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气爬上山顶，石头整个人直接累瘫的坐在了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转身目光看向身后。

山下连绵的森林似乎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刚刚经历过这一切的石头自然不会相信这眼前的平静。

想起刚刚山下发生的屠戮，石头心中不由得感觉害怕，此刻他终于是见识到了小时候老人口中的海盗究竟有多么凶残，现在他不能再停留下去，他必须要赶紧回到新杨村，将这个消息告诉村子里的人。

事实上，根本不用他通知，因为新杨村地势较高的原因，在海盗吹起号角的时候，便是放羊的孩子们注意到海面那一艘艘大船，赶忙回家告诉大人。

另外还有山下的一些幸存者马不停蹄的逃到山上也是将这个警训告诉了山上的人，村民也早就已经知道了海盗来袭。

因此，还没进新杨村的时候，石头便见有人拖家带口的朝着山上跑去，路面上到处都是遗落下来根本来不及去捡的杂物，锅碗瓢盆、短衣裤袜几乎什么都有。

这些人大都都是要躲进山谷里，新杨村山后并不是陡峭悬崖，而是一座座连绵的山脉，其中并无多少人居住，他们笃定海盗不会特地跑进山脉之中寻找他们，因此只要躲进去便是有了大半的生机。

他们有的人的选择或是再往山上爬，也有的人呆呆地坐着，面如死灰，哀叹扼腕，似是在等死一般，只有那些个牛羊还在慢悠悠的吃着草，一点也不知道危机的来临。

见此，石头也不管告知这些村民了，只往着家中的方向跑去。

原本平常觉得回家的路非常短，此刻，他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终于是见到平日那熟悉的茅草屋，一把推开院门，却见院落之中聚集着将近百十来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再干些什么。

石头这一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他虽然楞了一下，但随后也想不去管这些人来这里做什么，他现在只想赶紧带着幺儿逃命。

他朝着人群之中挤去，还没挤出去便听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响起，人群也是安静了不少，只听这人说道。

“各位乡亲们，上一次海盗来咱们这里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当时，大家可还记得这群海盗他们不光是杀人，就连牲畜也不不放过啊，不光如此，就连种的地他们也都要烧毁，他们这是在绝我们的命啊！”

“你们想想看啊！我们即便侥幸活下来没有了粮食，没有了牛羊，我们又当如何去生存啊！反正我们都得死，不如轰轰烈烈的去反抗，去把他们赶出我们的家园！”

“我们要反抗！”

“我们要把他们赶出去！”

四周都是诸如此类的应和声，至于那号召的人是谁石头也听出来了，正是新杨村的村长，他挤到人群前，看着那苍老的身影，而后扫视四周那些个营养不良、瘦弱不堪的叫喊的人，再想想山下看到的那一伙子强壮的海盗，两者之前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虽然他感到有些稍稍困惑的便是这群不知死活的人为什么单单要聚集在他们家，不过他现在也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问题，他唯一想到的只有幺儿。

这时却听村长又说了，“这一次，我们并不是空手作战，我们有铁匠刘二制作的铁器长矛，我们一定能够获胜的！”

可能是因为太过用力或是太过于激动的原因，老村长被一口痰堵住，剧烈咳嗽起来，整张老脸都红了，幸的有人上前帮忙，不然的话，还没有和海盗开战，便身死也是足够留上一段“佳话”了。

石头这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村长，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刘二这一个名字上，村长口中的刘二正是他父亲的名字，他父亲姓刘，因为家中兄弟排行老二，自然村中人便是都叫他刘二，他的父亲有很多个兄弟，然而或于病死，或于饿死，基本上他父亲这一辈就剩他这一根独苗了。

事实上，在这个岛上，死亡率是远远大于生存率的，一个家族最后留下几根独苗或者全部死亡的现象是屡见不鲜的。

而此刻聚集在这里的人也多是家中没有妻子儿女、无法继续生存下去的人，如今只得铤而走险，只要赶走海盗，村长事先许诺他们的牛羊田地都会分发给他们，这也就是他们能够抛出性命聚集在这里陪着村长的原因。

当然，这其中自然不乏一些真正有勇气的人，石头的父亲刘二就算是一个，因为他不愿意抛下干了四十多年的活儿的熔炉和锅炉，于是他号召村里的人聚集在此，并把也同样赞成留守的村长唤来，在物质和精神的激励下，终于是聚集了一百来个人。

这时他的父亲从一侧打铁的屋子走出来，说是屋子，其实不过是四根支柱支撑起来一个茅草屋顶，四面只有少数木板围着。

他来到村长身边，目光从石头身上扫过，却并没有停留，他手举着一个矛尖，号召着人们去找一些可以绑得住的矛尖的木棍，接着村长继续发话，很大一部分去寻找棍子，另外一部分人则留下来给刘二打下手。

院子少了很多人，但是打铁所发出的声音却是一刻也不曾停歇，对于石头而言，在他心中，父亲和幺儿的比重自然是后者偏多一些，尽管自那次以后父亲很少有再责罚过他。

径直推开门，进入里屋，发现幺儿依旧躺在床上背靠着墙壁手中拿着一本书不停的看着，这种状态是每次石头回来都会看到的，幺儿几乎一整天除过必要的事情外不会把手中的书放下的。

一般，他是不会打扰幺儿看书的，这次却是例外。

石头一把夺过幺儿手中的书，“你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幺儿抬头平静的看着他的哥哥，“听他们说是海盗来了。”

如今性命都有危险，再听幺儿语气平静，不见一丝慌乱，倒是与路口碰到的那些个呆坐着等死的人一般，石头有些生气道：“你知不知道那是海盗，我刚刚从山下跑回来，亲眼目睹了那群家伙杀人啊，现在他们马上就要杀上山来了，我们马上就要死在他们的刀下了，你现在还有心思看书，赶紧跟我走吧！”

“我不走！”幺儿语气出奇的固执，这也是石头记忆以来幺儿第一次否认他的话，以至于石头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小到大我就生活在这里，早已经厌烦了这一切。”幺儿此时的神情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童，“躲避有能怎么样，苟活下来又能够怎么样，不依旧是现在这般生活甚至还是比这还要不堪龌龊，既然如此，还不如不逃，况且，我现在已经有了法术。”

幺儿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掌，一股小旋风似乎是听到他的召唤，在手掌心旋转，他用仅他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说不定事情会因此有转机，我能够离开这里也说不一定，况且即便最后死了我也觉得没什么，因为就本身而言，这般活着与死了有何区别。”

石头有些气急败坏的跺脚，此刻他只有听到幺儿说他不想离开，他甚至有些后悔把法术教给幺儿了，“你以为凭借着你手心随便扬起的几阵风便能够将那些海盗们赶走吗，你是不是整日看书看傻了！在他们眼里，你只不过是个病秧子，随便一刀就你把你脑袋砍掉。”

幺儿没有继续反驳，身子向前探了探，从石头手中拿过那一本书，目光忽然瞥见石头另外一只手还拿着一根糖葫芦，顺手接过来，“哥，你要走你便走吧，那些海盗最多便是来到这里，他们不会继续往山上了，因为再往上已经没有村庄，你自己找个地方躲一躲吧，等他们走后，记得为我和爹收尸，虽然我不在乎死，但是我却不想暴尸野外，被一群乌鸦啄食。”

“收尸！到时候我直接把你丢到海里，让你去喂鱼去吧！”

“你不会的。”

石头没有再理幺儿，径直向外走去，他也不去找他的父亲，朝着之前姨母教他法术的木屋跑去，他觉得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就是他的姨母了，他相信他的姨母一定会等着他的。

等到了平常学法术的屋子石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后的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不见了。

然而现在并不是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也希望他的姨母不会在意他把草药给弄丢了，他心中这般想着，推开门一看，却是发现屋内没有一个人，屋内空荡荡的，基本上所有能够拿走的东西全部都不见了。

石头即便是在迟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他的姨母早他一步已经开溜了。

他呆呆的站立在门口，忽然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半晌过后，把门闭住，随后目光扫视着四周，一草一木，一花一果尽然收入眼中，他长出了一口气，想起幺儿以及他的父亲，心中的恐惧似乎在慢慢消减，他转身的朝着家中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