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寻到焦兰殿时看见这药魔都在这门外唉声叹气便知道亖馫这伤有多棘手，门口的魔兵拦着不肯放我进去也真是彻彻底底的激怒了我。我本以为这魔宫里只有我那后娘处不将我放在眼里，没想到这偌大的魔宫却没有一个是将我放在眼里。

后来我才知道，若是没有亖馫和那个老不死的暗中照拂着我想我早就不知道死在了哪个角落里。没有他们两个，我倒真是什么都不是了，只不过这都是后话。

还未进焦兰殿便已经是闻到了血腥气待我真的进了内殿看着那素纱帐子上斑驳的血迹时也终是忍不住的落下泪。亖馫早就听见我的声音早就已经换上一件大红色的袍子强打着精神站起来想要走向我，却因着脚下虚浮向前扑去。

我连忙抢先了一步挡在他的身前提前接住了他这副身躯。他本是个身体健壮的，如今却是瘦弱憔悴到这般地步。只闻着他身上的血腥气已经盖住了他素日佩戴香囊的味道。我听药魔说他这咳血之症的确是药石罔效再无什么回天之力。

“亖馫，你看，这是我在外面为你求的药。可以延缓你的反噬之苦。”我将那丹药取出想让他服下，可他却看着我眼中却满是落寞和自嘲。“这药，是九重天上来的吧？”我不想骗他只能点头道：“是。”

亖馫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道：“是堃钺给你的对么？”我仍旧是不想瞒他的，只是在回答之前稍加犹豫了片刻才轻轻点头。“我料到了。这药我不能吃，你拿走就是了。”

“为什么？”亖馫只是道：“这药我真的不能吃，你拿走还回去。我不愿平白欠了堃钺的人情，更不想你为了这一枚丹药被堃钺胁迫着去做什么。”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并未因着这一枚丹药和堃钺做了什么见不得光亮的交易。这个你放心，你也是最了解我的，我绝不是那种……”

“我自是知道你不是那种性情，所以我才更担心。我不愿你与堃钺过多纠缠，”亖馫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颊看着我道：“阿婼，你可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午夜梦回时我总是梦见那天你对我说的话，阿婼，阿婼。”

亖馫无力的靠在我肩膀上有气无力的说着那些陈年往事又强打精神安慰着我道：“阿婼，你别怕。我没事的，不过是咳点血而已，放心就是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被魔尊关起来行鞭刑，我替你受了一百鞭子时你也是这般哭红了眼睛小声问我‘阿亖你疼不疼？’，那时候的你，真是好看，也真是个小哭包。”

这都是哪年的旧事我都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过为了安慰亖馫我也是一边应承着一边想着要如何让他将这丹药服下。如今他这个状况若是不肯服药定是拖不到我从妖界回来。

“阿婼，不要再爱上别人，求你，求你只爱我一个……”看样子亖馫是真的病的糊涂了，我何时爱上了别人？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也让我一时间泛起了糊涂。

“亖馫你病的糊涂了，我先扶你上床上休息。”他太高我架着他也实在是不太方便，只好用右手揽着他的腰用力的拽着他的腰带一步步的蹭到了床边。好不容易安置好他也已经起了一身薄汗。

我看着亖馫已然昏沉不醒的模样一颗心如同被放在火上反复的烤着，他额上的冷汗提醒着我又是新的一天了，新一轮的反噬之苦锥心之痛又开始折磨着他的病体。

我捏开他的牙关将那丹药强塞进了他的口中见他有了吞咽的动作方才放心。“你们几个好生照顾着若是亖馫有什么事情就去妖界寻我。”说到此处我方想起我要去妖界的事情还未和老不死的打过招呼只好生生改了脚步奔向无梁殿。

进了无梁殿依旧是满室的阴沉，老不死的坐在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看着我进来后一直无话。“父王。”我敷衍的行了礼后简明扼要的向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后又将我要跟随堃钺前去妖界平乱的决定告诉了他。

“本尊不许。你给我乖乖留在魔界，等到亖馫有所好转就立刻与他举行婚典。”我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觉得亖馫的伤会好么？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伤么？我欠了他的自然要我去还，难不成还要父王替我去还人情么？”

“孽障，孽障。真是不知道为何会生下你这孽障。”我听他这话倒也是冷冷一笑：“魔尊这话说的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我与您虽是父女倒不如说是仇人罢了。罢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离开时本想着再去看一眼亖馫，但想着多见一面便是多一份牵挂想着也断了念想，简单收拾了两套衣服便离开了，只是这一路上山高水长前路漫漫不知道外面会是怎么样的，此去祸福难料，我却必须活着。

妖界上一任妖王入了归墟之后手下的子孙四散纷争四起，平日里最是安稳的妖界也是乱成一团。不过弱肉强食的原则无论是在神魔人三界还是仙鬼妖三界都是通用的。上一任妖王没了自然就有下一任妖王继位，不过妖界虽然已经有了一个新妖王但还是有多股势力相争，无奈之下新任妖王骆鲽只好上书神界请求出兵帮忙评定叛乱。

而平定这场叛乱最佳的人选便是堃钺。

我在妖界徘徊了三日也是能体谅了骆鲽的心酸，这妖界众妖虽已有人形却无人性，都是不服驯化管教之辈，骆鲽用最快的速度能平定大半个妖界已经算是奇才，看来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才会去求助神界。

按理来讲妖界最应该向魔界请求派兵增援，只不过魔界如今一直都是主张以和为贵不肯轻易出兵，故而这妖界只能向神界俯首寻求帮助。想到此处却也觉得我这魔界实在是太过窝囊。

“你来了几日，感觉这妖界怎么样？”堃钺站在我身旁与我一同望着这妖界的漠漠黄沙，我也只是苦笑摇头道：“不怎么样，还不如我魔界呢。”想了想又道：“这一仗不知道战神打算用多长时间？”

堃钺看我一眼伸出三个手指，我皱了皱眉头道：“三个月？”堃钺似是看出我在想什么轻咳一声道：“你放心，我给你的丹药至少可以拖上半年。你不用担心亖馫就是了。”这本就紧张的气氛又平添了几分尴尬，我也只是悻悻一笑伸出手摸了摸鼻子掩饰着。

“你先回去歇着吧，这几日不需要你，若是遇到实在棘手的我自会找你求助。”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跟着他的帐前护卫去了自己的营帐，临转身时我却听得堃钺一声叹息：“你终究是全忘了。”

一个两个的都说我忘了，我到底忘了什么为何我却没有丝毫印象。若我真是忘了什么也许也是最令我难过的记忆。

毕竟要忘的一定都是伤的最深的。

平定妖界叛乱的最后一战是在妖界的莽山。这一次妖界平叛，比堃钺和我说的日期整整多出一个月。四个月的时间让这妖界血流成河遍地尸体。清理尸体残兵弱将还未等清理完这一战的尸体下一战又已经开始。每天都有死伤无数，一日也不曾断绝过。

四个月妖界的漠漠黄沙也都被血色浸染的呈现出暗褐色。所有人的战袍之上除了血渍和风沙的侵蚀外再无其他。

最后一战定生死，这也是堃钺最后的耐心。残雪出鞘天地为之变色。

残雪剑鸣我便知道这场仗定是最难攻克的，若是赢了，这一切便都会结束。这些败将残兵抱着必死之心绝地反扑，一时间我竟有些感叹，这些妖兵不计后果不问代价的搏命，也甚是执着。

我本不想大开杀戒。但可惜，徒叹奈何。

这莽山之战整整三日三夜的厮杀，神界妖界的兵将也都是死伤殆尽。不过还好，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他们的反扑也终于停止，我们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如此种种都已结束，堃钺带着剩下的天兵天将返回神界复命我也随着他入了九重天，只不过这一次我却是在进入天宫之前拦住了他。

“告诉我，如何能救亖馫。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你也应该履行你的承诺。”堃钺皱着眉头看着我似是一副看不透我的模样。“你真的要救亖馫？”他这话诚然又是一句废话。

“你可记得当日你杀了梼杌后天帝给了你一颗丹药？”我点点头，自然是记得的。“那你可知那丹药，便是这世上最后一颗朱雀卵？”我愣了片刻脑中却是一道白光闪过，似是被一道天雷劈过失去了一切意识。

天帝曾说过，这世上再无朱雀卵。

诚然他没有骗我。

“不过你要知道，这朱雀卵如今已经融入你的血脉之中，自然了，你的血也有了朱雀卵的功效。”他这话终是让我有了一丝的希望。

“当真？”

“当真。”

听了堃钺的话我也顾不得其他疯了一般奔回魔界，这一身的风霜血浸的我也顾不得许多直奔向焦兰殿。亖馫因着服用了那颗丹药听闻这几个月没有再吐血反噬之苦，脸色要比之从前强上了许多。

我进门时他正躺在床上似是在算着什么见我进来却又一时愣在那里嘴里嗫嚅着我却没有听清。“亖馫，我回来了。也寻到了医治你的办法。”我这还未等走到他床前就已经着急的想要告诉他这件好消息。

“你在妖界平乱可有受伤？心疾可有再犯？吃得住的都习惯么？这军帐不比魔宫里的床榻柔软你睡的可惯？”亖馫真真是长了一张碎嘴再配上一颗爱管事的闲心还未等我关心他的身体却已经开始盘问我。

“你放心，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么。如今我寻到了医治你反噬的办法。”亖馫看着我眼中却是一片黯然，我见他这般模样也着实心慌乱了自己的方寸对着殿外的宫娥高声喊着去请药魔。亖馫却是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对着外面道：“不必了。我没事。”

“真的没有大碍么？若是你不舒服就让药魔过来看看，他自是有办法为你缓解的。”亖馫摇了摇头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道：“我无碍。只是想问你些事情，也想你，如实的告诉我就是了。”我点头，对他我自是毫不保留从不欺瞒的。

他看着我犹豫了片刻后才道：“你如今同我在一处……真的快乐么？”

嗯，这果真是个值得动脑子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