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明，太阳将升。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夜来雨他们离开万秀山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一路上胭脂小心翼翼，警惕万分，生怕遇上花风楼，就目前来说，他们二个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花风楼。

或许是夜来雨估错了花风楼的伤势，可能比他想像的要严重，又或者是花风楼早已离去，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现花风楼的踪迹。

“看来花风楼早就走了。”胭脂轻松道。

“也许吧！”夜来雨不置可否。

“前面就是离风镇了，到镇上雇辆急风兽车，明早就能赶到百丈崖了。”

“要尽快赶到百丈崖，离万秀山最近的离风镇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夜来雨眯着眼睛，望着笼罩在晨雾中的乡镇，随着朝阳渐起，小小的离风镇好像也随着苏醒了一般，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嗯？”胭脂听出夜来雨话里好像另有所指。

“你觉得花风楼知不知道离风镇？”

胭脂脚步顿时顿住。

一路来花风楼没有出现，那是因为人家现在可能正在离风镇喝着早茶，等着和他们说早安。

“我们去辞城。”胭脂立马转身回走。

辞城，蛮月明所在的城池，也是夜来雨心死去的城池。

“来不及了！”夜来雨淡淡道。他的头发此时已完全变成了灰白色，皮肤正逐渐失去光泽。

辞城在万秀山北，而百丈崖在万秀山南。

“你保证过的！不到花家之前绝不死的！”胭脂低吼。

“保证过的事，也还是会变的。”夜来雨声音有些落寞。

没有谁能保证事情永远不会变，他不能，蛮月明也不能。

胭脂沉默了一会，突然伸手朝地上一插，再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把岩石凝成的石锤。

石锤式样看起来非常简单，锤头就是一个长方体，方方整整，中间连着一根长柄，竖起来比胭脂还高。

长锤看起来完全就是用整块岩石雕刻而成，只是做工看起来有些粗糙，锤头二面还刻得有字，一面刻着一个“尘”字，一面刻着“末”字。

“末尘锤？”夜来雨讶然。

三百年前，末尘之名响彻江湖。“末尘锤万物，万物皆末尘！”末家也因此而掘起，只是自末尘归去之后，末家后人再也无复先祖往日荣光，日渐式微，末尘锤之名也随之淡然于江湖之中矣。

但夜来雨讶然的不是这个，一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子，使着一柄比她还高的长柄重锤，怎么看都显得违和。

胭脂默默地调和了下有些燥乱的气息，胸前的伤口好像也有些迸裂，再将蠢蠢欲动的经脉暗伤压下，才开口道：“我性子弱，当初师傅教我的时候就说过，我并不适合这未尘锤。”

“那你为何……”

“为何还要学是吧？因为我师傅是我的父亲，末尘锤是我家的祖传锤法，我是我家最后的一位传人，我不能让末尘锤在我父亲的手上消失，他始终相信有一天，末尘锤会耀起往日的荣光，我不能让它在我这一代断了。”

“你知道吗？”胭脂突然看着夜来雨，“我族的末尘先祖，她是一位女子！”

当初凭借一柄末尘锤威震天下的竟然是位女子，这夜来雨真没想过。

胭脂将末尘锤挽了个锤花，是的，你没看错，就像剑挽了个剑花那样，然后哂然道：“上天定是注定了最终是要我来恢复末家那无上的荣光！”

夜来雨看着胭脂道：“我相信你！那么再见！”

“什么叫那么再见？”

“再见的意思就是你该走了。”

“去哪？”

“只要不是离风镇，去哪都行。”

“你不相信末尘锤？”

“我是不相信你。”夜来雨淡淡道：“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了，甚至连命都搭了进去，你现在却又要再跑过去找死，那当初我又何必救你？”

“我不是找死，我只是想去找辆马车，然后去万丈崖而已，谁若敢阻我，末尘锤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化为尘埃！先祖的荣光注定要在我末胭脂的手上再次绽放！”

胭脂知道夜来雨定会叫她离开，夜来雨也知道胭脂定是不肯离开。人与人之间有时就是这么奇妙，无关乎种族、年龄，无关乎出身，无关乎性别，也不需要时间的沉淀，无法解释，一切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这个奇妙的事情就是——友情。

夜来雨叹了口气，道：“我觉得还是去辞城靠谱些。”

“你不信我？”胭脂柳眉倒竖。

“以你昨天趴在雨地里的姿态，我很难相信你。”夜来雨实话实说。

“那是因为凋零之力。”胭脂辩解。

“我随随便便就将它化解了。”言下之意是那么点凋零之力都能把你弄趴下，你实力真的不怎么样。

“那只是你功法正好克制它而已，况且，你现在也好像被它弄得快要死了。”

“把你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那三个人我随便就打发了。”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终归不够看。

“想吵架吗？”胭脂眼睛喷火。

夜来雨耸肩。

“哼！”胭脂重哼一声，扛起长锤就走。

夜来雨不动。

胭脂回头，声音软了下来：“我保证，打不过我就跑，肯定不管你，好不好？”

“不好。”

“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着你死？”胭脂声音又高了起来。

“所以我说再见。”夜来雨认真道。

“好！”胭脂答应道：“那你就看着我死吧！”说完大步朝着离风镇而去。

夜来雨将那把满是缺口已扭曲得不成样子的断剑也挽了个剑花，嘴里喃喃道：“当初应该拿把好剑的，反正欠着也是欠着，以后也不需要还了。”

人死债消，人死了，欠的钱债主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想到胖宝，夜来雨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他要是知道了，应该会破口大骂自己不讲一点道义，欠钱不还，还想以死消债，就算死了，估计也会把自己从土里扒出来，骂自己至少也要将三千晶还上再死。

只是，胖宝啊，欠你的债，只能下辈子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