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叔叔，你已经说的这么透彻了，想必如何跟哥哥那边交代你也已经计划的周密了。”玄芊娓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顿觉得空落落的，她三两步走到凌战面前，正视着他眼睛举起自己的右手轻笑道：“你的计划我同意。我们，击掌为盟！”

凌战点点头，举起自己的手来。

一下。

玄芊娓觉得这一掌震得她心房直颤，让她体察到天镜灵圣凌战对凝露女幽万般珍视之心。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三道中天尊伏羲、人尊女娲、地尊盘古的规矩，各有规矩道法，他们的情何等至深，才敢悖道而行啊。

两下。

凌战看着脸上稚气未脱的女孩儿，心中不觉冷笑。恩情之事，就连这样一个女娃娃都明白的，那高高在上的神司、神使还有神却不懂吗？也许，自他反出灵玄帝国宫闱那天起，一切就已经不在神的掌控之中了。

三下。

盟约已定，誓言即成。

玄芊娓咬了咬唇，看看身后还在昏迷之中的云沫沫，冲着凌战点点头：“凌叔叔，不，浔老师，我走了。请您照顾好云沫沫，还有他们每个人。芊娓取得水滴之日，便是我们的盟约达成之时。出言无悔大丈夫，保重！”

玄芊娓这话说完，往洞口的方向走去。天刚泛白，启明尚在。玄芊娓抬头看着天上那颗孤独的星星，觉得十分好笑：就算你高高在上，却没有一个同伴，你快乐吗？恰巧一缕金色的光芒破月而出，直直照在玄芊娓巴掌大的小脸上。玄芊娓被这刺眼的光芒照的恍惚，眼睛微迷起来，一层薄薄的金色从她的眼底蔓延开，不一会儿她的整个眼瞳都变成了金色。

“心月玄狐，千尾如翼。”玄芊娓低声一吟，身后千条尾巴倏然出现。她的身体并没有如同之前所见的狐狸精一般化作兽形，少女纤弱的躯体后，数不清的尾巴雪白尾巴轻柔的摆动着。点金的瞳，秀停的鼻梁，红润的唇，白皙透着些微红晕的脸庞，修长微扬的脖颈，小巧圆润的耳珠，高束乌黑的秀发……不知怎的，纯真少女的模样却透出别样的魅惑之情。她身后毛茸茸的尾巴尖上，每一条都带着一点儿火红的颜色。这些尾巴仿佛扩大版的狐尾草，轻轻的摇摆着，散落开蓝金色的光点。

“呜——”玄芊娓一声长鸣，那是狐狸的声音。

天空中直垂一道灿金光芒，将她身笼其中。一眨眼的功夫，玄芊娓已经不见了踪影。置身金光中的玄芊娓面带轻笑，她不担心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只是确定的知道，取得往生水的那一日，便是她真正的自由，真正的幸福的开始。至于她存在过的痕迹到底会不会被凌战抹去，她相信记得的人，无论怎样都会记得！就像，她永远不会忘了花霁月一样。

看着那个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凌战把面罩重新戴在自己的脸上。他心中不由感慨道：蓝金色光芒，性属灵兽，生而人形，极为罕见啊！狐族，就算是千尾者也得经过修炼，百年凝练十条尾巴，待到千尾归一之时才能真正蜕化成人形。成人形者领天命，入十方之世，历红尘之难，完成者便可登天成仙。多少她的同伴求而不能的好事，竟敌不过她心中的自由二字。真不知道说她活的太傻太任性好，还是说她活的太通透太真实了！

凌战的目光转向身后平躺着的云沫沫。在狐尾草、玉青石板和花霁月融灵三重作用下，双马尾的女孩儿早已灵意稳定，安然睡去。只是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眼角的泪痕尚未全干，在那张精致如瓷的小脸上染上不言而喻的悲伤。

凌战放轻了步子走上前去，扣起右手无名指低低的念了一个“休”字，就见那悬在云沫沫上方的狐尾草幽幽的停下，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接着狐尾草缓缓的落在云沫沫的身上，比起曾经它一顿一息生机感满满的模样，显然露出即将萎败的迹象来。

“好歹算是救了你一命，留着做个念想吧。”凌战低叹一声。好好地一场猎轮，又有谁能料想到此番一死一走的结局呢？他伸手把云沫沫打横抱起，忽然想起四年前第一次见到花霁月的情景来：

只到自己的腰部那么高的女孩儿，抬头看着带着面罩的自己，大大的眼睛满是错愕，小小的面容全是泪水。

“你是英雄吗？……是来救我的吗？”

“我只做我妻子一人的英雄。至于其他人眼中，我杀孽太重，是来自地冥的魔头。”

“请带我走。”

“你，不怕杀人的魔头吗？”

“如果做魔头能够不被人欺负侮辱，那我也要做一个让世人都害怕的大魔头！”

“师傅，我什么时候才能修灵到你那么强大的地步啊？”

“师傅，等我找到云沫沫，一定会让她成为我的一品宝轮，这样我就可以修灵到更厉害的地步了！”

“师傅，等我变成大魔头，我一定要把以前欺负过我的人都揍一通，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这个世界，光和暗的力量哪个更强？生与死的抉择哪个更需要勇气？轰轰烈烈与平平淡淡哪个更让人向往？

凌战定了定，极轻的叹出一口气：也许这就是命吧，花霁月这个傻丫头还是将自己的命全都交给了这个小姑娘。罢了，天石门门人的宿命，哪里由得他一个外人操心，只希望活下来的这个能好好地活一场吧。凌战抱托着娇小的女孩子，脑中不断地闪过一个又一个场景画面，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那孩子已经答应了我往生水之事，想来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承诺。即是如此，小枭不必为此冒生命危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只要能快乐平安的生活就好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凌战已经抱着睡得安稳的云沫沫来到森林外沿，在此等着接他们二人的居然是孩子们口中心中甚是畏惧的杨老师。他看到凌战怀中云沫沫的安稳模样，长长松了口气，遗憾道：“那孩子最终还是做了这般选择啊……”其实，看花霁月的样子他就知道的，那是个沉默的孩子，却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天石门的后生，自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骄傲，舍生取义的选择是大家都已经料想到的。比起对花霁月的惋惜，他们这些老师倒是更担心被续命的云沫沫，虽说比较安静不大爱说话，但是心思却重的很，该怎么做她的工作才好呢？

“杨狮子，不用担心。”凌战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放低声音轻语着，像是怕惊醒梦中的女孩。“那孩子的命石灵技是遗忘，他们……都不会记得她的。”

都不会记得她，包括云沫沫？杨广鸣愣怔了一下，眉头不觉皱起来。看着大步往前走的这人的背影，杨广鸣心中忽然一酸：都一把年纪了，这小子还和当年一样，一做就做个惊天动地的大事。要不是这家伙对小枭过分的担心暴露了他自己，他真的以为这姓凌的早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浔……化名来帮助自己的徒弟和儿子，亏他想得出来！杨狮子，火石头，水丫头，梦姑娘……当年他们这群抱了小团儿的少年少女也是这么嘻嘻哈哈、跌跌撞撞的在修灵路上走着的，多少年了，没听见有人这么叫自己了……杨广鸣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放快步子走到他身边，伸手勾住凌战的肩膀摇了摇：“你叫我杨狮子，我叫你啥？凌老师？浔老师？还是火石头？”

凌战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慢慢说道：“还是叫我浔老师吧。”

“啊？为什么？”杨广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难道他隐藏身份保护这些孩子，不是避免小枭知道他的身份乱了心神？现在他们都猎到三轮了，这家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看着凌战欲言又止的模样，杨广鸣一下炸了毛：“喂喂，你这不对啊，花霁月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小枭他们也已经猎轮成功了。你还准备到哪去？”

凌战深深看了他一眼，他当年助自己叛逃后一直在邶神学院，自然是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那夜围剿之后，凌战这名字就该从世界上消失了，可是事与愿违。他，不想害了这些人啊！若是在云岐森林，他至少可以保证隐藏自己不连累他人，可是如果在邶神学院，他真的怕……凌战摇摇头，算了，回去跟袁老师他们商量之后再说吧。毕竟，自己的那个想法也得袁老师同意才行……

“等等，玄芊娓那个小丫头呢？”杨广鸣脚步一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少了一个人。方才，故友重逢的兴奋激的他头脑发热，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应该和云沫沫一起出来的人不见了。

“不要去找。”凌战脊背微微一僵，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闷声说道：“她只是回到她该去的地方了。”

该去的地方？难道这里是她不该在的地方？杨广鸣大脑飞转，几秒之后得出一个自己不敢相信的结论来：难道她和水丫头一样……

看来，那个想法与袁老师商议之后最好快些付诸实践，否则一定会惹出大麻烦来的！凌战的眼神冷了几分，心中这般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