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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家书》第七章 母子血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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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巴......

一声轻响。

轻微的震动,顺着绳索传到我的手里。

这是揪子抓到东西的手感,清脆的声音是困死牛锁死机簧发出来的。

我觉得古怪,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幕真是让我目瞪口呆......

对面的几个人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我,眼神中满满的不可思议。

尤其是狗皮和尚和朱老二,两个人的嘴巴张得老大,下巴都快砸到地上了。

包子李的表情更加夸张,就好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我顺着自己的手看去。

只见,那辆巨大的马车就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硬生生的停在了我面前不远处。

就连一点滑行的势头都没有,很突兀......

我的揪子的确没有抓到马腿,也没有抓到马头。

可却从车厢的后窗穿了进去,由于力道太大,直接在马车前门帘上开了个洞,来了一个串糖葫芦。

而这个高度,正好是赶车的车夫后脑的位置。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抖了抖绳索试探一下。

绳索的另一头并没有任何动静,如果是抓到人,至少也要叫几声的吧?

就算我的力道再足,也绝对不可能一下就把车夫的脑袋打碎了。

揪子的绳索绷得很直,已经到极限了。

从远处看,很像是我用一根棍子顶住了一辆超大的马车。

狗皮和尚几个人围了过来,我将绳索向怀里一拉,揪子很轻盈的按照原路返回。

六只刃片爪子抓着一个小西瓜那么大的东西。

我本能的伸手去接,触手很凉,重量极轻。

“杨公子,果然是好手艺。我就说杨家人威震八方,怎么会有庸手?”

包子李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狗皮和尚拍了拍我的肩膀:“行,这身手可以了,但是,杨小爷,您这心肠也忒歹毒了点,抓断马腿就行了,这一出手就是剃头啊!这份心性,能做大事,七老爷后继有人了。”

我喘着粗气,连连摆手。

这一动,对面几个人都不说话了,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

我认得这种表情,这和他们看到我身后有马车时的表情一模一样,这是害怕和恐惧的表情。

难道我的身后又来了一辆?

这是火车吗?还一个接着一个的来?也太没天理了......

他们的目光看的并不是我身后,而是我的怀里。

我低下头,这一看,就觉得脑袋里面“嗡”的一声,炸开了花。

我这一揪子,无论是抓到了什么东西,我都能接受,甚至是一条绣着鸳鸯戏水的花裤头我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躺在我怀里的,竟然是一只猫的脑袋......

而且是黑色的猫,那一双绿色的猫眼睛,正在恶狠狠的瞪着我,栩栩如生。

说它是猫,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这只猫的嘴巴异常的大,比寻常野猫大出一倍多,嘴角都裂开到耳朵根了,而且没有嘴唇。

口腔里面的牙齿很凌乱,全都张牙舞爪的爆露在外面,就像是嘴里咬着一截枝桠交错的树藤,看起来鬼鬼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狰狞......

我闭着眼睛把这颗怪异的猫头扔了出去,尽量让它离我远一些。

手腕晃了晃,我解开了困死牛,把揪子收了回来,揪子并没有抓碎它的头骨,看来,这只猫被揪子抓住的时候,并没有挣扎。

就好像是等着我去抓它一样,或者是故意往我的揪子上撞......

我们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同时看向那辆巨大的鬼马车。

马车的大部分涂漆都是黑色的,在车顶外沿和车轮的边缘,有几圈金色的雕花,很像是某些少数民族使用的文字,更像是一种神秘的符文。

一些很少与外界接触的老部族认为,在车轮上刻下符咒,可以保佑车上的人逢凶化吉,有驱邪避祸的功效。

晚清的时候,一些关外的部族,对造车远行这种事情极为重视。

家里年轻的小伙子,在驾车出远门之前,家里的长辈会花重金请来大巫祖做法事。

法事里做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采“母子血”,这个环节的礼仪非常严格。

这种仪式必须是专业的大巫祖住持,并不是随便哪个人,披上一件大褂就能干的。

儿子前一天晚上要沐浴焚香,认真抄录一夜的大道经,这一晚上,专门有人看着他,不能让他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面南背北,跪在地上,给父亲敬茶一杯,这叫“还父孝”......

跪爬到母亲身边,给母亲整理衣袍的下摆,擦去鞋子上的灰尘,这叫“报娘恩”......

母子二人的手紧握在一起,大巫祖唱完《长生道》,用巴掌大的小斧子一挥。

这一下,就是看真功夫的时候了!

一挥之下,四只手同时流血,但是只伤到薄薄的一层皮肉,不伤筋骨。

用这几滴血,拌上五色米磨的粉,掺着金漆,在车轮子上写下两句话。

长记千里连心血......

莫问他乡万两金......

后来,这种形式被越来越多的人借鉴和改良,去掉了那些迷信的元素,慢慢的演变成,在车轮子上挂红布条......

浓郁的黑暗里,这辆超大号的马车一动不动。

就连那两匹高头大马,都没有发出一点喘息的声音......

车厢里就更加的安静了,静的让人感觉不踏实,似乎眼前的东西,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

包子李很忌惮这辆马车,他轻轻的推了推狗皮和尚。

“和尚,你说这车里面的人遇到劫道的怎么也不出一声?难不成杨小爷刚才那一大爪子,直接连车上的人加上车夫,一起给串成肉串了?”

狗皮和尚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转头看了看我,似乎他也有这种猜测,来向我寻求证实。

开玩笑!那可是人命!

这种屎盆子,躲还来不及,哪还有主动往自己身上找的?

我赶紧摇了摇头,并且很认真的解释说,绝对不会,我手上有准头云云。

说完我故作镇定的继续盯着那静止的马车,心里面却是咚咚咚的在打鼓。

茶壶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小球,拿出火折子,把小球在火上烧了烧。

小球上很快冒出大量的白烟,味道极为刺鼻,火辣辣的,就好像是烧糊的辣椒。

还有一股,几年都没洗的臭脚丫子味......

茶壶憋着气,远远的捏着小球,喊了一声。

“走吧您呐。”

顺着马车的后窗扔了进去。

我好奇的问茶壶,他刚刚扔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闻?

茶壶一脸得意:“嘿嘿,不怕他们不出来,这是狼粪和狗尾草搓的,叫做‘屎见疯’!只要一粘火星,那味道绝对够劲。听听这名字,屎见了这东西都疯......”

“以前山里的猎户都是用这个东西抓狐狸的,狐狸躲进洞里不出来,一颗小球,保准让那些畜牲乖乖地爬出来。”包子李捏着鼻子补充。

我们不约而同的向后退,这味道果然是很强悍!

我退出去了十几步,依然被呛的眼泪鼻涕止不住的流。

狗皮和尚很不满的低声骂了句:“我靠,茶壶你个王八蛋,这是熏我们还是熏车里的人啊?老子要吐了。”

茶壶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向狗皮和尚比了一个很粗鲁的手势。

“难闻还堵不住你的嘴?别废话了,里面的人比我们难受,离得越近,味道越给劲。”

不仅仅是狗皮和尚,我也已经到极限了。

估计再有几个呼吸的时间,我就会熏晕过去,万幸,这个小球的味道持续的时间很短。

一阵风吹过,我简直要哭出来了,真是老天开眼啊!

终于......

过了有半盏茶的时间,这又酸又辣又臭的味道散了一些,不再那么霸道了。

我们向马车靠近。

茶壶皱着眉头,低声嘀咕。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里面没人?还是直接被熏死了?多多少少的也应该给点动静啊?人死鸟朝天,还要蹬蹬腿吧,这也太安静了,里面的人都没鼻子?”

我也越来越觉得事情诡异,这似乎太不合常理。

于是,我脱口而出一个,很是白痴的问题。

“我说,几位大哥,这里边儿,不会是没有人吧?”

果然,我的话还没说完,狗皮和尚就挥手打断了我。

“绝对不可能,我的消息非常的可靠,而且,能雇得起这么大马车的人家,非富即贵,不是什么贝勒,就是哪个高官带着家眷跑路,这么和你说吧,光是这一辆马车,就够咱们爷们儿几个风风光光地吃上三年。”

刚出口的话,就被呛了一口,难免有些尴尬。

我赶紧抢白:“那也可能是,这个大官怕被人惦记,不用赶车的,自己当车夫呢?见到拦路的,先跑了......”

“哈哈,你这话说的自己都不信。”这回说话的是茶壶。

只见他已经从腰间把家伙拿了出来握手上,声音依旧是压的很低。

“你见过哪个大官会赶车?轿子稍微晃一点,那都要把抬轿子的伙计拉出去打个几十板子,让这些人赶车,比让他们死都难。”

车里面的浓烟已经全部散去,狗皮和尚例行公事一般的,对着马车里面喊了两声。

“车里面的朋友,积德行善,功德无量,兄弟们念您的好,早晚三叩首,佛前一炉香,请朋友出来一见。”

这套念白可以说是非常的文雅。

以狗皮和尚这种“胎教本科”的文化水平,能说成这种程度,已经相当的不容易了。

他喊的声音很大,周围都能听到回音。

车里的人只要不是聋子,就一定能听得见。

可奇怪的是,狗皮和尚连着叫了两遍,车里面竟然没有任何回应,甚至就连窗帘儿都没有撩开一下。

狗皮和尚狠狠地啐了一口,感觉很没面子。

刚想冲进去把人揪出来,这时候,就听在马车前头,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

说话的人很是小心,从他的语气中,我明显能听出来,他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那是一种在极端恐惧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哥......哥几个,你们来......来这边看看,这......这他娘的是撞鬼了!”是包子李的声音。

他站在马车的正前方,我们几个在侧面和后面,狗皮和尚正在气头上,把即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狠狠的白了包子李一眼。

“胡说什么,给我闭嘴!”

我把头转向包子李,不由得吓了一跳。

包子李现在的脸色就真的跟包子皮儿一样,惨白如纸,一点血色都没有。

嘴唇哆嗦着,浑身都在颤抖,这可不是装出来的。

一定是在马车的正前方,看到了什么,让他极为恐惧的东西。

看他的眼神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晕厥过去,或者精神崩溃的发疯。

包子李的胆子本来就小,平时也总是大惊小怪,疑神疑鬼,狗皮和尚几个也没太在意。

可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的东西,能把一个大活人吓成这样。

包子李的眼神很恐慌,见我走过来,和我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我永远都忘不了......

一看到我,他那苍白的脸上,肌肉剧烈的抽搐,一对瞳孔极速的收缩,似乎在我的身后有什么东西让他更加的畏惧。

他的嘴巴张得老大,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我,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让他更加恐惧的,是我的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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