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白阳，从灰草地里走出来啦！白阳在烬土里走了九天，终于看到远方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隐隐约约的建筑影子。白阳忍不住挺胸抬头双手叉腰，想象着自己就是走出大草地的战士，前方就是根据地，胜利就在眼前。

诶，居然有个阿婆走过来，我终于又见着活人啦！阿婆我来了，我小白阳这厢有礼了，阿婆你别晕啊？阿婆你别吓我啊？

在河边洗干净身上的污渍，套上王太婆给的粗布衣裳，白阳一蹦一跳跑向不远处的茅草屋。稍长的头发被白阳捡了根枯枝束起来，露出没有血污遮盖的清秀面孔。稍显苍白的皮肤包裹在宽大的粗布衣袍之下，看起来像是个瘦弱朴素的乡野少年。王太婆端来一碗稀粥放在破木桌上，听到屋子外面白阳大声叫饿，摇了摇头笑了，又叹了口气。

王太婆家的儿子被莫名其妙定了个冲撞贵族的罪名，进了牢中，受不住刑罚死掉了。王太婆大悲之下想起了一个传说，烬土虽是不祥之地，其内的阴魂草却是从上古圣人镇邪时燃烧的符纸灰烬中生长出来的。凡人摘下阴魂草，将叶片点燃，就可能沟通亡者。王太婆想跟死去的儿子答话，若是儿子受了冤屈，王太婆就写血书，一头撞死在城门口以示儿子清白。

好不容易走到烬土，王太婆就碰到满身血污背着个兽皮大包袱的白阳从草丛里钻出来，见白阳手舞足蹈朝自己冲过来，王太婆还以为遇到了烬土里的什么妖怪，直接就被吓的昏了过去。

嗦了口稀粥，白阳简直想要抱着王太婆大喊亲人。在烬土了呆了九天，找不到水也寻不到能吃的植物，天天捏着鼻子吃生肉喝兽血。如今喝到这一口粥，竟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王太婆看着白阳吞咽稀粥的样子，说道：“我儿的衣服穿在你的身上，倒也算是合适。看到你就像再看到我儿一样，真好。”

察觉到王太婆话语间的悲伤，白阳忙接话说：“太婆，我一直在野外打猎，倒不太熟悉各城镇的情况，您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你这孩子倒也胆子大，敢跑到烬土里去猎妖兽，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王太婆瞪了白阳一眼，”老婆子我生下来就在这里，没出过远门，也只能给你讲讲这附近的事了。“白阳笑嘻嘻地用手托着下巴，示意王太婆继续讲。

”此地是蜀郡利州，是边境的一个小城市。前几年，利州武家的女儿入宫做了才人，往来利州的人才渐渐多了些，现在的利州也是由武家人来管的。离利州最近的就是藩国，听说，藩国人讨厌我们唐人，又残暴，能将人用手生生撕开。还好利州跟藩国之间隔着烬土，倒也没有多少藩国人来作乱。不过还是不时有飞天遁地的仙人来利州，听说也是来防着藩国人的。“

王太婆把白阳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端起放到屋外，坐回来继续讲。”前些日子，利州出了件大事，说是武家有个庶出的女儿被人杀了，连尸体在哪都找不到，武家人因为这件事可把利州闹得翻天覆地。谁知道，三天前那说是死掉了的女儿又好端端的回来了，竟把武家主母从家里赶出去，气的武家家主卧床不起。这下子，武家好像就是这位女儿主事了，武家的嫡子还小，阻拦不得。索性这武家女也没有整出什么乱子，没有影响到我们这些穷人。“

白阳听到王太婆说的这些话，对那武家女儿有了点兴趣。死而复生，听起来倒像是从恶土里出来的小伙伴。

抓起兽皮包着的一堆零碎儿，白阳说道：”太婆，您在家等我回来呀。我去趟州城里把我的东西卖了换些钱币吃食回来，您给我吃穿，我也定会帮您讨一个公道的。“

王太婆抹了把眼泪：”你这孩子，太婆听你的，太婆在家等你回来。“

白阳进了城，感觉打开了新世界。木搭石砌的房屋整齐连成一片，越往城里走瞧见的房屋越精致华美，几乎每座建筑上都画着鲜红的凤凰腾飞样子的图腾。偶尔天上还有几道人影飞过，白阳跟着吃瓜群众们一起看着稀奇。我小白阳这下完全相信，我是真穿越了。新鲜的世界新鲜的我，新鲜的生活好快活，白阳哼着自己胡编的歌一路瞧着新鲜。

一路打听着找到利州城里最大的商行，一进去就被伙计往外赶。“乡下仔，我们仙凤阁可不收你那兽皮兽肉，往别处去吧！”

伙计鼻孔硕大，往外冒着鼻毛，说话间口水喷了白阳一身。

嫌弃地拍拍衣服，白阳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位大叔，你不识货没关系，可不要擅自替老板做主，要是你们老板知道你赶走了我，你可背不了这个锅。”这堆零碎儿好歹是我小白阳辛辛苦苦打回来的，看起来稀奇古怪的小动物零件要是卖不了钱，那我可真是白拾掇了那么久。

伙计挥手继续把白阳往外赶：“什么锅啊碗的我要背，乡下仔说话也怪，赶紧出去不要耽误了我们做生意。”

要是卖不出去，我就把这堆东西全塞这大鼻孔的嘴里去挡口水！白阳躲避着伙计喷出的口水，把包裹扔到旁边桌上一把扯开，兽牙兽角碰在一起哗啦啦响成一片。“你看看我这儿是什么东西，认识吗你就赶我走，让你们老板出来！”心一横，白阳索性破罐破摔了，卖不出去我也要把气势拿出来，不能太丢人。

一个打着哈欠的精瘦老头从店铺里屋走出来：“在外面给我吵吵什么？大爷我一把年纪，想睡个觉都不安生，你们....”老头看到桌上那一堆散落的零碎儿顿时哑了声，嘴巴张开一个夸张的幅度，夸张到白阳担心这老头的下巴会不会掉地上去。好不容易老头把目光移到了白阳身上，“小兄弟，这些妖兽材料都是你的？”

见老头没喷口水，白阳上前一步，挺胸抬头地嗯了一声，看来我捡的这些东西卖的出去。诶这老头子怎么要碰我的东西！不买不给碰啊！

白阳一把从老头手边抢过兽皮，兜住所有零碎，扛在背后。老头讪讪一笑，瞪了伙计一眼，招呼着白阳进了里屋。

“小兄弟，这鬣狗角云豹爪冥蛇牙还有外面这张疾风狼皮都是你猎回来的？从烬土里？”老头抓起一根光滑洁白的兽角，眼神热切地问道。

什么蛇什么狗什么什么的？白阳听老头说话飞快，报出来的妖兽名字一个也没记住。“是我猎回来的。”白阳扣了扣手指甲，装作不在意地答道，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听老头接下来的话。

“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兄弟果然不是一般人呐！这一批妖兽材料，品质都相当不错，基本上没有出现破损，而且都是从成年妖兽身上取下的，很难得。小兄弟打算怎么卖？”

终于谈到价格了，但是怎么卖，我不知道啊。白阳装模作样微笑：“听老先生这么说，想必这批材料有多难得您也知道。我相信老先生做的是诚信买卖，请老先生开价吧。”

老头轻咳一下：“既然小兄弟这么爽快，老朽也做把爽利生意，所有材料加上这张兽皮，老朽出六千生魂珠，小兄弟意向如何？“

生魂珠？这是啥？六千？多还是少啊？白阳很懵，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头见白阳沉默不语，试探到：”小兄弟可是对这价格不满意？老朽也不废话了，再加两千生魂珠，从六到八，多吉利。“

啥？又加了两千？六八六八？这到底是多少啊！白阳持续发懵之中。

”小兄弟，利州这个小地方老朽出价已经非常公道了，看你小小年纪就出来讨生活也不容易，老朽我讨个吉利再加四千，一万二千生魂珠，月月发财吉祥如意，不能再多了。小兄弟，莫要太贪心。“老头吞了吞口水，眼神都没有从那一堆妖兽材料上移开过。

一万二？月月发财？终于听懂这老头说的是啥了，我就喜欢月月发财，卖了卖了！白阳终于回过神来，”成交。“拿钱走人，买了衣服找太婆吃饭去。

白阳卖了自己的战利品，收获生魂珠一万二千枚，老头还送了个须臾袋让白阳装着生魂珠，说是什么地级极品。拿着这看起来点点大实际可以装下几百平米东西的袋子，白阳美滋滋地走了。老头看着白阳走远，回到房间关上门对着那堆妖兽材料又亲又啃：“这傻小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花三分之一的钱就买了这么大一堆好货，偷了家里的东西出来卖这么点钱，哪家的小公子这么傻，还扯件粗布裹身上，真是笑死老子！”

此时白阳已经站在城内最大的成衣铺里对着满墙发光的衣服流口水。有钱的感觉真是棒呆了啊，那件蓝色衣服适合太婆穿，什么？还能自动变化大小，买买买。那件黑色衣服没发光，挺低调，上面的银线绣的纹路我也喜欢。诶？还能自动除尘穿不脏，买两件还送我一个发箍？买买买。

白阳换下来粗布衣装进须臾袋里，穿上挑好的新衣服，站在水镜前美滋滋照了半天。黑色的衣袍包裹着全身，银线纹路点缀着宽大的袖子，简约不单调。腰部做了收腰处理，还有专门的地方挂须臾袋，优雅。发箍把倒长不短的头发修饰得也很好，银色飘带从头发两边垂下，看看，多像个修士。白阳撩起长袍，看着脚上的鞋，连我2017新款鞋都能搭配得这么好看，我真会选啊。

付了衣服的钱，一身新衣的白阳美滋滋地走了。留下身后的成衣谱老板捂着嘴偷笑，哪家的暴发户，我价格报这么高，一千生魂珠说买就买，连价都不还一下，美哉美哉。

白阳一路走一路买，几枚生魂珠，就买了满满一堆吃的。这生魂珠原来这么值钱啊？我小白阳也算个小土豪了，嗯，要低调要低调。

将买的东西装回须臾袋，白阳打算在太婆面前好好展示这法器的用法，让太婆长见识。远远的看见了茅草房，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哭声，是太婆的声音！白阳飞奔到王太婆家，旋即咬紧了牙关。

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一左一右把王太婆压在地上，旁边身穿大红色衣裙的女子正趾高气扬指挥者一群仆人拆王太婆的家。

“老寡婆，你儿子不长眼睛挡了我的路，我没当场杀掉他已经不错了。今日听说你儿子竟然在受刑的时候骂我，那我就来找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武芳这几日心情格外好，当初不过是偷拿了一根金钗，就被那该死的主母派人将她杖责到死，尸体被丢到野外乱葬岗。要不是进了黄泉恶土，跟在那大汉身边逃出沙漠，自己这辈子也就这么结束了。

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武芳恨得牙痒痒。听见王太婆还在小声的哭，上前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现在好了，不仅活过来，还在那黄泉恶土接受洗礼得到武器。宫里那一位可把亲人全接去长安城了，剩下的这帮子全是废物。主母被我赶出去悄悄杀了，连没用的父亲都还在家躺着等死，这武家，这利州谁敢瞧不起我，我现在要什么就有什么。老寡婆的儿子让我不开心，就先拿他们两个开刀，看利州人知道我现在的本事。想到这里，武芳心情又变好了，武芳催促着带来的仆人快点拆完房子，她还等着回家折磨主母生的那个小的。

“快给我拆，耽误了姑奶奶的时间有你们好看的！”白阳赶过来正听到武芳在教训仆人，看到凄惨的王太婆，他冲进人群中两脚踢开丫鬟，扶起王太婆怒视众人：“一群人欺负一个老太婆，你们是哪里来的牲口！”

武芳被突然出现的白阳吓得倒退几步，连忙示意仆人把白阳围起来，厉声道：“我武家做事，合适轮得到一个杂碎来管了？”

听到武家二字，白阳回想起王太婆说的死而复生的那位，觉得有点好玩：“你就是武家那位死人复生的庶出女？”

武芳听到白阳说自己是庶出女顿时被戳到痛点，如被踩到尾巴的老鼠一般跳将起来。“小杂碎，好大的胆子！今天姑奶奶就打残你，缝上你的嘴！”半透明的黑色狼牙棒从空气中浮出被武芳握在手上，周围的仆人看到这景象，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

果然是从黄泉恶土出来的人，白阳歪着头盯向武芳手中的狼牙棒，咧嘴笑了。

“死到临头还在笑？我马上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武芳大喝一声，一棒扫向白阳的下盘，被白阳轻松避过，踩在狼牙棒上。武芳奋力拉扯，狼牙棒却纹丝不动。

“那小贼！休要为难我家小姐！”不知何时，被白阳踢倒的丫鬟爬起来一个，从头上扯下一只钗，抵在王太婆喉咙上。“你现在跪下，我放老婆子一命，不然我的钗马上扎下去，你绝来不及救！”

武芳见状，也懒得拉扯狼牙棒了，狞笑着双手环抱在胸前，等着白阳跪在她面前。王太婆头发凌乱，脸上挂着泪珠，沙哑着声音开了口：“孩子，太婆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老婆子之前往烬土去，本就是存了死志，只为给我儿伸冤。遇见你才多活了片刻。今日见了这武家人，我就知道我儿一定是含冤而死，利州现在被这等人把控，迟早都会有灾厄。孩子，你走吧，不必为了老婆子得罪武家人。谢谢你陪老婆子说话，刚才看到你穿着我的衣服，就像是又见了他一面，老婆子满足了。”

王太婆话音刚落，就拉着丫鬟的手将钗扎入自己喉咙，死死盯着武芳，片刻便断了气。白阳看着王太婆的血冒出来淌了一地，愣住了。他是个念恩的人，王太婆给了他衣服，他便买一件更好的衣服来送她。王太婆给他吃食，他就将利州城内好吃的东西尽数搬回准备让王太婆高兴。他答应了王太婆会帮她讨一个公道，现在，害死王太婆儿子的人就站在眼前。

武芳趁白阳盯着王太婆发呆的空，伸手将狼牙棒夺回。撇嘴道：“老寡婆死得那么干脆，没意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白阳张开右手，握住了一柄镰刀。

看着白阳手中的那把镰刀，武芳面色大变，像被扼住喉咙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想倒退，却发现腿脚早已发软，丝毫不能挪动。她想尖叫，张口呜咽了半天，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

“你是....玄猫...”

武芳好像又回到了在恶土的那天夜里，走出沙海之前，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趴在一堆尸块中装死。看着周围散落的残破身体一点一点沙化，融进沙海里，她不停在内心祈祷尸体消失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在武芳的不远处，有一人惨笑着持一把镰刀，满身鲜血却疯癫凶恶，将周围围攻他的人一个一个杀掉，又追上四处逃窜的人挥刀乱砍。

武芳没有看到那人的样子，她只是被动地和众人一起，参与到一个围杀活动之中，杀一个使一把镰刀的人。那人在恶土之中，被唤作，玄猫。

白阳歪着头，看着吓得一动不敢动的武芳，手上攥着一根狼牙棒，活像个小丑。白阳觉得，更有趣了。

“你认得我？”他手指磨擦着镰刀把手上凸起的花纹，盯着武芳的眼睛。

“不...不...”武芳的每个字都哽在喉咙口，听上去就像在小声地哭。

白阳缓缓走到武芳面前，将自己的额头和武芳的贴在一起，咧嘴笑了，白森森的牙齿反着光。

“你，认得我，”白阳温柔地揉了揉武芳的后脑勺，轻声细语像是见到了深爱的恋人一般温柔。

“你认得我，那我就把你，还有你身边的人全部都杀光。”白阳替浑身颤抖不止的武芳理了理耳边散开的头发，握紧了手中的镰刀。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