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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英雄谱传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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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羽心依黄伊榕所言,带着她的信物,投奔“唐王府”去了。

郭旭扬与黄伊榕二人则继续打马赶往“瓦岗寨”。

那名年轻男子康颜,却并未随他三人而去。他的家距离四人相遇的树林并不很远,家中尚有一位病重的老父亲,需要他每日悉心照顾。

此时天已蒙蒙亮,远方透出一道曙光。康颜因记挂父亲,故步子走得比较急。然他在快步行走的时候,头脑也没闲着。他双眉深锁地回忆着昨晚自己险些命丧黄泉的惊心场面。

康颜昨日白天为父亲上山采药,直至日落方才准备归家。在林间的小路上,他远远地依稀看到前面有一男四女五个人影。正自纳闷对方的身份,其中的两名女子却以极快的速度掠到了他的身旁。

他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就已经被那两女子架到了那男子跟前。他后来通过郭旭扬等人的对话,才得知那人叫什么“宋义王”孟海公。当他看到孟海公身边的另一名女子时,他又吃了一惊。

一个半月以前,他在采药时救下了一名胸前中箭、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姜羽心。而他此时看到的,正是这位姜姑娘。他刚想向姜羽心发问,那孟海公却不分青红皂白地说自己是什么奸细,又着令一个叫“钟萝”的女子用鞭子把他抽得死去活来。

姜羽心瞧着不忍,便跪下向孟海公磕头,求孟海公放过自己的救命恩人。岂料孟海公非但不应允,更是下令要姜羽心亲手杀了康颜以绝后患。

姜羽心不愿恩将仇报,便先发制人的先后斩杀了钟萝等三名女子,并拎着康颜的裤腰带,企图逃离孟海公的魔掌。最终孟海公因不敌郭旭扬与黄伊榕而被迫撤离。

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间闪现,康颜仰天长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非有姜姑娘三人,只怕我已糊里糊涂地去见阎王爷了!”

康颜当时因为头一回见到杀人的场景,竟吓得尿湿了裤子,幸亏有满身泥污的长袍遮挡,外人才没有瞧出来。想到自己的窝囊劲儿,他沮丧地摇了摇头,一脚踢起一粒小石子儿,撞在树干上,又反弹回自己的脚边,“我要是能像那位大侠那样厉害,那该有多好!可惜,人家终究连姓名也不肯透露……”

就这么一边大步行走、一边胡思乱想,在红日已完全越出地面之时,他走进了一个村落。

日出东方红似火,光耀幽谷美如画。

空山深谷间有两道白练飞泻而下,溪水清澈见底,鱼儿欢腾嬉戏。村民们依山傍水而居,整个村子稀稀疏疏地约有四五十户人家。因此处较为隐蔽,故而村民们并未受到战火的侵袭。

康颜的父亲康杰,乃是村中唯一的一位教书先生,颇受村民爱戴。但康杰长年以来一直身患旧疾,近几年更是病情加重,直至卧床不起。康颜就依着村里的孙大夫开的药方子,时常替父外出采药诊治。

康颜推门而入,脸上堆起了笑容,“爹,孩儿回来了!我这次还采到了一株灵芝,我这就给您煎药去!”他一面说着,一面向里屋走去。

揭开里屋的帷帘,他看到父亲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心道:“爹定是睡着了。”他不忍打扰父亲的清梦,便拿着灵芝及其它药材到厨房熬药去了。

将药煎好之后,他端着药碗走进屋内,轻声说道:“爹,该起床了。您先起来把药趁热喝了再睡好么?”

他反复叫唤了几声,却始终不见父亲答应,心中一紧,忙跑至床边将父亲背对着自己的身子扳转过来。只见父亲身子已完全僵硬,脸色发黑,七窍流血,神情十分痛苦。

“哐当”一声,药碗跌碎在地,汤药四处溅洒。

康颜猛摇父亲的身体,大滴大滴的泪珠已情不自禁地滚了下来,“爹,爹,您怎么了?怎么了!”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已停止,伸出颤巍巍的手去探父亲的鼻息,却哪里还有气息在?

父亲已死,康颜不知所措,只知伏在父亲的尸身上哭喊……

突然,他发现枕边放有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颜儿启”三个大字。

他一抹鼻涕眼泪,颤抖着将信拆开,只见信上写到:

吾儿颜:当你阅及此信,想必为父已不在人世。颜儿勿悲,吾终摆脱多年恶疾,解脱身心。

为父久病缠身,累你终日奔波劳苦,早想一死了之。然念你年纪尚幼,方熬至今日。

以往你出门采药,当日必归,然今日子时已过仍未回。父料你定生意外,心痛懊悔甚然,心中所思,唯有服毒以解颜儿重担。

颜儿自幼追问你娘亲之死,父现告之。

二十年前,吾与兮若携你探亲。然半路杀出三个chu,sheng劫走我等银钱,更欲对兮若行不轨之事!兮若不堪受辱,自尽而亡。吾忿恨难当,与之拼命却被打至重伤,身上疾患亦是那日所留。

吾念我康氏一门必命丧当下,幸苍天有眼,来一男童制服恶贼,救下我父子性命。

那孩童姓郭名旭扬,乃是我康家之大恩人!颜儿要牢记于心!

颜儿已长大成人,知礼孝顺,为父深感欣慰。愿吾儿诸事遂愿、平安喜乐!

父:康杰绝笔。

康颜将信读罢,早已泣下沾襟。如今父母双亡,他既感悲痛,又觉害怕,突逢大变的他,又伏在父亲尸体上恸哭起来。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

数日后,康颜终于将父亲下葬,长埋于黄土之中……

殓葬父亲之后,康颜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四顾空空如也的“家”,惆怅寂寞之感顿生,心道:“爹已经不在了,如今这个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日后该作何打算?”

他自小一门心思全在父亲身上。每日除了读书习字,就只知给父亲寻药治病,身边并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他忽然想起姜羽心,心道:“那‘唐王府’不知是个什么去处?”一时又想到他康家的大恩人郭旭扬,心中又生出寻找此人、报答厚恩的念头,却不知那晚林间所遇,便是郭旭扬本人。后又再一次地回忆起孟海公等人打斗杀人的情景,时隔多日,恐惧之感已无当初那么强烈,反而对他们那些武功盖世的江湖高手心生向往。

他的思绪转来转去,想了很多事,也想起很多人。想到最后,他望着窗外渐圆的明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爹不在了,我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了!我何不离开这个伤心地,到外面去闯荡闯荡?”

他主意既定,便变卖了家中值钱的物件,将双亲的灵牌带在身上,毅然决然地走出他那居住了二十二年之久的大山,到外面开眼界去了。

城里的花花世界与山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清苦日子相比,确是大有不同。康颜并非那种从未进城见过世面的山里人,只不过此前每次出山,不是采办药材,便是寻觅良医。如今父亲已过世,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再看城镇的景致又别有一番风光。然而刚经历丧父之痛的他,在大饱眼福之时,内心却总是抹不掉忧愁之感。

路面街道是用一块块青石板铺成的,大街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店铺内,所有他想得到、想不到的东西都有得卖;只要有足够的钱财,也都可以买。不少摊贩直接将小摊摆到大街上叫卖。路上的行人有的穿粗布麻衣,有的着绫罗绸缎;有的快步疾行,有的慢步闲游;有的骑马,有的坐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形单影只的他,更显孤独。

他走得饿了,便找了一个面摊坐下。吃饱了,又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他心中思忖:“我究竟要去何处闯荡?又该如何闯荡?当时如此坚决地做了这个决定,然天大地大,我既不会武功,文采也并不出众,我将如何安身立命?若是再碰到一个像孟海公那样的歹人,我会否连性命也保不住?”正思索间,忽见前面有不少人围在一处,不知在看些什么,他当下好奇心起,快步走了过去。

他挤进人群当中,只见一手摇折扇,骨骼清瘦的中年人对着众人指指点点,神采飞扬地在说着什么。

只听那中年人朗声说道:“我那郭老弟剿灭‘七杀门’的经过,大伙儿都知道了吧?”

围观众人连连点点头。

那中年人眼珠子“骨碌”一转,又说道:“这下你们相信我和郭老弟是拜把子的好兄弟了吧?”

人群中又是一片点头之势。

那中年人“嘿嘿”一笑,道:“那众位还想不想听点其它的?”

听众们有的抢道:“想啊!”有的嚷着:“再说个更精彩的!”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那中年人抬手将折扇一合,听众们立马都住了嘴。

那中年人似乎极为满意众人的表现,他的脸上挂着笑容,“好啊!那赵某就遂了诸位之意,说个更精彩的。只不过……”他话到嘴边却止住不说,“刷”地一下,复又将折扇打开,平放在手上。

众人会意,纷纷摸出铜币放在中年人的折扇之上。

康颜趁着大伙儿扔铜币的空当,问旁边的人道:“敢问兄台,这位老哥方才在说什么?”

那人道:“说郭大侠的英雄事迹呗!”

“郭大侠?哪个郭大侠?”

那人面露鄙夷之色,“你刚出来混的吧?连郭旭扬郭大侠都不知道?”

康颜的脑袋“嗡”地一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你是说……郭旭扬?可是旭日之‘旭’,扬名之‘扬’么?”

那人更感奇怪地道:“嘿,你问得可真有意思,难道这武林中还有两个郭旭扬么?”

此时那中年人看众人已将铜钱送毕,咧嘴一笑,抱拳道:“多谢诸位!多谢诸位!”他顿了顿,又道:“不如赵某给大伙儿说说我那郭老弟是如何灭‘雷虎寨’、杀华天高的吧!”

人丛中有的称好,有的却大声道:“这个你上回就讲过了,再换出新鲜的!”

康颜身旁那男子看那中年人又要说故事了,便不再理会康颜,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而康颜因为不知他的恩人乃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万料不到一出来便打听到了恩人的下落。此时径自心中欢喜,愁苦烦闷之感一扫而空,也兴致勃勃地听那中年人讲演。

那中年人听到有人提出反对的声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笑道:“好好好!那不说‘雷虎寨’,咱们来说说郭老弟如何大战‘御剑山庄’如何?”

众人见他要说新鲜场面,各个拍手叫好。却听到一女子的声音冷冷地道:“你那郭老弟大战‘御剑山庄’结果如何?是生,还是死了?”

那中年人听罢哈哈大笑道:“郭老弟素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又怎会有性命之忧?是哪个姑娘家在此说笑?”他一面说话,一面在人群中搜索着。

那声音又道:“这么说是‘御剑山庄’败了?”

众人这回总算把那神秘女子瞧了个明白。

只见那女子身着深红色罗裙,梳百花分髾髻,头戴两簇红色小花,白皙的脸庞上,高鼻红唇,极有姿色,然眉眼间却略显清冷傲慢之色。

那中年人瞧了一眼这红裙女子手中的长剑,虽说心中疑惑着此女的来历,但毕竟自己此前已将话说得太满,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再行改口,只得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当然是‘御剑山庄’败下阵……”

他“来”字尚未出口,猛地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向人群中。而被他撞到的人亦全都摔倒在地,恨恨地骂爹喊娘。定睛一看,红裙女子却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那大汉原来所处的位置。

众人一阵骇然。

红裙女子扬起下巴,“就你这熊样,与郭旭扬那种欺世盗名的草包称兄道弟,确是相配得很。”

康颜看红裙女子出手伤人在前,辱骂恩人在后,顿感心中气恼,年轻气盛的他一时气血上涌,怒道:“你这姑娘忒也无理,怎地在背后骂我恩公?”

红裙女子睨视着康颜,“恩公?你是谁?我偏要在背后骂他郭旭扬,你又能奈我何?”

康颜恼羞成怒,指着她道:“你……你……你无赖!”

红裙女子两条秀眉皱到一处,向康颜冲了过来,一抬脚,将他踹出老远。

自己一脚踢飞康颜,红裙女子那张冷艳的脸上露出讶异之色,小声嘀咕道:“这么不经打?”

康颜“骨碌碌”地滚了出去,撞翻了对街的水果摊,瓜果滚洒一地。而他的额头恰巧撞上了一条木凳的尖角,立刻汩汩地涌出了鲜血。他按着流血的额头,忍痛爬起身来,“你……你……”他本还想再骂,但刚被狠揍了一回,终究还是露了怯,快蹦到嘴边的话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那中年人因为撞在了人群之中,故没有康颜伤得那么重。他站直了身子,料想这出手伤人的女子定是有些身份来头之人,说话便客气起来,“姑娘武功好生了得!可敢道出师承何处?”

红裙女子冷笑一声,将手中宝剑横在胸前,道:“有何不敢?你给本小姐听好了:我便是‘御剑山庄’的大小姐穆剑祯!”

“御剑山庄”大小姐的名头,把那中年人吓得面如土色,想到适才自己对“御剑山庄”说了不敬之词,他的两条腿在弹着琵琶,忙抱拳哈腰道:“原来是穆大小姐大驾光临!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该打!该打!”他一边道歉一边倒退,退了十余步之后,赶紧拔腿就跑。

之前围成一圈听故事的寻常百姓,眼看那中年人的反应,虽不知那“御剑山庄”到底有多厉害,但均都很识时务地紧跟着那中年人一起纷纷走散开了。

穆剑祯眼看众人散去却并未追赶,一双美目只瞧向了不远处的康颜。

康颜在对街将情况瞅了个明白,暗道:“原来她是那个什么‘御剑山庄’的人,难怪方才那人说‘御剑山庄’不敌恩公,她会如此生气。哼,生气了就随便打伤人,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额头的鲜血自指缝间渗了出来。康颜一手按压着伤口,一手紧握着拳头,狠狠地瞪了穆剑祯一眼,心道:“算了,别人都怕她,被打了还给她赔不是,我也不是她的对手。惹不起,我躲得起……走吧……”

康颜转身正欲离去,却听到穆剑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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