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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英雄谱传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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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旭扬与黄伊榕二人关上柴房门,沿原路返回,行走在“雷虎寨”的九曲回廊之上。

虽说华天高是个只懂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粗犷汉子,但这回廊却建得颇为雅致,想必是请专人设计修筑的。琉璃瓦、朱红漆,栏板上还雕刻着各种蛟龙兽面。长廊建于人工开挖的绿湖之上,潺潺的流水在两侧缓缓地流动着。

郭黄二人行走的速度并不快。两人漫步的情形,好似回到了当初在“全清道观”时的绿竹林间。微风拂过,湖水味与花草香扑面而来。郭旭扬微笑道:“想不到‘鬼刀’华天高所建的‘雷虎寨’却这般风雅。”

黄伊榕乌黑亮泽的发丝随风飘动,她轻轻地吸一口这清新的香气,“是挺好的。”她顿了顿,道:‘徐勋’此人,你也听说过吧?”

郭旭扬点了点头。

且说这柴房中血字所写的“徐勋”,原名徐世勣,乃是大魏瓦岗的开国功臣。后被西魏王李密所重用,册封为军师。因他在人前喜欢自称“徐勋”,故久而久之,江湖中人便以此姓名称之。传闻这徐勋自打娘胎以来就从未笑过。虽说他言行乖张,却可推算过去未来,故又被人冠以“不笑军师”的称号。

徐勋此人,非但能文,而且善武,尤其剑术极佳。但据江湖上对其剑术的传言来判断,以他的武功,想要一夜之间灭“雷虎寨”满门,且一招之内便取了“鬼刀”华天高的项上人头,却是不可能的。

然而,若像郭旭扬此前所思,倘若徐勋出动“瓦岗寨”的高手,在不经意间群起屠寨,却又完全可以做到。只不过,“瓦岗寨”与“雷虎寨”当无仇怨,且徐勋贵为一国军师,与郭旭扬也素不相识,他又为何要剿灭雷虎寨,嫁祸郭旭扬?

这其中的重重疑点,只有深入调查,方有可能得到答案。然“大魏瓦岗”在各路反王之中,可谓是极为强盛的一国,且府中的各路豪杰,也均非易与之辈。

思及此处,郭旭扬便对身旁的黄伊榕沉声说道:“黄姑娘,在下多谢你替我寻到如此重要的线索。但西魏国强兵盛,且徐勋敌我不明,在下一人前往便可。”他的言语之间,已有请黄伊榕莫再跟来的意思。

“你怕我拖累你?”黄伊榕听罢,立马停下了脚步。略微拔高的语调,让郭旭扬听出了她的不悦。

郭旭扬忙转身面对黄伊榕,抱拳道:“在下并无此意!我只是……担心你。”一句话说出,他的耳根子也跟着红了起来。

黄伊榕柳眉微蹙,望着眼前这男子。一袭蓝灰色的圆领窄袖长袍,衣服上没有多余的配饰,只在腰间系一条灰色的腰带。黑发束起,将他的五官突显得更为英挺。

黄伊榕避开他那双同时也正看着自己的深邃的眸子,望向了他背后背着的那柄用白布严实包裹着的,向全天下声称为“龙瀛宝剑”的木剑,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因这柄木剑,而想取你性命的人,只怕不少吧?”

郭旭扬怔了怔,他未料到黄伊榕此时会突然提起他背着木剑的事情。他正色道:“在下确实少有安宁,正因为此,在下更不希望黄姑娘与我同行。”

黄伊榕咬着红唇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已树敌太多,若再孤身一人前去西魏,怕是有命去、没命回。”她瞧向郭旭扬的身后,远处的岸边,一朵紫色的花朵正娇艳的绽放着,“那是‘紫袍’。”黄伊榕的声音带着些许温柔,“花儿尚且眷恋人间,而你却如此的不惜自己的性命么?”

郭旭扬扭头,随着她的目光望向“紫袍”,却未回答。

黄伊榕咬唇说道:“我不会拖累你的。”说话间,她自白色裙摆内摸出一把刀,隔着两丈的距离,向回廊上的石柱劈出一刀。随着一声轻响,郭旭扬看到石柱上多出一条贯穿石柱的裂缝。石柱只被斩开一个很小的口子,却并无石屑飞溅而出,仿佛整根石柱原本就存在着这么一条缝隙一般。

黄伊榕露了这一手,郭旭扬瞧在眼里有些吃惊。隔空出刀已是上层功夫,而“刀过无痕”更是刀招中的极致。郭旭扬看向黄伊榕手中的刀,又是一惊,道:“这是……‘涅冰刀’!?”

这把刀全刀长约一尺半,刀身宽两寸,薄如蝉翼。从刀柄至刀尖,均通彻透明,看似如寒冰水晶、亦如轻纱柔丝,视若无物。故而若挥刀与敌厮斗,其无相无色无触无觉之感,足以令对方伤于无形。

而此刀更有一奇特之处,便是可与持刀者的内力产生共鸣,达到互增或互减的功效。

相传此“涅冰刀”采于天山之巅的一块极为稀有的物质,名为“涅冰”。涅冰为天降神物,通体为玄黑色,故“涅冰刀”铸成之后,即为黑色,视之与一般刀剑无异。但涅冰会随着刀主的内力而改变颜色。内力越强,色泽越淡,直至完全通透。即是说,若武功低微、内功不足之人得到此宝刀,因“涅冰刀”会反噬持刀者,故还不如拥有一块废铁。只有内力修为达到极高境界之人,才会与“涅冰刀”产生相互促进的增益。

郭旭扬虽此前未曾见过此刀,但早有耳闻。他不曾想此稀世神兵,竟然在黄伊榕这年纪轻轻的女子之手。且看她手中所持刀的颜色,已化为晶莹剔透。“涅冰刀”与武者内力相通,足见黄伊榕功力之深。

郭旭扬心道:“看黄姑娘的年纪,应当刚满二十,却已有如此功力,比我之前预测的还要高。即使我在六年之前,似她这般年龄,也未必如她。她究竟师承何处?她说自己并非‘唐王府’中人,那么她的身世究竟是什么样的?”

黄伊榕一招过后,将刀复又收入衣摆之中,“我虽不知你是否有‘龙瀛剑’,但我却拿着‘涅冰刀’。现在能否证明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了?”涅冰刀薄而轻盈、透明无色。隐于黄伊榕的长裙之内,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黄伊榕看郭旭扬似乎仍想劝止,又接着补了一句,道:“况且,线索是我发现的。我想去便去,你管不着!”

郭旭扬苦笑地摇头说道:“好吧,那就有劳黄姑娘为在下费心了。

郭黄二人离开“雷虎寨”,又返回到此前郭旭扬与华敏敏吃饭的镇子上。

郭旭扬瞧了瞧天色:夕阳渐落,红霞满天。他对黄伊榕说道:“黄姑娘,不如在此镇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如何?”

黄伊榕低垂着眉眼思索了一会儿,道:“今日初五,从此处骑马至瓦岗寨,预计需要三四天的行程,还是尽快将事情解决吧。”

“我怕你太过劳累。”郭旭扬下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立刻住了嘴,神情赧然地低下了头。

黄伊榕双颊微热,薄唇轻抿,微摇螓首,“我没事。江湖儿女,幕天席地,早已习以为常。晚饭就在路上将就吃些干粮吧。”

郭旭扬心想:“既然她坚持赶路,便遂了她的愿吧。”他扬声说道:“黄姑娘既有此意,那在下这就去买两匹马来,还请你稍等片刻。”

黄伊榕点了点头,“我四处逛逛,你快点回来。”

这个镇子不甚大,今日正巧是个赶集的日子。眼见红日西下,集市上的商贩已陆陆续续地收拾摊子,准备回家。

黄伊榕生怕郭旭扬回来之后,找不着自己,故未敢走远,只在附近随意走走看看。不少小贩看到这么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身着丝质白裙在闲逛,经过自己的摊位时,都会大声地吆喝招呼,以吸引黄伊榕的注意,希望能在收摊之前,再做一笔大买卖。

面对摆卖各形各色物品的卖家的热情,黄伊榕则是浅笑摇头婉拒,但最终却在一家首饰铺子前停下了脚步。

她拿起铺面上的一枚女子束发的金环。此金环从视觉及触感上来判断,当是纯金打造。镂空的金边衔接为一个圆形,正面雕刻成一朵拇指一半大小的茶花形状。

首饰铺的小贩看到姑娘光顾自己的店铺,乐呵得合不拢嘴,“小姐真是好眼力!我们家祖上三代专门做打造女子饰品的活儿。就您手上的这个金环,那可是我父亲的得意之作!费了好多时间精力才雕得这么精细!不论您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只要配上它,都绝对是艳压群芳!”小贩眉飞色舞,越说越起劲儿,“瞧小姐您身娇肉贵的,美人配金环,那绝对错不了!”

“怎么卖?”黄伊榕打断了小贩的滔滔不绝。

小贩眼珠子滴溜一转,嘿嘿笑道:“小姐既然看上了我这金环,那就是与它有缘啊!这样吧,我给您算便宜些,就八十两纹银。”

黄伊榕柳眉轻蹙,此时她听到身后有马蹄之声,回首望去,遥见郭旭扬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手中还拉拽着另一匹马的缰绳,往自己的方向行来。

黄伊榕放下手中的束发金环,向郭旭扬走去。

这下可急坏了卖首饰的小贩,连忙抓着那金环挥舞,扯着嗓子喊道:“哎!小姐,六十两!六十两怎么样?五十两!不能再便宜了!……好吧!四十两亏本卖给你!”

然而黄伊榕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小贩的喊话,她利索地翻身上马,对郭旭扬淡淡地道:“走吧。”

郭旭扬望了望商贩,又瞧了瞧黄伊榕,满脸诧异,“黄姑娘,那金环……”

黄伊榕默不作声,手扬马鞭,一鞭子抽在郭旭扬的坐骑上。马儿吃痛,发足飞奔。

黄伊榕的举动,让郭旭扬有些许无奈。他只好回头再看那金环一眼,将它的花式形状牢记心中。

郭旭扬选中的两匹马,乃是小镇上寻到的最好的两匹。不到两个时辰的工夫,就已经跑出了两百多里地。

二人纵马疾驰在山林之间。猛地,郭旭扬提拉缰绳,将马勒停。前一刻还在狂奔的骏马,被力道所阻,两条前腿抖动着高高地扬起,立成人形之后,方才能停住。

黄伊榕因未料到郭旭扬会忽然停止,故马儿前行一段之后,才扭转马头回来,问道:“怎么停下了?”

“东南方向有打斗之声。”郭旭扬侧耳倾听。

黄伊榕沉默不语,心中却道:“快马奔驰的情形下,他竟然还能听到远处的打斗之声……”

“黄姑娘,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既然只是过客,又何必多管闲事?”自己的话音甫落,黄伊榕便轻轻地咬起了红唇。她似乎也管了“郭旭扬”这位过客的很多闲事……

郭旭扬却未注意到眼前伊人内心泛起的涟漪,正色说道:“现夜色已深,不知是否山匪恶霸对路人行歹毒之事。还是去看一看为好。”

黄伊榕一声轻叹,“好吧,听你的。”

两人打马向东南方行出一里之外,黄伊榕才依稀听到刀剑的撞击之声。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跑在前头的郭旭扬,又习惯性地咬起了下唇。她用力地抽打坐骑一鞭子,迎头赶上。

远远地望见前方的地上已躺着三具女尸,或身首异处、或手臂斩断。尸体下方已化开了三大滩鲜红色的血水。一个面容保养得极好的中年男子,正追赶着一身着淡粉色衣衫的年轻少女。

那粉衣少女右手持着一对鸳鸯双刀,她在逃命之时,左手亦紧紧地提着一个样貌俊秀、满身伤痕的年轻男子的裤腰带。那男子诺大一条汉子,竟被粉衣少女像拎小鸡似的拎在手里,身子从腰带处弯成两截。看他的情况,似乎是不会武功的寻常百姓。

中年男子很快便追上了粉衣少女,掌中运劲,一掌向她后心拍落。

粉衣少女听声辨位,左手一抛,将那年轻男子抛向两丈开外的地上,身子跟着矮了半截,身高竟变得与一个孩童无异。身形向右后方急掠,避开中年男子那要命的一掌。右手鸯刀已交至左手,避闪之时仍不忘向中年男子的腋下递上一刀。

中年男子一掌击空不算,反而被粉衣少女抢了主动,当下恼羞成怒,堪堪拍出的一掌却不收势,手臂急旋,向右挥去,“铛”的一声打在鸯刀之上。竟用一只铁掌挡下了粉衣少女锋利无比的鸯刀!

他二人一个回合下来,那年轻男子的屁股才刚刚落地。

中年男子毫无停滞,又向粉衣少女的胸口拍出一掌。他的双掌成赤红色,出掌夹带劲风,似是要将粉衣少女毙命于掌下!

郭旭扬见状,忙长身飞起,足尖在马头上轻轻一点,隔空发出一掌,击在中年男子与粉衣少女中间。伴随着劲道撞击地面而四处迸溅的沙石,那两人皆被郭旭扬强大的掌力连连逼退数步后才能站定。

郭旭扬落在了那两人身旁,朗声说道:“有话好说,何必取人性命?”

中年男子见来者武功了得,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喝问:“来者何人?”

郭旭扬瞥了一眼那中年男子的一双手掌,“烈焰铁掌、断金碎玉。阁下可是‘宋义王’孟海公?”郭旭扬识得孟海公的身份,只因为他已看出了孟海公所使的武功,乃是他的看家本领“炽元掌”。

那粉衣少女十分机警,眼见来了救星,立刻大声呼道:“大侠快救命!他要杀我二人!”

孟海公听罢怒不可遏,“姜羽心,你不过是本王养的一条母,gou,今日就算来再多的人,你也照样是死路一条!”他左手手指向天弹出一物。黑色物件向天空疾飞而上,发出一声长啸。看来此啸声是他向四周召集救援的信号。

黄伊榕慢悠悠地打马过来,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宋义王府,哪来这么大的口气?”

孟海公乃一方之主、一代枭雄,受万人拥戴。此时却被一介女流之辈出言羞辱,此种窝囊气,他如何受得了?他暴喝一声:“你这biao,子也是来找死的么?”

黄伊榕飞身下马,娇叱一声,“亏你还是个王,嘴巴真臭!”说话间便想向孟海公出掌。

不料郭旭扬右臂一伸,挡在了黄伊榕的胸前,“黄姑娘,他对你出言不逊,就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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