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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第十章 多少功名尘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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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抢着道:“我俩走到半道,恰好这位大嫂没有关门,在院里给小孩喂奶,于是我们出了五两银子,将大嫂请了过来。”说着抬肘,挺了阿武一下。

阿武心领神会的道:“对,对。大嫂当场喜极而泣,眼泪一路上都停不下来。”

韩风月心知肚明,这“请”之一字,怕是大有文章,只是事即办成,又无伤大雅,却也不便深究。

众人循着婴儿的哭声,轻而易举的找寻过去。厢房中一灯如豆,地上翻箱倒柜的一片狼藉。

韩询皱了皱眉。关雎雎远远瞧见,解释着道:“我和柳姑娘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好像在找寻什么。”

韩询弯腰拾起脚下的一锭碎银,抛给韩风月道:“韩爷,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打家劫舍,杀人灭口,却不为钱财,你说为何?”

韩风月知他所指,对方十有八九,是冲着“武林令”而来,那灭门之事,无论是不是“武林道”的人所为,都摆脱不了干系。

韩风月道:“小兄弟,作为孩子的义父,如果你不反对,我想将刘总镖头的尸体,解剖开来。”

他话虽是问询人家,却不待答应,径自去了,显已打定主意。

阿文和阿武自然马首是瞻,放下那中年妇人,尾随而去。

韩询待要跟去一探究竟,怕人见疑自己,监视之嫌,只得作罢,过去在那中年妇人的人中一掐。

那中年妇人“嘤”的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她遭人挟持,虽然得到重酬,总是惊魂难定,陡见死人之后,更是魂飞魄散。

然而醒转过来,听见婴儿的啼哭,不觉激起了母亲的天性,振作精神道:“孩子哭的这么凶,可是饿着了?快抱来给我喂。”

柳青青大喜道:“多谢大姐。”先将孩子抱送过去。

那中年妇人张手接过,咧嘴一笑,道:“不用谢。”她这一笑,虽然相貌平平,别有一股闪亮的光辉,洋溢着人性的温暖与温情。

韩询虽然少不更事,可人家母乳婴儿,也知少儿不宜,借故走了出去。

外面庭院寂寂,夜色如墨,不出意料的话,看来又有一场夜雨。

韩询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百无聊赖,盘膝而坐,双手抱胸,中指相衔,默念祖母临终时传授的无名心法口诀。

他平素练习,虽然早晚不辍,只是遵照遗命,然而日间用来临阵,屡见奇效,方知其玄妙高深。

此时修习起来,不禁信心倍增,真气的流转,竟也变得欢腾起来,有如江流直下,一泻千里,平时一些停滞不前的地方,竟是势如破竹。

然而说来奇怪,本来内家真气的修习,即便进展迟缓,也应日益壮大方是。可自练习以来,除了真气的流转,经脉的走向,更加复杂奇妙之外,并无多少增壮。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中喧嚷大作。

韩询睁眼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开进院来,当先一人,鲜衣怒马,穿着知府服色。

一个中年汉子,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报告道:“知府大人,我偷偷跟在后面,我家娘子就是被劫到这里。”

那人骑在马背,挥鞭指点:“一队人留在这里,其余人给我分头搜。”

柳青青在屋里听见响动,急匆匆出来,瞧见院里人喊马嘶,愕然道:“齐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韩询道:“好像是大嫂家丈夫报了官。”蓦地想到一事,脸色剧变道:“你先回房照看孩子,我去看看韩爷。”

他撒腿就跑,抢进厢房,果不其然,刘柱中胸膛已被破开,再看韩风月与阿文阿武,三人六手,俱都鲜血淋漓。

韩风月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韩询“吁”了口气,道:“官差来了。”

阿武闻说,立马拨出断了刀刃的佩刀,向韩风月靠拢,道:“少爷,是杀出去还是逃?”

韩风月好整以暇的道:“逃什么?我们又没犯事。”望着韩询含笑道:“再说不是还有齐兄弟嘛!”

阿武心想:“就他那点功夫,自顾不暇,那里指望得上?”

腹诽之中,一连串踢踏的脚步声响,一队人马风急火燎的冲了进来,一时间吆喝大作:“都站住别动。”

一个机灵的捕头急奔出去,跑到知府面前,溜须拍马的道:“大人果然明见万里,人证物证确凿,凶手四人,死了三口,一人被解尸。”

那报官的中年汉子,乍闻噩耗,如遭雷击,脑袋浑浑噩噩的一片。

那知府却是大喜过望。恰逢黄大人代天巡狩至此,自己身先士卒,以图表现,谁知歪打正着,不仅是三口命案,还抓获现场,这可是大功一件,当即跃下马来。

那捕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近门的衙役与捕快,纷纷让出一条夹道。

那知府进门一瞧,捂住嘴巴,弯腰一阵干呕,气竭声嘶的道:“罪大恶极!罪无可赦啊!”

痛骂声中,那中年汉子跌跌撞撞的跟了进来,哭哭啼啼的道:“娘子啊,你死的好惨!你咋怎么狠心,撒下我孤儿寡父!”

突然背后,一个声音气鼓鼓的道:“看你以后还动不动的骂我?”

那中年汉子下意识的道:“不了,不了。只要你活过来,我什么都依着你。”突然想到,死人怎能说话?

他急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天仙似的妇人,怀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得意洋洋的站在身后,不是自家婆娘是谁?

身后的衙役,一把将他搡开,挤进去道:“报告大人,隔壁厢房还有三个女子和一对婴儿,都押在外面。”

那捕头摆手道:“都带进来给大人发落。”外头的衙役,作威作福的押着柳青青、关雎雎和那中年妇人进去。

那知府蹲下身子,掀起盖在那妇人尸体上的外套,只见敞衣露胸,裤子褪到膝盖,腹部血淋淋一个大洞,咬牙切齿的道:“禽兽不如!禽兽不如啊!”

那名捕头应声吆喝:“都愣着干嘛?还不把人犯铐起来。”

阿文道:“少爷,打发这群酒囊饭袋,有我们就够了。”

阿武道:“是啊,少爷,你一边歇着。”

韩风月喝道:“给我放下武器,没有齐公子的吩咐,不得乱来。”他虽对韩询的身份无疑,然而兹事体大,正好借机验证一番,要不以他的本领,岂能轮到官差进来坐以待毙。

阿武气鼓鼓的将刀,往地上一抛,垂头丧气的道:“少爷你怎么说就怎么着了。”

阿文喝道:“阿武,怎么跟少爷说话的,还不赶紧道歉。”

韩风月知阿武心中委屈,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一众捕快蜂拥而上,掏出铁索,将韩询、韩风月、阿文阿武、柳青青、关雎雎铐了,两个捕快接过婴儿,连那中年妇人也一并铐了。

那中年汉子连忙道:“官爷,弄错了,弄错了。那是草民内人,不是罪犯。”

那捕头喝道:“是不是罪犯,知府大人明察秋毫,自有公断,再要啰嗦,小心治你一个阻挡办差的罪。”

那中年汉子顿时噤若寒蝉。

那知府双手往背后,施施然的一负,那名捕头立即道:“将人犯押回府衙。”

一个衙役插口道:“启禀大人,院里还有一副棺材,里面也有一位死者。”

那知府点了点头,那名捕快道:“派人请仵作尸检,同时勘察现场。”

那知府又点了点头。这一次也不知是同意那名捕头所说?还是满意那名捕头的表现?

韩风月向韩询搭讪道:“齐兄弟这是头回吃官司吧?都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韩询淡淡的道:“韩爷也说了,我们又没犯事,何惧之有?”

韩风月打了一个哈哈道:“韩某走南闯北,吃过的名菜小食,多不胜数,唯独没有尝过官家的饭菜,今晚正好得偿所愿。”

那捕头喝道:“还想好吃好喝,先吃老子一下。”抡起手中的铁尺,作势往韩风月脑门抽去。

那知府见他两人仪表堂堂,虽枷锁加身,犹自谈笑风生,面色不改,不敢轻易辱之,喝止道:“休得放肆。”

他点了两名衙役,看守现场,其余人押着韩询等人,打道回府。

到得府衙,击鼓三通之后,三班衙役,两厢伺候,齐声高叫:“升堂。”

那知府抖擞精神,坐上大堂,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那中年汉子显然有过诉讼经验,并不如何慌乱,跪倒在地,从容的道:“回大人:草民谢有德,杭州府人,家住西街三巷六户。”

那知府道:“所告何人何事?”

谢有德答道:“今日傍晚,草民内人在家母乳小儿,突然闯来两个强人,将其掳走,草民偷偷尾随到‘杭州镖局’,赶紧前来报官,还请大人做主。”

那知府道:“尔可识得罪犯?”

谢有德转身指着阿文阿武。

阿武满不在乎的道:“没错,大丈夫敢作敢当,就是我哥俩干的。”

阿文愤然道:“谢有德啊谢有德,你这人太没德了!明明我兄弟出了五两银子,请的你家娘子,去给小孩子喂奶。”

那知府沉声道:“可有此事?”

那中年妇人抢着道:“回禀大人,确有此事。民妇谢何氏当时也以为遇着强人,一路上不安和很,去到以后,才知人家说的不假。”

那知府皱眉道:“谢何氏,且将你所见所闻,如实招来。”

那妇人谢何氏遂将前后经过,照实说了,虽然口齿笨拙,然而言辞朴实,却让听者无疑。

那知府微一沉疑,拍着惊堂木道:“堂下听判:谢有德虚报假案,本应杖刑十下,以儆效尤,姑且念其夫妻情重,罚其酬劳,免予刑责。谢有德,你可认罚?”

谢有德战战兢兢的道:“草……草民认罚。”心中欲哭无泪,直把肠子悔青,早知有如婆娘所说,对方不是坏人,自己何苦来哉,反让到手的银子泡汤。

那知府向韩询道:“堂下何人?哪里人士?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他见堂下一众犯人,对方年纪最小,以他断案的经验,深知年轻越大的人,越是奸猾狡诈,不易周旋,相反年少的涉世未深,那便容易对付许多。

韩询回道:“在下韩询,京都人士。大人既非在下父母官,在下亦非罪犯,自无跪拜之理。

那知府喝道:“‘杭州镖局’一门三口命案,人证物证俱全,还想抵赖不成?本府见你年纪轻轻,一介斯文,想是受人蛊惑。只要你如实招来,本府自会酌情,宽大处理。”

韩询道:“在下也是今日方与‘杭州镖局’的刘总镖头初识,往既无怨,近更无仇,对于大人所问,实在无供可招。”

那知府猛地一拍惊堂木,道:“大胆刁民,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啦,给我夹棍伺候!”

突然后堂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的道:“凌大人好威风,这是要屈打成招么?”

那捕头喝道:“是谁咆哮公堂?”一挥手,两名堂役会意,就要冲上前去。

那知府急忙道:“休得无礼。”

喝止声中,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五旬左右,白面无须,相貌颇是清癯。

那人后面跟着两个青衣汉子,双目炯炯有神,大阳穴微微隆起,显是一流的外家高手。

那知府慌忙起身,快步迎上,行礼道:“黄大人,您怎么出来了?”

那黄大人不去理他,径自走到韩询面前,下礼道:“下官黄清,见过侯爷金安。”

韩询枷锁在身,弯腰不便,急忙道:“黄大人快快请起。”

黄大人起身说道:“多谢侯爷。”转身呵斥道:“还不快给侯爷解锁。”

那知府眼前一黑,脑中一阵晕眩,强打精神,与一众衙役,七手八脚的,将众人一一解锁。

那黄大人原意只是给韩询解锁,知府既然会错了意,当着韩询的面,却也不便再行拘役,向知府道:“凌大人,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并肩府永丰侯韩询。”向韩询引见道:“侯爷,这是杭州知府凌见思。”

凌见思屁颠屁颠的小跑过去,叩头不迭的道:“下官凌见思,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侯爷,罪该万死。”

韩询扶起他道:“凌大人职责所在,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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