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高山在苏醒后，老实地泡在海水里静等了一会儿，可事情没如他想象般出现任何转机，手脚虽有知觉也能缓缓移动，却始终没有足够的力气爬回海岸，甚至连翻身都无法做到。

想到自己可能真的会淹死，高山彻底慌了，拼命晃动四肢挣扎着想坐起来，看上去活像只四脚朝天的海龟，可除了扑腾出几朵浪花外，一切都是徒劳的。

“help！救命！”

“help！”

“来人啊！”

片刻后……

高山安静下来，呈大字形躺在水里。

他扯脖子喊叫几声后便放弃了，他清楚这里远离公路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来，喊下去无非是浪费体力，能自由呼吸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所剩不多了。

此时海水已经淹过高山大腿，照这个趋势下去，再有个几分钟势必将他整个人没入海里。

如果能够多些时间缓冲，高山或许可以恢复体力爬回海岸，但眼下这只是一种幻想与奢望。

“云公主，我们可能真要死了，这还真是滑稽……眼睁睁看着自己淹死。”

【是你要死了，不是我们。】朱暮云黯然道。

“如果我死了，你会噗的一下消失吗？”

【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个粗鄙的家伙还不忘贫嘴。】

“我是想逗你开心而已，你又不会死不用那么闷闷不乐。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高山看着天空中的一抹云丝，好似想起什么又淡淡道，“她会记得我吗？”

【……】

【喜欢就告诉她啊！打电话啊，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算什么男人？】朱暮云放低声音嘟囔道，【反正你都快死了……】

“是啊……我刚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奇妙，却要死了……”高山凄然一笑。

高山费力地挪动右手掏出怀里的卫星电话，隔着塑料薄膜摩挲着按键。

【你在磨蹭什么啊？】

“我要想想怎么说。”

【本公主真是无法理解你这个复杂的家伙，你是打算在水里打电话吗？】

“云公主别打岔好吗？你我有三百年的代沟，有些东西你不明白。”

【别跟本公主提三百年，我真是受够你了！】

左手的伤口在海水的浸泡下传来一阵刺痛，令高山倒抽凉气，当即不再犹豫，单手褪下塑料薄膜拨出了那个印在脑子里的电话。

嘟——嘟——嘟……

“喂？您好。”温婉甜美的女声从电话里传出。

陡然听到这熟悉期望的声音让高山内心激动不已，他张着嘴却感觉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刚才想好的几句说词竟然全都忘记。

他想将这几天的所有遭遇向电话里的她深情诉说，得到她的安慰与理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而且他已没有时间。

“喂？请问您是谁？”

这时，电话那头骤然传出一个男人爽朗的说话声，“姗姗，我先去开车开空调，你等会下来也行，这鬼天气太热了。”

“嗯，好。”电话那头的关珊顿了顿，“喂？喂？还在吗？请问您找谁？”

高山脑中一片空白，想象中的美好一下化为泡影，现实从来都是既冷酷又骨干。

即将死去的自己又何必去打扰她的生活，好的女孩永远不会缺人陪伴，想到这里，高山的手指不由自主滑到了挂断键。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的关珊疑惑着问道：

“是——高山吗？是你吗？”

“……是我，我是高山。”

“刚才怎么不说话？我怎么听到你那边有水声？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事吗？”

“我很好，我在海边。”

“是吗？大海……我非常喜欢大海，可惜没去过，你那边的大海美吗？”

“美……”

高山艰难抬起头，不断涌来的海浪将海水灌入了他的耳朵。

“我好想去看，那里有海鸥吗——咦？对了，你不是去的东北大山探险吗？怎么又跑到海边了？”

“我也不想，但出了一些巧合，结果我就到了这里……”高山趁着海浪退去又躺回到浅水里。

“嘀——嘀——”电话那头传来两声汽车的喇叭声，紧接着关珊饱含歉意地说道，“高山，真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这是你的号码吗？等晚上有时间我给你打回去，我想听你讲讲探险的事。”

“嗯，好……呜……咳咳……”

一个海浪突然拍来，将高山的脸整个埋进水里，嘴和鼻子被灌入不少海水，呛得他不住咳嗽。

冷不丁被海水一激一呛，高山好似从迷茫与混沌中陡然清醒，心急如焚地冲电话大喊道：

“不要挂电话！千万不要挂掉电话，关珊，咳咳请给我一点时间，咳不要走不要走。”

“高山你怎么了？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在，我没走。”电话那头的关珊语气既紧张又关切。

听到关珊还在，高山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温声道：

“等我把想说的话说完你再走，好吗？”

不等关珊回答，高山对着电话自顾自说道，“我很穷，穷到一无所有，而且我一直都是个倒霉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遇到倒霉的事，这次也不列外……咳咳这次可能不是倒霉那么简单了。”

高山挣扎着从海水里抬起头，望着远处滚滚而来的海浪，“关姗，是你让我明白，我这个倒霉的人也会幸运——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幸运，我真希望这份幸运能够永存，一直到天荒地老……”

“你在说什么啊？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关珊焦急的话语声中带了哭音，她好似已然感觉到什么。

“放心，我没事，再给我唱首歌好吗？我好想听……”说完，高山整个人没入水中……

也许不会再看见

离别时已是夜色的天

有的人也许不会再见

那张晚霞般的笑脸

风在歌唱

唱他曾去过的地方

在黑暗中

有朵花为你开放

……

一朵黄色小花离开皮衣的束缚，从水底徐徐上浮到海面，在湛蓝的海水里，这朵小黄花显得十分突兀。

奇怪的是，不管海风与细浪怎么吹拂拍打这朵小黄花，它都会倔强飘回原来的位置，仿佛在海里生根一般。

一辆四驱越野车沿着海边快速驶过，开出很远后一个急刹车陡然停住，随后倒车回到飘着小黄花的海湾。

车子停稳后，下来一个穿白西服的瘦子和一个光头壮汉，不是别人，正是波托夫与郝托夫。

波托夫眯眼打量着海面上那朵黄色小花，自语道：

“这里怎么会有朵金雏菊？难道……”

波托夫看向正挠头皮的壮汉郝托夫：“老滑头说：有两个认识我的曰本人在这附近抢了他的车，而且有个戴了一朵金雏菊的小子紧追不舍，我猜是泽田和那个摩托小子。”

“我想吃棒棒糖。”

波托夫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已经给过你了啊，和你说也是白说，不过，泽田这么长时间都没出现，我们的麻烦好像都被解决了。”波托夫撇了下嘴，“哼！你的朋友可真厉害。”

“朋友，郝托夫的朋友在哪？在哪？”

说着，郝托夫四下寻找‘朋友’的身影，好像‘朋友’要比他始终没得到的棒棒糖重要的多。

“在那？”波托夫看向那朵飘在海面的金雏菊，“也许全都沉入了大海。”

良久后……

波托夫抱着胳膊，皱眉端详着沙滩上两具尸体，他的目光几乎都被稍远处一具穿骷髅皮夹克的“尸体”所吸引，“尸体”奇特之处在于，左腕位置有一面小巧古镜在阳光下闪闪放光。

波托夫记得，刚把这“摩托小子”拖上岸时，那小镜子上生有不少黑色触手，当时可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不过，不久后那些黑色触手就渐渐消失了。

这种诡异现象让波托夫惊骇非常，立刻阻止了弟弟郝托夫靠近可能是怪物的“摩托小子”。

“朋友，朋友为什么不说话？”郝托夫憨声问道。

“你不要总是重复一个问题，这很烦知道吗？郝托夫，你千万不要靠近他，我们一会儿马上离开这里。”波托夫朝沙滩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喃喃自语道，“那五个背包究竟在哪里？害我白忙一场只捞出两个死鬼。”

波托夫满脸不高兴，嘀嘀咕咕蹲到一具穿着探险服的尸体旁，伸手在尸体上翻找着东西，嘴里不住叨咕：

“泽田老朋友，你可别怪我，有些事不是我能左右的，这都是你运气不好才见了上帝，哦对了，你可能见不到上帝，你应该是下地狱去找撒旦了，呸！我怎么就忘了，你个蠢货根本听不懂俄语……”

正唠叨不停的波托夫突然听到某种声响不断传来，他警觉地四下里看了一圈却什么都没看到，疑神疑鬼中，他缓缓仰头望向天空某处：

三架武装直升机正朝他所处位置快速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