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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刀》第一章 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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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刚刚入秋,一场蒙蒙细雨如约而至,虽然不大,但却不停,让人心烦。

平阳城是一座北方小城,依山傍水。此时一场秋雨从傍晚下到了深夜,仍旧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除了一些酒肆仍旧点着灯火,城中的寻常人家早已酣然入睡。

王赖子是平阳城中有名的泼皮无赖,因为从小头顶就有一块癞痢,便没有人叫他本名,全都叫他王赖子,叫着叫着,就连他自己都把自己本来的名字忘记了。

王赖子今天早些时候从卖肉的张屠户那里敲了些银两后,就一头扎进赌坊里,直到天黑才出来。

王赖子心情不错,在赌坊里赢了些钱,若不是肚中实在饥饿难忍,一天没吃东西,饿的头昏眼花,王赖子还想在赌场里豪赌三百回合。

王赖子跑到酒肆,要了些吃食和二两烧酒,草草的填饱了肚子就想重新杀回赌场,不曾想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王赖子便在酒肆中坐了下来,不能让雨水冲走了赢钱的好运气不是?要了两个小菜儿,烧酒也是一壶接着一壶,农家酿造的纯粮酒,后劲极大,没喝多久,王赖子就感觉头晕晕的,十分意识醉了九分,剩下的那一分,只想回家睡觉。

王赖子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店小二极有眼力见儿的扶住王赖子道:“客官,您酒钱还没给呢。”

王赖子闻言大怒,扬手甩开店小二的搀扶,一巴掌打在店小二的脸上,犹不解气,用脚踹倒店小二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敢问你王大爷眼前!”骂罢,对着倒在地上的店小二拳打脚踢,店小二只剩下了呜呼哀嚎。

酒肆的老掌柜年纪大了,无儿无女,早些时候见店小二在街上流浪乞食,心生怜悯,便收留了他,一来自己店里也有个帮手,有些力气活年轻人去干便是,二来将来自己年岁再大点,也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

此时老掌柜进了后院的屋子中,脱了鞋袜,准备上床睡觉,就听见了前院的叫骂声,接下来就是店小二的惨呼哀嚎。老掌柜赶紧踢系上鞋子,小跑着奔向前院。

老掌柜刚进要就喊到:“王大爷,王大爷,别打了,万一把他打死了,惹上官司怎么办?”赶紧走上去好言相劝,又赔上了一壶酒,些许银两,王赖子才骂骂咧咧的离开酒肆。

再看店小二,此时只剩下了出的气,没有了进的气,老掌柜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口,终于把店小二从鬼门关门口给拉了回来。

扶着店小二做到长凳,缓过一口气儿的店小二一口血水吐到地上骂到:“这等不要脸的腌臜货,怎么不走到街上跌进水里把自己淹死,也算生前积了德,若是哪位大侠路过此地为民除了害,我一定把他的长生牌供在房间里,一天三上香的供着!”

老掌柜看着店小二缓了过来,不由得很开心,看着店小二骂街的样子,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也是这般气盛,老掌柜走神了好久,最终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王赖子摇摇晃晃的走在大街上,不时的喝上两口烧酒,心中愈发的燥热难耐。胡思乱想间,一只脚踏进水坑里,差点把自己拌了一个跟头。

王赖子骂了句街,把脚从水坑里抽出来,一抬头,这不是早上我敲了些钱的张屠户家嘛,心里便盘算着,明日我再从他这里敲些钱,没准能在赌坊里赢更多的钱。运气嘛,好赌的人多少都信一点。

王赖子把酒壶递到嘴边,发现酒早已喝完,不由得骂到:“那老混蛋定是拿半壶酒充当一壶酒来蒙骗他王大爷,明日再去寻他算账。”王赖子兀自发怒间,看见肉铺旁的人家里,影影绰绰的有人走动。

王赖子眨了眨眼透过蒙蒙细雨仔细向屋子里看去,只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身影凹凸有致,矮的身影手里捧着一本书,隐隐约约听着似在背书。

王赖子看着那凹凸有致身影,心中邪火大盛,才想起,前些年的时候,张屠户夫妇收留了一对落难的母子,便从自己房子的边上给盖了一座低矮的土坯房,孤儿寡母就住在这里,平日里寡妇深居简出,很少露面。

土坯房外没有围墙,只有一排低矮的篱笆充当着围墙的角色,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王赖子心想,一会儿自己闯进去,惹来人可不好,虽说附近只有张屠户一家,但王赖子却不把张屠户放在眼里,别的屠户五大三粗,王赖子还是有些怕的,可张屠户瘦瘦高高的,像个竹竿一样,别说王赖子,就是泼辣一点的村妇,都敢欺负张屠户,听说张屠户还怕媳妇,在北方小城里,怕媳妇可是要被别人嚼舌根的。

王赖子心里想了妙招,把空的酒壶扔到院子里,酒壶应声而碎,惊到了屋子里的孤儿寡母。屋子里的女子极为果断,瞬间就吹灭了蜡烛。

王赖子借着酒劲喊到:“小娘子,莫不是雨大,屋子漏了水,打灭了蜡烛?别害怕,你王哥这就来帮你把房上的窟窿堵上。”

街坊邻居有的听到了,知道是王赖子的声音,就干脆装不知道,有的心里更龌龊,想着王赖子开了头,自己以后也跟着沾沾光,有的汉子起身又被身边的媳妇拽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赖子在外边等了一会儿,见周围的房子里没有一点灯亮,土坯房里也没有声音,装模作样道:“小娘子,你不说话莫不是被吓到了?别害怕,王哥哥这就来陪你。”说罢也不走门,一脚踢开篱笆墙,摇摇晃晃的向屋子里走去。

屋中女子心生绝望,大哥大嫂不知所踪,只想一心带大侄儿,怎想到自己已经够受罪了,竟还要遭此横祸!女子从头上拔下自己仅剩下的一件儿银饰,脸色决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少年才十岁,却早已明白发生了什么,没等女子做出选择,就从被子里摸出一把尖刀,推开门跑了出去,女子想追出去,却发现自己竟如何也动不了了。

少年冲进雨中,本就瘦下的身子,在雨中更显单薄,王赖子看着眼前手举尖刀的少年,并不放在眼中,笑道:“小杂种,莫不是着急来迎爹爹了?手里拿刀做什么,给爹爹刮胡子用么?别着急,等我和你娘亲成了好事,自然不会亏待你,到时候你好好孝顺爹爹便是。”

少年不知是被这混账话气的,还是被着冷冷的秋雨给冻的,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王赖子自然不将少年放在眼里,伸手想要拨开少年,走进屋子里,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僵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少年将尖刀扎进自己心口,王赖子至死都不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十岁的少年手里。

王赖子的死尸轰然倒地,溅起一片片水花,少年此时仍怕王赖子不死,拔起尖刀,胡乱的向王赖子身上扎去,噗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血水混合雨水一直流到篱笆墙外,少年满身血迹,最终力竭,倒在血水里。

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出现在院落中,脚不沾地,雨水打在身影上还差一点就沾到衣衫的时候,就自然的分向两边流去。

瘦高身影抱起少年,送进低矮的土坯房中,走时开口道:“明天让他来我铺子里做学徒吧!”

第二天才醒来的少年走出土坯房,明媚的阳光有些晃眼睛,少年看着完好无损的篱笆墙,干净的院子,只觉得自己昨晚好似做了一场噩梦。

只不过从那个雨夜之后,平阳城中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个名叫王赖子的泼皮无赖,有人说王赖子投靠了远房的亲戚,从此大富大贵,也有人说王赖子在平阳城里吃了官司,连夜逃出了城,从此不知所踪,更有人亲眼得见说,王赖子缺德事做多了,被一位路过的大侠一掌击毙,尸骨无存。

从那个雨夜之后,怕老婆的张屠户身边就跟了一个小学徒,只是小学徒很奇怪,张屠户杀猪从来不让小学徒插手,只让小学徒在旁边观摩自己杀猪的手法。

酒肆的小伙计偷偷的在自己的房间里供了一个长生牌,上边用黑炭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雨夜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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