……”

“死了?那这信……”男子自袖中掏出一份褶皱的信封,望向一旁的女子……

这时,老者瞥了眼略显泛黄的信封,试探的问道:“给他的?”

男子点了点头。

老者笑了,露出两颗黄中带黑的大门牙,道:“他那块墓倒是还在,你们若是不介意,便给我吧,哪天得空了去那烧给他。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记得他,想来他泉下有知,也当高兴才是。”

说罢,便伸出干枯的手便欲接那信封。那男子仍是有些犹豫,觉着不能光凭对方三言两语便把信交出来。

老者好像看出了男子的疑虑,解释道:“两位见谅,我们这边的人死了之后,大都安葬在宅院后方。一来那里比较安静,像你们这种生人过去,怕是会搅了死者的安宁;二来也是怕你们进去后泄露了我们内部的一些机密。所以外人是一律不得入内的,两位还请见谅!”

两位年轻人终究还是经验尚浅,听得那老者一番话语,合情合理,便懵懵懂懂的将那封信递给了老者。

老人接了信,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看你们竟然能在这茫茫大山之中找到这却未伤及分毫,想来也是功夫了得,不知两位师承?”

女子听了,知道他想打听写信之人,便笑了笑,答道:“家师吴铭。”

“吴铭?”老者思绪微微范开,映象中,确实有那么个古怪人儿,每年在初八这一日早上天还未亮便来到这销愁阁青山分舵山门前等候,开了门也不进去,就坐在门前的石阶旁,与扫雪的自己聊天,待得日上三竿,便拍拍屁股走人。

老者拄了拄手边的笤帚,问道:“往年这个时候不管是风晴雨雪,他可是早早就到了。怎么今日竟派了你们两个人来?”

男子正欲答话,却被红衣女子拉了拉袖子。那女子望着老者浑浊的眼神,涩声道:“师傅今日事物繁忙,委实是抽不开身,这不,便写了封信让我们捎着,说是给一个叫欧阳的人。”

老者听闻,眼神一凝,沉声道:“你确定这份信是你师傅指明交给欧阳的?”

男子抬手指了指信封,只见那略微泛黄的纸壳上浓墨重书着“欧阳亲启”四个大字。

老者接过那封信,接着邀请道:“开门即是客。这么冷的天气,两位可随我入内,喝杯热茶,小歇一会。待赏过这青山之中的空濛山色,再走也不迟!”

两个年轻人听闻,欢呼一声,小跑着步子跟了上去。

屋子里面,本来便没什么生意,躺在椅子上的知客见了两人,以为来了生意,急忙上去迎接。

至于一个扫地的糟老头子,天天扫完地便回屋睡大觉,大家都不甚在意。

话说那老者进了阁内,便一路直奔自己的卧室。那卧室是个极为偏僻的地方,老者走了好一会才到达。进了房间,只见他从桌上轻轻抽动一本线装书籍,不一会,便有隆隆声自墙后传来,却是一个窄小的密室。

密室内仅一桌一凳一柜,桌上一尘不染,显然常有人在此打扫。昏黄油盏中,火焰悠悠跳跃,映照着书桌另一边那几本薄薄的书册。书册虽然封皮早已被翻烂,可依旧码的整整齐齐。

密室内,老者正襟危坐,微颤的双手捧着那封信,怔怔出神。沉默良久,他胡乱擦了擦不知何时沾湿脸庞的泪水,沿着封口的那条线缓缓将信撕开。

他伸出双指夹向信壳,指尖传来那粗粝的感觉,犹如湖边细沙,写信之人显然并非富贵之人,拿不出上佳的澄心笺亦或较为平常的湖宣纸,只是一张泛旧的黄麻纸,褶皱颇多。

老人颤抖着双手将那纸张摊开来,一排红色大字映入眼帘。

“吾虽身死志如铁!”寥寥七字,金钩铁画,却有一股子英雄豪气扑面而来。

他望着那几个血色的字,不知不觉便有闲湿的泪水自苍老的脸颊上缓缓淌下。

“师兄……”

泪水滴落成花,溅在黄色纸笺上,慢慢润湿了那几个大字。

随着泪水越来越多,那纸也是渐渐潮湿,血色渐渐淡了,字迹却突然消失了。

老者一怔,从柜子中取出多年未用过的特制药水,缓缓涂抹于纸上。

一行行字迹又再次浮现:“师弟,历年见你一切安好,吾心甚喜。如今师兄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成全……“

…………………………

会客厅之内,知客原以为是来做生意的,及至后来才发现对方只是过来歇个脚的,于是他拨弄过碳炉之后,便又坐回那张椅子上打盹去了。

此刻,厅内两个年轻人捧着茶杯捂着手,一身厚厚的棉衣也因未如春的温度脱了下来。

一盏茶尚未喝完,老者便来到了厅内。他望向对面端坐的年轻人,自我介绍:“老朽姓杨,单名一个安字。”接着他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道:“我与尊师见过好几次面,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了,往年这个时候,我俩大概会在那阶前抽烟聊天了。”

他顿了顿,疑惑道:“聊的多了,便会对他愈发了解,按他那个性子,若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让你们两个还未出师的家伙来吧!那么,你们能否跟我说说,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或许我能够帮衬一二?”

女子默了默,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哽咽道:“师傅……师傅他老人家,给人打死了!”

杨安听闻此噩耗,身形颤了颤,双手扶住旁边的椅背,这才勉强稳住身形,沙哑道:“凶手是谁?”

两个年轻人并未察觉到老者的异样,只是摇了摇头,女子眼神坚定:“没看清那人的样子,但是他跟师傅有个一模一样的铭牌!现在还没查到他,但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替师傅报仇!”身边的男子用力点头附和,“对,我们一定会替师傅报仇雪恨!”

杨安抬了抬头,尽量让自己的眼泪不流淌下来,自嘲道:“原来是托孤啊!”

他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背起手,缓缓走向窗口,望着屋外又渐渐下起的小雪,说道:“两位小友一路跋涉,只为完成师傅遗愿,你们师傅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

“铭牌?”他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极力搜索着,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快速来到两人身前,掏出一枚圆形物品来,问道:“可是这个?”

两人目光投向他手中的物什,却见那东西材质非金非玉,正反两面各纹有一枚象征天圆地方的铜钱图案,恰好对应钱币正反两面,图案上边,一面刻着“但求前程”,另一名则写着“莫问吉凶”,钱币图案下方,则均铭刻着号牌的的号码,正面以篆体刻就,方正规矩,反面则是以妖文雕琢,歪歪扭扭,两人自是看不甚明白。

“对!对!对!”

“买凶杀人?灭口?”杨安一边思索着,一边向两人问道:“那你们可看清这牌子上的号码是多少?”

“六九二九!”

“老伯你认识凶手?”女子问。

“凶手是个赏金狩!编号六九二九!”杨安答。

“赏金狩?在哪里可以找到他?”男子激动了。

“消愁阁!”老者冷冷一笑,“可即便你们能够找到他,又有什么能力杀了他?”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据我感知,你们两个只怕才刚刚入了凤初境吧!想要报仇?哼!痴人说梦!”

“那又如何!我就是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真是幼稚的想法!”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毕竟和老吴相识一场,我这倒是有个机会,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把握的住!”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男子眼神坚定。

“既然有报仇的机会,我们定然是不会放过的!”女子也赞同这。

杨安摆了摆手,道:“我只需要你们先成为赏金狩!”他望了两人一眼,继续道:“作为一个同行,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见到他的!”

“销愁阁但求钱财,与人方便,但求结果,不问缘由。而你们即将加入的,便是消愁阁青山分舵!”

销愁阁入阁手续倒也简单,若是有熟人介绍,便只需提供各自的文书证明,一切核查无误之后,便可获得一份对应的号牌——赏金令,成为见习赏金狩。之后便可凭借号牌接取任务,收取赏金,而若是没有阁内相熟的介绍,便需通过层层考核。因此,大部分想入阁之人,大都会金钱开道,发布一些介绍入阁的任务,只要价钱合适,都有人接。

而销愁阁高层却也并未出面反对亦或干扰,但是若在执行任务途中不幸丧命,那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本事不济了。

入值司是销愁阁中记载新入人员及发放号牌的部门,地方虽小,却是每个分舵必不可少的部门。经由杨安介绍,两人没费多少力气便成为了见习赏金狩。

杨安望着登记册上新增的“陈默”、“沐子菁”两个名字,带着他们转身离开。。

出了司房,陈默也渐渐从失去师傅的悲伤心境中走出来,握着那块崭新的赏金令,难得露出一丝无邪微笑,

“师傅,我一定会替你手刃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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