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生前曾经在距离健康公寓约莫2公里的一家鸭血粉丝店里吃过晚餐，从饭店老板那里的口供可以得知，当时的时间是夜里九点40分左右。

通过对胃部残留物的鉴定，法医那边推测出，刘斌的死亡时间为凌晨两点三十分到凌晨三点十分之间。

换言之，大火发生的时候，刘斌还活着。

他的右腿被手铐牢牢铐死在钢管上面，无法逃生。房门的密封性很好，即便大声呼救，屋外的人也几乎不可能觉察到1414房间里面的异况。

更何况，凶手在离开了1414房间之后，将大量的化学药剂倾倒入锁孔之中，使得锁芯被严重烧灼，即便当时有人注意到刘斌被困在火场里，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将他救出。

刘斌的手里仅有一把沾满铁锈的水果刀，要逃命，只能忍痛切下自己的右腿。

那把生锈的水果刀，极有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的，而他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要在死前继续折磨着刘斌。

火势越烧越大，浓烟和高温逐渐将自己包围。最终，求生欲战胜了一切。

他一边用力切割着右腿，一边忍受着含有大量一氧化碳的烟尘被吸入肺部。

然而，刘斌所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却都是凶手提前设计好的圈套，就算他真的从厕所里逃出，公寓的铁门，也已经不可能开启。

这一切都宛若水中月，镜中花一般，那个漫长的夜晚，他注定没有办法活着走出1414房间。

望着会议室里神情严肃的刑警，楚珂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2.17健康公寓纵火杀人案系一场有预谋的凶杀案。凶手作案手段十分残忍，且具有一定程度的反侦察能力，否则，痕迹鉴定组那边不可能一无所获。可以想象，这次的案件，将会十分棘手。

既然这样，各位不妨说说对于这起命案的看法，我们专案组也好集思广益，争取早日找到突破口。”

楚珂说出的结果，则是令场下众人感到心寒。

这起命案不仅线索少的可怜，更为糟糕的是，火灾发生的那天，健康供用户的监控录像偏偏因为电路整改原因而没有办法使用 。这样一来，当日出入健康公寓的人流情况也就无从查起，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刘斌是何时被关在了公寓里，又是何时遇害的。

又断了一条线索，望着白板上张贴着现场的取证照片，偌大的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从哪查？怎么查？从谁入手？整三个问题，在每个人心间徘徊着，迟迟没有答案。

半晌，还是由方严清主动开口，打破了平静：“怎么了，平日里一个个不是都挺能说得吗？怎么让你们说对于案件的看法，就全都哑巴了？”

“方....方队。”远处，一个约莫二十五岁上下的小警察抓了抓脑袋，一脸尴尬的样子：“这起案子奇怪的很，而且线索又几乎没有...我们...我们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啊。”

“哦，是吗！”方严清把嘴一撇，瞪大了眼睛，随后直接站起身子：“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就从作案动机，作案时间开始分析！现在给我装哑巴，这么多年警察白干了啊！

呵，我看你们一个个，就是不想承担责任，把破案的压力，都推到楚队长的身上！”

方严清在刑侦支队呆了十几年了，大大小小的案件见过无数，眼瞅着更替的刑侦支队长，就足有四个！

支队里面这些刑警的性格背景，他早都摸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也清楚为什么这次的会议会如此沉闷。

三个月前，楚珂作为刑侦支队长刚刚上任。

虽然楚珂的能力都是一流的，办案的时候也足够拼命，可她的资历不够，再加上又是女性的缘故，难免遭人非议。

支队里面有那个几个老油条，从一开始就对楚珂颇有微词。

这次的案子很是蹊跷，再加上省厅领导高度重视，所以支队里那些个老油条都想往外摘，恨不得把整个案子的责任全都推到楚珂的身上。

对于这些家伙过去的行为，方严清原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同在一个部门，有些话不好说的太死。

可这次，人命关天的大案子，他实在有些忍受不了。

“我告诉你们，省里领导明确指示成立专案组，限期半个月内破案。这会儿你们都特么给我玩深沉是吧，半个月后抓不到凶手，咱们整个支队的人谁都别想逃！”方严清看了看边上的楚珂，稍稍放缓了语气：“我知道案情困难，整整三天了也都没有什么线索。但是，既然咱们选择干这一行，就要对得起身上的衣服！”

方严清这一番训斥，说得慷慨激昂。有几个警员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半天不敢出声反驳。

“这样，一队继续负责寻找目击者，般公寓里每个住户都问过一遍，争取找出案发当日出现在健康公寓的可疑人员。二队负责调查刘斌身份背景，看看他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与人结仇，另外，拷住刘斌右腿的那个手铐，质地也不简单，普通地方弄不来，三队这边去黑市上查查来路。

大家不要灰心，上级那边已经下了通知，明天会派一个专家过来做犯罪心理侧写，有了具体的指向，咱们也就不用像瞎子一样乱打了。”

一口气说完，方严清长出一口气，缓缓坐下，将左前方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休息了，双眼红得厉害，颧骨突了出来，下颚遍布杂乱的胡渣，。

即便如此，方严清心里也清楚，楚珂的拼命程度，远在他之上，单是犯罪现场模拟，就做了不下十遍。

为了查清这个案子，楚珂这个支队长，是真的豁出性命了。

“好了，方叔说的很有道理，这种时候，大家更应该精诚合作，有什么意见的，抓住那个凶手之后，咱们再提。”楚珂简要陈述了一遍方严清安排过的任务，并将之后调查的重点，放在了刘斌的身份背景上面。

如此残忍的凶杀案，对方肯定蓄谋已久。

若非有血海深仇，绝不至于为了要杀一个陌生人而做到如此程度。

这样一来，凶手和刘斌极有可能认识，并且有过恩怨。从刘斌身边的亲朋好友下手，将会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只是，顺着这条线搜索下去，真的能够有所收获吗？

凶手如果只是为了杀死刘斌，何必要弄得这么复杂？死者被切掉的那根手指，又去了哪里？

看了眼身后密密麻麻的照片，楚珂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具被烧的焦黑的尸体，融入尸体腿部的水果刀，以及那缺了根中指的左手。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起来，这破案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上级所说的那个专家身上了。

......

伴随着一阵引擎的轰鸣声，g1637号动车即将要抵达下一个站点。

听见广播的通知之后，叶萧缓缓收好面前的文件，闭上眼，揉揉了眉心部分，似乎在整理思绪。

这次的工作，比想象中的更为棘手。

若不是领导执意安排，他着实不愿意在难得的假期接下这份工作，更不愿意重返h市，这块伤心之地。

二十多年前那段痛苦的回忆，依旧会在某个深夜，潮水般涌上大脑。

片刻后，叶萧提起自己的公文包，合上面前的简易茶水位，缓缓站起身子，走出了6号车厢。

回国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搭乘高铁。近几年来，国内的发展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在此之前，他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个时速接近300千米的“铁盒子”，竟然能行驶的如此稳当。

车门附近早已经挤满了熙熙攘攘的旅客，几乎全都提溜着大包小包，一蜂窝的挤在车门边上。

等待下车的过程中，叶萧为了帮一个学生取行李箱，让出去自己的位置，等到重新回来排队，却已经是在最末位了。

高铁停稳之后，大部分乘客一股脑冲出车厢，飞一般朝着出口处赶着，唯恐落了下风。

叶萧像个绅士般站在一旁，等到大部分乘客都下车之后，他才终于跟上队伍，依序走了出去。

顺着扶梯一路朝上，穿过通道之后才发现，高铁站出口处的人流量，更是恐怖。

除了少数等候亲友的之外，剩下人大多都举着一块由废纸箱制成的简易告示牌，上面横七竖八的写着各种奇怪的地名，站名，或是写着关于周边旅店广告。

这些在车站外等候的人，被当地人“亲切”的称为“皮条客”。他们的工作，就是不遗余力的将刚出站的旅客拉上周围的黑车，亦或是车站附近的旅店里面。

所有的皮条客都和黑车或是黑旅馆有着合作，所以每一躺到站的火车，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笔财富。此刻，所有“皮条客”的目光都集中在眼前这个清瘦的年轻人身上。

宛若饥渴的猎手，见到了久违的猎物一般。

拿着大包小包，穿着打扮周到的外乡人，往往最容易上钩。

因为出站的时候拖延了进度，此刻的出站的乘客只剩下叶萧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