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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战记》第四集 灭世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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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漩涡

不知从何时起,天戈山藏有异宝的消息,开始悄悄地在各大势力之间流传开来。

一时间,天戈山上汇集了众多的奇人异士。

此刻在山顶的,都是些能力出众的人物,如果宝物的传闻属实,那么他们之间的争斗也将不可避免。

局势可以说是复杂无比、瞬间万变。

在流风掉下山崖的那一刻,仍有不少人陆续地登上顶峰。

这其中,就有很多许久以前流风熟悉的人--朋友、敌人、以及曾经的恋人。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些曾经在流风生命中占有着重要的地位,还有一些人,即使是在今后,也将跟他的命运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当然,流风并不知道这些。

此刻唯一能吸引流风注意力的,是正下方那个宛如怪兽巨嘴般、巨大的能量漩涡。

流风甚至能够闭着眼睛就看到它的形状,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这样。

那漩涡不只巨大,而且狂暴异常。

虽然在稍远的地方,感觉不出漩涡内的变化,可是在流风的位置上,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漩涡中间那无比强大的能量,正在激烈地摩擦撞击,宛如一反一正、两股转向相反的龙卷风,在互相挤压着。

处于其间的一切,都会被扭曲变形,然后被绞成碎末。

流风清楚地知道,接触到那能量漩涡的时候,就是自己看到死亡真面目的时刻。说不害怕是假的,任何人在触到死亡的一瞬间,都会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所有人都一样,当死亡的黑色阴影突然压在头顶时,头脑中会出现一个短暂的停顿状态,除了本能反应外,无法再做出任何有意识的反应。

然后,大脑将以另一种平时无法使用的思维模式,进行运作,这种思维模式的运作速度是正常时的无数倍,最快的时候,甚至只用一瞬间,就回忆完整个一生,连最细微处也不会忽略掉。

不知为什么,流风突然就记起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昏暗的灯光下,渐渐远去的背影……

郊外荒野上满身伤口的男孩……

小镇废墟中莫名其妙的眼泪……

夜晚破屋中的孤寂与哀伤……

在丛林中流浪的新奇与温馨……

教室中少年眼中的寂落……

女孩怀中泪流满面的受伤少年……

一切的心情都在瞬间,从心田流过,仿佛一秒中就经历了无数的岁月。

最后,流风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烈火之中,火红的刀光不停在眼前闪耀。

在手握向红光流转的刀柄瞬间,流风突然觉得,自己终于与那个陌生的自己重合在一起。

在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握刀的自己心中深深留恋着的,是几个人令他最难忘的眼泪。

--茂林之中,混身是血的紫眸小女孩,艰难地扶着身后的树干,站起身,即使是无路可逃时,眼中仍然写满了不屈。

可是当她看到从身后出现的人时,眼中立刻现出如见亲人的惊喜,泪水开始止不住地涌出,温湿的感觉,透过胸口的衣襟传入心底,刺痛灵魂。

那种依赖让人心痛、让人怜惜,让人想用一辈子去保护。

有些人即使只见过一眼,心里也会产生无法形容的依赖,为了这份完全的依赖,即使赌上性命也值得。

--高高的要塞城楼上,白衣少女临风而立,清澈的眼泪随风飘飞。

胸口上传来火辣辣的痛,分不清,是刺入身体的长剑带来的伤痛,还是心底的绝望带来的痛苦。

少女的面容慢慢地刻在心底,形成最后的印象。白晰的脸,飞舞的长发,还有飘飞的泪……

一个人为了目标,不断地向前走着,即使被荆棘割得体无完肤,也没怀疑过。

可是当那个目标突然在满身伤痕的人眼前消失时,过去和将来的一切,都变得茫然。心中会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走在这里?将来该要去哪?眼泪在她的脸庞上流下,却永远地留在别人的心里。

荒野上,冷风残月,女孩静静地搂着身旁之人受伤的部位,一起沉默、一起流泪、一起分担着痛苦和无助。

一个看不清过去和未来的人,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度过这漫漫长夜?

在这种时刻,身边有一个懂得自己的心情,愿意默默地陪伴、默默地为自己流泪的人,世界将不再是一片黑暗。

平时装作冷漠无谓,扮演着坚强的角色,可心底,终究希望有一个能够分担心事、抚平伤痕的人陪在身边。即使失去很多很多,只要还有人能懂,还有人在关心着自己,前面就总是有路可走的。

……诸多画面,闪电般从脑海中掠过。

陌生的感觉,跟听夜讲述过去时如出一辙,可不同的是,流风此刻心中,确切地体会到了其中复杂、苦涩的心情。如果以前,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那么此刻,则是深深地被故事感动,分不清看到的是陌生人,抑或就是自己本人。

流风并没发现,在他心潮澎湃的时候,额前那处封魔印记开始射出强烈的金光,薄薄的金属片上,细小的电流如银蛇一般飞窜,仿佛有两股流风完全感觉不到的力量在默默地对抗。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柔润的手拽住了流风的手臂,下坠之势一缓,流风马上清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仍处在半空之中,冰冷狂暴的气流围在身周,不停地旋转,夜正乘在灵兽上,努力地拉着自己,缩小着两人间的距离。

在流风清醒的一剎那,封魔印上的金光倏地一下消失不见。

对于身处这种状况的两人来说,流风是否有过那失神的一剎那,并不重要,夜的灵兽,在只负担一个人的时候,仍无法在狂暴的气流中保持平衡,更别说此刻背上又多了一个人。

两人完全被卷入寒冷无比的旋转气流,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怎样才能从中逃脱出去。

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最大难题,是如何才能在这种地狱般的寒流中坚持下去。

夜本以为乘着灵兽,把流风载上去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当她被卷到那巨大漩涡的正上方时,才发现,想要从这里逃脱根本就是妄想。

在正下方,漩涡正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吸力。

身处其中的他们,就好像悬在磁铁上空的细小铁屑一样,无论怎样努力的对抗,也难以摆脱被吸引进去的命运。

最可怕的是,越接近漩涡,气温就越低。如果说,在山顶时那种低温已经接近了普通人承受的极限,那么此刻,两人身周的温度,应该是一切生物存在的极限。

随着与漩涡间距离的缩短,两人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气流的狂暴程度与气温下降的速度,都在成倍的增长。

流风和夜的能力都不弱,在低温的时候,体内的气息会自然而然地在身体表面上流动,保护着身体,并化解大量的寒气。

可是在这种超低温之下,身体表面的能量,好像快被冻结了一样,流动得极为缓慢,再与体外猛烈的寒风,发生剧烈的摩擦,只片刻就会被卷走。为了保护身体不被冻伤,体内的能量便自然而然地进行补充,然后再被狂风带走,所以消耗极为惊人。

片刻之后,两人的外套,首先承受不住如此低温,衣襟领口处原本柔软异常的毛皮,开始慢慢地变硬。

在呼吸之间,两人吐出的白气附在其上,结成白霜,越积越厚,慢慢地化成坚冰,狂风卷来时便纷纷破裂开来。

接着,外沿处厚实的布料,也被冻得僵硬易折,离身体稍远的衣襟末端,被狂风轻轻一绞,便碎裂成片,在衣衫破裂的一瞬间,甚至隐约有清脆的冰块断裂声。

最后,连头发也无法抵住可怕的低温,末梢慢慢地变硬、变脆,然后被寒流碾碎。

体内的热量在大量地流失。

他们的能量就像海绵里的水分一样,被一点一点地绞出体外,当能量用尽时,他们的人生也就走到了尽头。两人甚至能从衣服和头发碎裂处向内蔓延的速度,计算出他们还有多长时间可活。

流风知道已经无法幸免了,便贴近夜的耳边,大声埋怨道:“笨蛋!你为什么要跟下来!现在想逃都来不及了!”

在这种状况下,狂风在耳边呼啸,如果不大声地喊出来,即使在耳边,也无法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夜扭头,深深地看了流风一眼,贴近他的耳边回道: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以后一定会后悔。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结果怎样,都没关系。”

顿了顿,又问:“换了是你,你会吗?”

第一次听见夜说出如此真情流露的话,流风并不觉得特别开心,反倒是心中一酸。他知道,以夜的性格,不到最后时刻,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见夜仍眼含期待的等着自己的回答,流风终于不再犹豫,他大声答道:“会,一定会!”

夜闻言浅浅一笑,把脸靠在流风怀里,静静地闭上了眼,似乎想安静地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流风展臂,紧紧地把夜搂在怀里,心中一阵歉疚,想起一年多来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夜。

这个女孩,为什么要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她为什么,对那些倾慕她的年轻酒客,冷若冰霜?

为什么总感觉,她对待自己,总有些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呢?又为什么,平日极为冷漠的她,在看着自己时,眼中似乎总有几分难明的神采?

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朋友,似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自己和阿若的身上;她外表冷漠,却总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像一个最称职的知心好友一样,陪着自己,无论多久都没怨言;她美丽得像冰山雪莲,却不愿接触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男人。

流风经常在心里问自己,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意吗?

可是每次到最后,流风都只告诉自己这样一个结论--夜是个好女孩!

仅此而已。

对于一切的一切,流风都不愿意去找答案,他总是似有若无地装作不懂的样子,从不愿意认真地去问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想不想跟自己在一起?

流风总觉得仿佛欠缺了点什么,又似乎是自己在等待着一些其他的什么,反正就是不愿意去揭开,那个显而易见的谜底。

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接受着夜对自己的好,却又不试着更加接近她,不问她到底想要什么,也不想着该如何去回报。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流风越来越觉得自己太自私。直到现在,看到夜听到自己回答时那浅浅的笑容,流风才知道自己有多笨。

夜是个好女孩,比以前自己知道的还要好。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逃避着,不仅耽误了她,也耽误了自己,其实她和自己之间,本该拥有更多的快乐。

真正宝贵的东西,很可能就在身边,直到快要失去的那一刻,才会把注意力集中过来,可惜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珍惜或挽回了。

此刻,流风心中存在的正是这种感慨。

他知道自己欠夜的太多。

就这样吧,至少最后一刻是在一起的。

流风心中这样想着,于是低头,在夜的耳边道:“小夜,以后永远都不再分开了,好吗?”

夜欣然点头,心底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虽然直到最后一刻,才听到这种期待已久的话,可毕竟是等到了。在生命结束前的片刻,心中不会再有遗憾了。

死去不代表结束,而是代表着另一种永恒,与他一起死在这里,以后的确再也不会分开了。

夜心中胡思乱想之际,一手搂着流风,另一手则抚着灵兽身上柔软的毛发。

那柔软、洁白的长毛虽然冰冷,却没有因为周围的严寒而有半分损伤,依然在冷冽的气流中飘舞飞扬。

夜暗暗羡慕,心想,身周的低温似乎对它一点影响都没有,如果不是背上多了两个人,或许它可以逃出去吧。

可是对于灵兽来说,如果灵将死了,它也不可能独立地存在世上,所以,大限来临的时候,它也会一起死去。

想到这里,夜心中有些不忍,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它。

与此同时,她心中又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突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一把推开流风环着自己的手臂,坐直了身子。

在流风诧异的眼光下,她轻抚着那冰冷异常的白色毛发,喃喃道:“阿露达,你一点都不怕冷吗?为什么我无法保护自己,你却能若无其事呢?我有点儿明白了。

“你的毛发,其实并不是用来保暖的,对吗?你不怕冷,是因为你自己就可以制造低温,只要自己在体外形成一种低温保护层,就可以不受寒气侵蚀。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夜暗骂自己太笨,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像流风造的冰屋一样,先在外面形成一道保护层,使寒气无法继续向内侵入,然后,就可以在保护层内,保持一个适宜的温度。

一直以来,两人都以补充热量的方式,维持体表的温度,以微弱的热量去对抗周围的严寒,其结果,就像在广阔荒原上燃烧的火堆一样,不但无法有效的提高温度,反而只能白白地消耗干柴。

如果有了冰室去隔离寒气,那么,即使是很小的一堆火,也能得到很好的效果。

然而,即使懂得了原理,现实上却未必能付诸实现,灵兽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人类却几乎都不可能完成。

除非……

此时,夜突然记起不久前缪斯曾经说过的话:“……实际上,拥有灵兽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灵将,骑着灵兽满天飞的人,能力也好不到哪里去,顶多算是个驯兽师。记住,人和兽是一体的,灵兽的能力就是人的能力,人的本领,也是灵兽的本领。如果你的灵兽能飞天遁地,那么你也一样能够飞天遁地,如果你的灵兽能穿越时空,那么你也有可能,成为时间和空间的主人……”

“阿露达的能力,就是我的能力……”此刻两人仍在急速下坠,身下的灵兽拼尽力气,也只能保持住仅有的平衡,然而夜的心神,却进入了另一种境界之中。

恍惚间,夜仿佛走进了一片寒冷的冰原,透过呼啸掠过的风雪,隐约可见远远的前方有一个白蒙蒙的巨大物体。

她下意识地向前行去,走到近前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冰块,表面上无比的光滑平整,宛如一块经过细心打磨的巨型水晶镜。

镜中,面容清冷的白衣少女眼光四下梭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道:“你这样子是找不到我的,你在忽略了自己的同时,已经忽略了我。”

夜愕然四顾,不见有人说话。

虽然说不清什么原因,可她心里知道,说话的,就是她正在找的、陪伴了她很长时间的灵兽。

她第一次清清楚楚地,从自己的灵兽阿露达那里得到讯息,甚至直接听到了它的声音。

“你在哪?我需要你的能力!”

夜茫然地向半空高喊。

回声阵阵,没有答复。

“我忽略了自己,是什么意思?”夜伸手,轻轻撑在巨冰表面,细细向冰中的倒影看去。

细致白晰的皮肤、漆黑闪亮的眼眸、雪白整洁的衣裙,在这冰镜之中,甚至连最细微的地方也看得真真切切。

“妳太在意自己了,所以忽略了我。这样是无法看到我的!”

太在意自己了?可是这镜中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呢?

身后空旷的大地、飘扬的飞雪、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冰镜尽头深邃的幽暗,除了自己之外,还应该在意哪些呢?

不得要领的夜,迷茫地问道:“怎样才能找到你?”

深沉的叹息声,从夜的身后传来:“我的伙伴啊,你太在意自己与世界间的区别了!难道看不到自己时,自己就真的消失了吗?”

夜霍然回头,却不见身后有任何东西存在,再回头望向冰镜时,她却吓了一跳。

明明是站在冰镜面前,可镜中所见的,却只是满天的飞雪,以及身周几块巨大的冰墙。掌心处还能感觉到触着

冰壁的那种冰冷,脚也能体会到踏在大地上的感觉,可是,镜中却完全没有自己的影子。

夜心中一阵惊慌,伸手到眼前时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掌真的消失了,低头看去,整个身子也完全的不见了。

她惊慌地退了两步,却骇然发现,自己并没远离那冰壁。

当然或许可以理解成,由于冰壁太过巨大,而她自己又失去了身体做为参照,所以她完全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

在那一瞬间,夜的确以为自己消失了,可她心中却很清楚地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当心中的恐慌慢慢地平复下来后,夜渐渐地体会到了另一种非常奇妙另类的感觉,那是她之前从未想象过的。

寒风呼啸,冰雪飘扬,仿佛风雪正在穿身而过,又仿佛自己正被带着一起飘飞。

风就是身体,雪也是身体。

夜心有所悟,心意一动时,已经随着风雪再次来到冰壁前。

向内看去时,镜中有一个朦胧窈窕的身影驻立在风雪之间。细看时却分不清到底哪里是雪、哪里是人。

“你终于明白了!现在再来找我吧,就像那风雪一样,只要你能融入我的身体,我的能力就能变成你的能力。”

夜心中一片清明,站立在冰镜之前,细细地向内看去。只见那体态优美的灵兽,正展着双翅,静静地立在冰中,长达一尺的雪白长毛,在冰壁内轻轻地摆动着,深邃的眼神,默默地凝视着冰外朦胧的身影。

“等你很久了,我的伙伴!”

夜轻轻点头:“原来你一直都在我面前,注视着我、等待着我。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说话间,夜再次把手掌按向冰壁,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手掌不再停留在冰的表面上,而是直接穿冰而过,仿佛虚影一样,进入了冰壁之中。慢慢地,整个朦胧的身影,都融入冰中……

此时不明所以的流风,已经有些抓狂。夜莫名其妙的举动,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漩涡已经近在眼前,强劲寒风随着激烈的旋转,产生越来越大的撕扯力,那威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此刻已经隐约地能用肉眼看清漩涡的真面目了。它就像两顶扣在一起的斗笠,中间隆起,而四边平整,倾斜着,立在一道狭窄的山谷里。

流风本能地想要把夜护在怀里,却突然发现大量的寒气从夜的身上涌出,根本就无法靠近。

与此同时,一直在下面、努力减缓下坠趋势的灵兽,突然消失。一道十几公分厚的冰壁,代替了灵兽的位置,出现在他脚下。

一切变化突然而又离奇。不过接下来的变化,却使流风明白了个大概。

当他再次被夜拉住时,原本因灵兽消失而失去的平衡,突然又回来了。而在底下托住他们身子的冰块,则随着夜另一只手的挥舞,飞快地增厚,并向外延展,片刻之间,便形成了一个极坚固的冰球,把两人封在了中间。

曾经跟夜一起,听缪斯讲述灵将本质的流风,隐约地猜到,夜在机缘巧合之下,已经在灵将的道路上向前迈进

了一大步,与之前相比,她的能力有了质的飞跃,至少她能够不靠灵兽,就自由地飞翔了。

流风在为她高兴的同时,不禁黯然一叹。

夜很聪明,这个冰球的确能有效地挡住四周那恐怖的寒气,两人活命的时间又可以延长不少,可惜的是,即使这样,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从一开始,流风就清楚地感应到,隐藏在朦胧风雪之后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巨大漩涡,它是由一东、一西两个巨大漩涡形成的,它们像磨盘一样斜立着迭合在一起,相比起来,它们之间所产生的摩擦力,将比超低温带来的威胁更大。

夜虽然无法像流风那样感应得那么清楚,可她也知道,近在眼前的漩涡之中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凶险。所以,她把自己仅余的力量,都用在了凝结冰球上。

晶莹剔透的冰球越来越大,单是冰层的厚度就达到了两米,可是这堪称巨大的冰球,与那漩涡比起来,只不过是一个旋转着、滑向磨盘中心的豆粒。

当两人真正掉进漩涡的外沿处时,夜拼命维持的平衡马上消失,无法形容的巨大引力拉扯着冰球,划着巨大的弧度旋转着,向漩涡中心滚去。

此时流风和夜所感受到的痛苦,绝对是正常人无法承受的。

不只是冰球沿着漩涡旋转的方向转动,冰球本身也被拉扯着超高速地自转。

在冰球里面旋转所形成的巨大离心力和摩擦力相互作用,简直算得上是一个绞肉机。

两人抱成一团,拼尽最后的力量保护着身体,可是口鼻眼耳之间,仍不断地渗出血丝,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用力绞动着,火辣辣的疼痛中掺杂着恶心、发闷,以及头晕的感觉。

然而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个。

以漩涡的转动速度来计算的话,虽然它看起来十分巨大,可是,两人从落到边缘处,到被卷入中心处的风眼中,所需要的时间,其实是很短的。

按正常情况来说,他们在捱过这段时间后,就会进入风眼,然后会被卷到某个地方,如果他们能够度过这一关,那么他们就算捡回了小命。

可是眼前这个并不算是正常的漩涡,所以不能按正常情况来计算。

不知是由什么力量牵引着,原本不该存在同一个地方的两个漩涡,顶端紧密地扣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涡流。

它们互相牵引、互相抵销,使得漩涡的巨大威力被牵制在原地,只要离得稍远,便感觉不到它致命的威力。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流风等人在山脚下时,是完全感觉不到这漩涡的可怕之处的。可是当冰球进入漩涡中心,这种变态的威力,便完全地展现在他们的身上。

在漩涡互相牵引的力量作用下,滚入中心处的冰球,同时被两个方向完全相反的吸引力拉扯着,无法进入到任何一方的风眼之中,只能在正中心不断地自转,承受着越来越巨大的压力。

冰球中,仿佛周围所有形式的力量都被挤压到这一点上,两人渐渐到了极限。

血液慢慢地挤向体外,最脆弱的毛细血管纷纷破裂,流到身体表面的鲜血转眼间就被分解成血雾,附在体表处。四肢百骸仿佛都在挣扎着要飞离身体,肌肉被强大的力量拉扯着,早已麻木到不知疼痛,分不清,到底还算不算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到最后,连苦苦支撑着的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

流风下意识中,仍紧紧地抱着夜,即使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他心中仍想着要保护夜。在心底处,他希望拥有更强的肉体、更大的力量,去抵抗周围这可怕的力量、去保护自己怀中的女孩。

可是周围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流风的意识无论如何也无法维持清醒,隐约间他感觉到,自己终于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然而就在那一刻,本不该再有什么意识的流风脑中,突然又浮现起,与缪斯一起、在记忆深处经历的一幕:

呼号、怒吼着的妖兽们,从四面八方扑来,啃咬着身体、吞噬着灵魂,难挨的痛楚直达灵魂深处。不单如此,那些怪兽还硬生生地融入身体,各自争夺着属于自己的领地,身体慢慢地到达了极限,仿佛下一刻就要暴体而亡。

然后是一道金光,破空而来,击中了自己的身体……

是的,是一道金光。

当回忆到那道金光时,流风的回忆戛然而止,仿佛真的有一道金光,冲破了重重的幻象,从心底深处迸发出来,击中了自己身体。

然后回忆的画面再次继续,金光化成一道金色的薄膜,像一个金蛋一样,把身体裹在里面。体内的力量,不论如何狂暴地翻腾也无法突破金蛋,只能被挤压在身体里,慢慢地融入每一寸血肉之中。

那种痛苦太难捱、太压抑,心底渐渐滋生一股冲动,想要去发泄、狂喊、凝聚力量,去打破一切的束缚。

不知名的力量,从灵魂深处涌了出来,郁积在一起,化成吶喊,涌过喉咙,从口中迸出。

漩涡中心处金光暴现,无形的力量以冲击波的形式,伴着一种奇怪低沉的声音,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冰球噗的一声,被分解成最细小的颗粒,形成一团白雾,向四外飞射而出。

与此同时,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受到某种呼唤,由西侧漩涡深处射了出来。

巨大白光轰的一声,击在金蛋上,把它打得反向横飞出去,沿着东侧的漩涡中心团团翻滚着,滑进了漩涡深处。

第二章水晶球

流风清醒过来时,已经被漩涡卷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空间里。夜仍被他抱在怀里,听起来呼吸顺畅,似乎只是昏迷了过去。

回忆起刚才漩涡中的经历,流风仍觉脊背发凉,身体麻木胀痛。

他摸摸自己的身体,发觉四肢都在,似乎没什么损伤,不禁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检查身体时的感觉,似乎与平常不同,于是又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嗯,的确完好,只是有点酸痛,可是感觉并没变得迟钝。

不过,为什么摸上去的感觉,与以前不同了呢?

腿没问题,难道是手吗?

想到这里,流风又伸左手,去摸自己的右手。

早在落入漩涡前,两人身上的衣服就被损坏了一部分,后来又在漩涡中心,经历了地狱般的折磨,此刻穿在身上的衣服,只剩下手肘和膝盖以上的部分,其他的都破碎了。

流风伸手过去时,刚好能摸到皮肤,当左手触到右手臂时,他吓了一跳。

刚才摸到的是什么?周围有恶兽吗?为什么摸到了一个长满坚硬鳞片的东西?

流风下意识地搂着夜向旁边闪了一步,细心辨别时,却又发觉周围别无他物。

他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轻轻地把夜放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又向自己的右臂摸去。

那一刻,流风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一瞬间很慌乱、不知所措,然后就是满脑子的疑问。

这次流风很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现实--他摸到的,确实是自己的右臂,而那上面,也确实覆满了坚硬的鳞片。

不只如此,他的右手也变了。除了同样覆有鳞片外,粗状而丑陋的手指末端,还有细长锋利的指甲。当然,与其说那是指甲,倒不如称其为爪。

随后,流风又检查了自己的全身,发觉除了右手,背后还生出了四对宽大的薄翼,头发也莫名其妙地长到了膝盖处,幸好,除此以外的其他部分都很正常。

慢慢地,流风平静了下来。

思来想去,流风觉得似乎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自己跟夜一样,在生死的关头都得到了能力的进化。

夜是通过灵将与灵兽进一步的融合来完成的;而自己的,虽然有点不可思议,可说到底,仍然是跟存在于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进行了融合。

从得到的结果看,夜拥有了灵兽的能力,可以说,夜的能力就代表了灵兽的存在,而自己的身体,则代表了体内那种古怪东西的存在。

这的确是唯一的解释。流风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次,被缪斯带入记忆底层时的遭遇,刚才恍惚之间,仿佛又经历了一次那种过程,所以可以很轻易地跟上一次的事联系在一起。

能使两人在漩涡中心处那变态的压力下存活下来,绝对不是简单的幻觉,就可以解释的,一定是那次发生的事,再一次发生在现实中、发生在自己的身体上。

想来想去,流风心情有点烦躁。

感觉起来力量似乎有所增加,可是身体上出现的怪异变化,使他弄不清自己的位置。现在的自己,还算是人吗?被人看到的话,至少会被当成半个妖怪。虽然幸存了下来,可是以后该如何生活在人前呢?

流风翻来覆去地想着这样的问题,心中始终无法释怀。他完全没注意到,被他放在地上的夜,正缓慢地醒转过来。

夜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迷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四周很黑,看不清东西,除了寒冷之外,并没感觉到有其他特别的东西,似乎不像是传说中的黄泉地狱。

接下来,她注意到了身体的感觉。那种无法形容的痛苦似乎仍作用在身体上,每一寸肌肤都在隐隐作痛,身体里面也有火辣辣的感觉,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种种反应都说明她仍然活着,不然那种痛觉也不会那么清晰。

她不明白的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能够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存活下来?

慢慢地,夜记了起来。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片刻,她感觉到,似乎有一股极为纯正的金光笼罩了自己,隐约间,还听到一个低沉古怪的吼声。虽然后来失去了意识,可身体却仍能感受到痛苦,在那痛苦的过程中,身体得到了某种强化,然后在金光的保护下,自己幸存了下来。

对了,自己活了下来,流风呢?他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里,夜突地完全清醒过来,她下意识感应到身边有人,便伸手去摸。

没想到的是,此刻流风刚好在发呆,夜这一摸,正巧碰到流风的右臂。

出于女孩本能的对有鳞冷血动物的恐惧,夜的第一反应是发动攻击。森寒的冷气,在夜的手掌处迅速集结成冰,一瞬间,就把流风的右手冰结了起来。

发呆中的流风,也没想那么多,四对薄翅本能地一摆,倏地双脚离地,由半空中飘飞出去,同时左手拨刀斩了出去。

片刻后,黑暗之中,响起了两声惊呼,里面还夹杂着清脆的、冰块碎裂的声音。

在交手的瞬间,流风马上清醒了过来,他清楚地知道,攻击自己的一定是夜,想要收刀却已来不及,慌乱之中,急忙出声让夜躲闪。

夜听到破空之音,本能地聚集冷气,在身前布起一道冰墙,听到流风的提醒后,才知道自己刚才打错了人,于是惊呼起来。

至于那冰块碎裂的声音,流风以为是自己的刀斩碎了夜的冰墙,心中担心自己误伤了夜,不禁惊呼出声。后来经过查看,才知道碎的不是冰墙,而是自己的刀。

这刀最大的特点,就是细长锋利,攻击起来虽然凌厉,刀身却是薄弱点之一。

刚才漩涡中温度太低,刀身早已变得极脆,没被那刚猛的气流绞断已经算是走运了,此刻又被流风用极大的力量斩在坚硬的冰墙上,再也承受不住重荷,在一瞬间寸寸碎裂,留下来的只胜流风手中的刀柄。

两人的误会马上解除,可是刚才交手的一瞬间,都对彼此的能力惊讶得很。

夜能布下坚实难破的冰墙,或许还情有可原,可流风直到现在,还若无其事地飘在空中就有些过分了,而且被夜的寒气封住的右手也没受到半分伤害,只轻轻一握拳,就破除了冻结在上面的坚冰。

对于流风身上的异变,夜心中喜忧参半。

流风力量明显的提升,这是好事,不过外表的变化也很明显,这就有点麻烦了。以人类对妖族的仇恨而言,只

要流风以这副样子回去,结果不是被围攻至死,就是被卖到宠物店,或是斗技场。

“不要想太多了!我们没死在漩涡里,已是万幸,为什么幸存下来,反倒又多了这么多苦恼呢?放心吧,无论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生死关头,夜吐露了自己的真情,到这时大难不死,她的心境有了很大的转变,安慰流风的同时,开始大胆地表露自己的心意。

流风闻言,不禁回想起危难时的话语,虽然少少几句,却时时萦绕心头,仿佛有股沛然的暖流滋润着心田,心中的烦恼,转眼间烟消云散。

“嗯,小夜,我们以后都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等到把阿若接到身边,我们就什么都不缺了。”

对于流风的回答,夜心中微微觉得遗憾。

龙若的存在,就像流风生命的一部分,完全无法分割开来。

不过,微微的妒忌感,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对所爱之人的包容和理解,马上又让夜觉得释然。说实话,她也喜欢龙若,也习惯了三人在一起的生活。

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两人静静地,憧憬着幸福开心的将来,温馨在黑暗中缓缓浮动。对他们来说,此刻的寒冷或是黑暗,都不值一提,而将来要面对的困难,也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只要这样互相守护,一切都变得如此简单。

相互依偎着坐在地上,时间静静地在温情中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突然发觉,自己能隐约看清身边的东西了。

她环首四处寻找,只见斜上方一个很高的地方,有极微弱的光透进来,而且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大量急速旋转的森寒气流也从同一个地方涌进,并斜斜地穿向地底。

夜觉得有些好奇,这里似乎是一个封闭空间,却不知那漩涡的根源,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这里有什么稀奇古怪之处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开始摸索着查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虽然不像外界温度那样低,可仍不住地有冷风回转流动,两人很有默契的节省着体能,尽量不消耗身体里的能量,不然以他们的能力,在这样的环境里弄出一些光亮来,还是可以的。

当然,对流风来说,只要距离不太远,即使眼睛看不真切,周围的一土一石,也都能清晰地反映在他脑海里,所以当他看见夜像个超级大近视一样四处摸索时,便上前拉起她的手,领她查看周围。

来来去去绕了几圈,两人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这里是封闭的空间,但绝不是山洞、或是地穴之类的东西。

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宫殿的一角。

开始时两人身处的地方离漩涡中心不远,地面被破坏得很严重,矿石上覆着冰雪,里面还混着断木杂草,所以习惯了天戈山荒凉与严寒的两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他们只是以为,这里是山中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山洞。

然而查看之后,他们发现这里,根本是一处人为建造的巨大建筑。

除了被漩涡破坏的部分外,其他的地面,都是由宽达几米的正方形大青石铺就的,或许是年代太过久远,有的石板已经出现裂缝,石缝中还有杂草、青苔之类的东西,不过现在已经都被冻死了。

许多青石上都有深深的凹纹,像是某种雕刻的线条。

这里的四周,都被高大的墙壁紧密地围着,墙上的凸凹起伏,似乎是各种奇怪的浮雕。没有门窗,甚至没有任何与外界连通的入口,如果不是漩涡破墙而入,这里就是一处完全封闭的房间,宛如一个死囚室。

不知为什么,探察之后,两人心中都觉得有点压抑。

那感觉就好像处在一座不知名的宗教寺庙里,面对着张牙舞爪的鬼神雕像,又或是面目庄严的神佛,心中不期然地有种敬畏。

当然,敬畏之后,仍要考虑如何出去的问题。

看来真是不幸,没死在漩涡里,却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我们应该是身处山腹之中,通向外面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那个漩涡。”

流风话中的意思很明白,破壁而出的希望似乎不大,穿透天戈山的工作,可不是单凭他们两人就能完成的。如果没有其他通道,想逃出去,就只有再跳进漩涡里。

夜赶紧摇头,宁可在这里等死,也不愿意再跳进去,那种非人的折磨,想想都觉得可怕。不过,要坐着等死却又不甘心,于是她细心地摸索着,寻找暗道之类的东西。没想到这一找,还真被她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这个巨大的房间里,每块大方形青石,宽约三米,横竖都是一百块,由此可以推算出,房间长宽各有三百多米,可算是正方形。

把流风和夜带到这里的巨大漩涡,由斜上破壁而入,再由房间的中心穿地而入,具体的根源在哪里,不得而知。

一直以来,两人都因害怕那漩涡,而远离房间正中的位置。到后来才发现,漩涡到了这里,已经没什么威力,至少可以说,这个漩涡对外界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不主动跳进去,人是很难被吸入的。

发现这一点后,夜的摸索范围不知不觉地,便扩展到了中间。

她突然发现,其实漩涡贯穿的并不是房间正中心,而是偏离中心约三米的位置。在这三米的距离里,由于漩涡的破坏力,地面破损严重,再加上被卷进来的杂物满地都是,所以两人一直忽略了这里。

反复检查之后,夜才发现,在那碎石断木之下,居然有一个圆球状的奇怪东西。

“感觉起来,似乎是一个水晶球,里面隐约有能量流动。”

这是流风对那东西的形容。

“摸起来像是一个做工精致的艺术品。”

这是夜清理了周围的杂物,摸索之后,得出的结论。

那是一个古怪的东西,高约半米,下面是一段类似藤质的东西,在最下面分成五股,到中间处麻花般地穿插在一起,到顶端时又分成五岔,像手指一般,扣住上面的一个球体。

那球体质地光滑,直径大约十公分,摸起来,的确像水晶一类的东西。

“有古怪!”

这是流风和夜研究许久之后的唯一推测。

之所以是推测,是因为他们试尽了各种方法,包括了左右旋转、向下按、向上拨,甚至用脚踢都用上了,却始终不见它有什么反应,原本认为它是开启某种机关的设想便慢慢地被推翻。

然而偌大的一个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这么一个东西置于正中心,没古怪才不正常呢。

说来也是凑巧,就在两人灰心丧气地坐在那圆球旁边发呆时,一截卷在漩涡之中的断木被甩了出来,斜斜地朝着那圆球砸去。

流风本能地伸手一挡,去护住那圆球。这一挡,手上自然地带了自身的能量,当他的手擦着圆球的边缘,那圆球居然隐约地亮了一下。

断木轰然碎成木屑,然而巨响并没吸引到两人的注意力,他们都呆呆地盯着那圆球,心中有意外的惊喜涌动。

“亮了一下?”流风问。

“好像是,我也不太确定。”夜答道。

当时两人的注意力,都被飞击而来的断木吸引,没太注意圆球,然而黑暗之中白光的闪烁又很难被忽略掉,所以两人都看到了,又都不敢确定。

总结了前面种种实验的结果,又综合刚才那道不能十分确定的光亮,流风和夜最后大胆地提出以下推论:如果这个封闭的房间真有向外的通路,那么房间之中,就一定会有某种机关。

如果有某种机关存在,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眼前这个位于房间正中的圆球。

而如果刚才的亮光,真是这圆球发出的,那么它里面一定存在某种机关,这也就是说,房中有机关存在。反推之,即可大胆推断,这房间有其他的出路。

总而言之,机关是存在的,出去是有可能的,再认真地检查一遍是必要的。

回想刚才引起它反应的过程,先是有断木砸来,然后流风伸手去挡。断木早在与圆球接触之前,就被拦下,所以唯一能引起反应的,只能是流风的手。

为了确定所有的猜测,流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凝聚能量于手掌上,然后在圆球旁边划过。

果然,那圆球又亮了一下。

流风和夜惊喜异常,雀跃地抱在一起。

流风反复地重复刚才的动作,发现果然如设想。手离得远时,反应极微弱,圆球上只发出很轻微的光,而当他让手贴着球面划过时,引发的光亮就非常的明显。

细细地琢磨其中的道理,两人眼睛同时一亮,明白了内里的玄机。

黑暗中,流风缓缓地,把手掌置于球面上,小心地聚集体内的能量,向球内输送。

那圆球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白蒙蒙的光亮散发了出来,随着输入能量的增多,光亮也开始变强。

最终在某一时刻,圆球所处的地面下,传出一个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蓦然间,房间里通明一片。

两人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人眼,突然被强光照射,会立刻瞎掉,这是常识。

过了片刻,两人缓缓地睁开眼,发现周围又回复了黑暗。原来,刚才光亮乍现的时候,流风的手本能地离开了水晶球。

看来,要不停地输入能量才行。

两人做好了准备,毫不间断地,向水晶球内输入能量,光亮又起。

当他们终于适应了光线,并缓缓睁开眼睛时,周围的景象使他们同时大吃了一惊。

一个粗糙的模型,和一件细心加工过的艺术品,给人的感觉,是绝不能相提并论的。刚才在黑暗之中,两人觉得这里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巨大房间,可当光亮从四周高墙上射出来时,他们才知道,这里足足可以当成一个艺术博物馆。

四周的墙壁和上方的穹顶,甚至连地面,都是如星空般的半透明蓝色,上面布满了各种奇异的浮雕图案,在图

案的空隙间还点缀着许多星光,看起来,仿佛是那些图案背后、遥远夜空中闪亮的明星。

光线就是由浮雕周围、那些泛蓝的墙壁发出来的。

流风的感觉很清楚地告诉他,墙壁其实只是普通的岩石,能够产生这种效果,大概是用某种神奇的技术加工过。

大概是因年代久远,墙壁的很多地方都剥落了,与那明亮的蓝色相比,显得格外的灰暗,不过大致上,并不影响墙壁上的那些图案。

两人细细地观看那些浮雕,只见上面多是些人类、或是妖兽。其中有一些长耳带翅、或是身体某些部位有着变异的人,至于妖兽,很多都是两人闻所未闻的种类。

两人看了半天,不得要领,不过都隐约地觉得这些图案串连起来,似乎在讲述着一段故事,只是他们都没心思去细心琢磨其中的涵义,在他们心里,更重要的,是找寻出路。

两人又转头,去看引发这巨大变化的圆球。

只见它晶莹剔透,看起来的确像是水晶。

此时它本身,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光洁异常的球面,突然从正上方凹了下去,形成一个长方形的凹槽,跟一本书的形状差不多。不过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变化了。

两人所期待的,那种机关开启后,暗门也随之吱呀打开的场景并未出现。

夜突然又记起流风身上发生的变异,凝神细看流风,却发现他身上的变异,几乎全部消失了。右手处不再覆有鳞甲,背上的四对翅膀也消失不见,唯一能证明之前的变异并不是幻觉的,是长可及膝的长发并没缩短,皮肤上仍有一些极为模糊的怪符。

对于这种怪事,两人既不明白起因,也不清楚将来可能发生的状况,无论有什么变化,他们都只能听之任之,所以流风和夜,只是稍稍地谈论了几句,便不再在这上面费神。反正,对于目前来说,流风的恢复正常是好事。

撇开流风身上的变异不谈,两人最大的任务还是搜索出路。

眼下看来,水晶球似乎不可能为两人凭空变出一个出口来,所以两人无奈之下,只好再次仔细地搜查线索。这一次就有分工了,流风继续守着水晶球、输入能量,夜则细心地查找可疑之处。

此时光线充足,四周的景物尽收眼底,房间中比较特殊之处都能很快地发现。

最扎眼的,就是斜着贯穿房间的那乳白色漩涡。

看起来,它也接近末端了,粗略地估计起来,直径大概有两米左右,不过,漩涡四周,随着剧烈旋转而不停流动的白色雾气,使它看起来粗壮不少。

很显然,漩涡穿进来的那个方向,是比较靠近外侧的,而与之相反的墙壁,则是代表了深入山腹的一侧。

经过搜索,在贴近山腹一侧的墙壁中间,两人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图案。

那是一个身披铠甲、三头六臂的人像,三张脸上都遮着面具,身形笔直地立于地面。他的三双手,分别合于身前,最下方的一双手中,捧着一个水晶球,其他两双手则是空着的。

与其他图案的灵动、奇幻相比,这人像显得格外的死板,有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更何况他手中捧着的水晶球,分明与房间中的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球,有一半是镶在墙壁里面的。

早已习惯了这房间古怪的流风和夜一眼就看出,这显然又是一个机关,于是思路本能地,沿着破解谜题的方向发展。

还好这里的机关,并不是为了刁难人而设的。

笨手笨脚地,把那水晶球硬生生地,从那人像的掌心中拨出来,然后放在三双手中间的手掌之中,正如两人意料,变化发生了。

位于房间正中的水晶球,竟悄然没于地下,转眼间就完全不见踪迹了。不过这一次,光亮没有马上消失,四壁的光芒只是极缓慢地变淡,看来流风输入的能量,竟有一部分被储存了起来。

夜觉得有趣,跑回来细看地面,发现那水晶球没入的地方,竟慢慢地被石质地板覆盖,就连被那漩涡破坏了的地面,也慢慢地平整起来。

令人吃惊的是,那种变化,并不是用简单的翻板类机关来完成的,感觉上,那青石地面,竟像柔软的沙土一般,自动地向中间合拢,然后化成平整的地面。

夜看了看地面,又回头,瞅瞅那墙壁上的奇怪人像,心有所悟。

她跑去,把那水晶球挖出来,放回原来的那一对手掌中,房间正中的水晶球又悄然浮上。

现在看来,只有最后一个选择了,就是最上面那双手。

再次把水晶球挖出来后,夜回头看了流风一眼,心中有点忐忑。她已经检查过这房间的所有地方,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这里了,如果这个机关不能让他们出去,那么这里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有出口。

与夜朝夕相处一年之久的流风当然明白夜的心思,他拍拍夜的肩道:“没关系,即使出不去也无所谓,反正有我陪着你。”

夜回头对流风一笑,轻轻点头。

其实,没死在漩涡中已经很走运了,即使真的出不去也不算倒楣,更何况身边还有自己喜欢的人陪着。

想到这里,夜不再犹豫,手托着水晶球,稳稳地放在最上面一对手掌上。

接下来的一系列变化,使心情不安的两人又喜又惊。

喜的是,这次又有变化发生,而惊的是,这次的变化有点匪夷所思。

就在那水晶球接触到人像手掌的一剎那,人像面具后的双眼突地张开,从中射出暗红的光线,在两人身前,映射出一个巨大、怪异的红色符文。

流风和夜,开始时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见除此之外并无异常,便又凑了过去。

开始时,流风觉得那怪符有些眼熟,努力回忆一番后才记起,在风都城中,姬家的地下岩洞内,曾经见过类似的符文。

那个时候,只有流风一个人能看得到这种怪符,如今,夜也看到了。

其实很久以前,流风自己甚至使用过这种东西,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夜心生好奇,便伸手去触摸半空中浮动着的、有如虚影的红色怪符,没想到刚一触到上面,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力,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吸得穿过怪符、融入到那人像当中去了。

她心中慌张无比,本能地伸手,拉住身后的流风,没想到这一拉,使流风也受到吸力的影响,只倏的一声,两人便都被吸进墙壁之中。

流风在进入墙面的瞬间,勉强地回头看了一眼,隐约间看见,人像上面的四条手臂缓缓地张开,而水晶球,便顺势滑入了最下面的一对手掌之中,然后那房间中的光亮便迅速暗了下来。

等他再回头时,他已经跟夜一起,到达了墙壁的另一侧。

那个过程短暂而又离奇,明明看见自己的身体进入了墙壁,可是身体偏偏感受不到任何压力,就算是穿过水面,身体也应该有几分知觉的。

两人就像直接穿过一道空气墙一样,瞬间穿墙而过。

流风和夜如处梦中,站在墙外发呆,头脑还有些转不过弯,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突然又响起一声惊呼。

“哎哟!摔死俺老龟了!”

第三章小石龟

古怪的地方,总有些古怪的东西。

神秘的浮雕壁画、古怪的水晶球、神奇的红色符文,甚至连会说话的小乌龟都有。

流风和夜刚刚莫名其妙地,从墙壁另一侧穿过来,身边便没来由地响起一声惊呼。两人惊讶地向地面上看去,居然是只灰色的、只有巴掌大小的乌龟!

那乌龟也不知从哪里摔下来的,正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看样子,似乎在挣扎着想要翻过身来。

两人对望一眼,向对方征求着意见--刚才说话的,是这个东西?

就在这时,地面上又传来说话声:“混帐,快把俺老龟翻过来!把我惹急了,就把你们两个都吃掉!”

两人心中好奇心大起,蹲下身子细看,赫然发现,那小乌龟嘴边竟有两撇胡子。

“哗,还有胡须的!”

夜终究是脱不了少女心性,见到这般小巧、笨拙的东西,喜欢得不得了。

她见那小龟仍不停地踢着小短腿想翻过身来,心中不忍,便伸手拈起它,想帮它翻过身来,可是刚翻到一半,她突然脸色一变,一甩手又把那乌龟扔了出去。

流风以为夜受了什么伤害,赶紧把她拉到身后,急声问道:“怎么了?”

“那乌龟是、是石头的!”

夜的声音中有些惊怯,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妈哟,摔断腿喽!知道俺老龟是石头,还用这么大力气摔出来,小姑娘的心肠好歹毒!”

流风满头雾水,见夜似乎并没受到伤害,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去看那小龟,却发现它被夜这一摔,已经翻过身来,正迈着小腿慢慢悠悠地朝自己这方向爬过来。

夜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太大惊小怪了,虽说石头乌龟会动、会说话,的确有些离奇,可如果因为自己的惊讶,便摔断了这小东西的石头小腿,或是把它脑袋摔了下来,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幸好小乌龟似乎只是嘴上发狠,对流风和夜并没记仇,它对这两个人类,也是惊奇大过一切。

互相介绍之后,它便赖在夜柔嫩的掌心上,再不肯爬下来。

夜倒也不介意。这小东西完全一副迷你、可爱的模样,最有趣的,就是那两撇小胡子,明明只有手掌大小,却总想装做老气横秋的样子,说起话来,更是“俺老龟”三字从不离口。

据小龟讲,它叫霸下,已经记不清到底在这里待了多长的岁月。在它的记忆中,这么漫长的岁月里,来到这座宫殿中的人类屈指可数。

当然,屈的自然是夜的手指。

“前不久,曾经有个小伙子来过这里,那小子在这里迷路了,后来还是俺老龟带路把他送了出去。嗯哼,当然啦,他可是非常尊敬俺老龟,当时俺老龟一高兴,还带着他四处参观了一下。

“哼,哪像你们这两个小家伙,这么没礼貌,一见面,就把俺老龟摔在地上!”

两人心中大喊冤枉,天知道这小东西是从哪冒出来的,他们刚被莫名其妙地,从墙的另一边传过来,就听到它在地上哼哼了。

不过他们倒是挺奇怪,前不久就有人进来过吗?现在天戈山上聚集了这么多人,不知是哪个人跟自己一样倒楣,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

后来问清才知道,压根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这个嘛……让俺老龟想想……”小乌龟哼唧了半天之后,才道:“算起来也是不到十年前的事。嗯,在那小伙子之前,也来过两个年轻人,不过那就稍微有点久了,好像有四百多年的样子。”

流风和夜默然,他们跟这小东西,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十年前……可以称做前不久吗?四百多年前,被形容成……稍微有点久。

难道这小东西,真的如它所说,已经在这里住了数不清的岁月了?

那么这座宫殿的历史到底有多久?

这小乌龟的寿命,又到底有多长?千年?万年?

想到这里,流风和夜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符合这小乌龟的历史名词--远古时代。然后两人又同时摇头。

不可能,这么小的一个小东西,多长了两撇胡子,就装作活了一大把年纪,千万不能被它骗了。

小乌龟倒也会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心思。它气呼呼地,在夜的手掌上跳了起来,两撇胡子吹得直飘。

“哼哼,小家伙居然不相信俺老龟,想当年,俺老龟也是赫赫有名……算了,说这个你们也不知道。远的不提,提近的吧。

“就拿最近来过的那个小伙子来说好了,看他那个样子,功夫虽然不怎么样,可气度,却不是你们这两个小娃娃可以比的,一眼就能看得出,他是那种掌握大权、经过大风浪的年轻人,想来在你们人类当中,会相当有名气。

“说来,你们或许听说过他,他叫……哎,叫什么来着……嗯,让我想想。哦,对了,他叫华什么东西来着。唉,俺老龟记性不好,最近的事都记不清了。”

流风和夜开始时,看着小乌龟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觉得分外有趣,为了给这小东西几分面子,都强忍着笑意,可听到最后几句时,夜的笑容却突然僵住。

对于那些众人皆知的历史,只要稍微给点线索,人们就能知道具体发生的事。

不到十年前的事、姓华的人……将这两个线索穿在一起,夜马上就联想起了那个人以及一年前结束的那场战争。

原天和风都之间,持续了八年的战争,九年前轰动大陆的刺杀事件,雨夜逃亡之中,流风曾亲口讲述过的经历

里,改变他一生的那个人……所有的这一切,背后都有一个姓华的人。

华雷!

掌管整个原天军队的大督军、原天城主穆铁岩的至交好友,就是他。

以前发生的一切,至今仍有许多解不开的迷,穆铁岩的死、华雷的死、原天的灭亡,这一切的一切,回想起来,都类似一场闹剧。

华雷为什么会被刺杀?这个问题,很久以前,流风曾经对夜简单的提起过,因为一个秘密,一个有关天戈山的秘密。

穆铁岩为什么会死?因为一个秘密,一个有关于天戈山的秘密。

原天为什么会灭亡?说起来,还是一个与天戈山有关的秘密。

夜怔怔地看着流风,心想,真正与这些事有直接关系的人,是流风,自己不过是一个有些关联、却不是很重要的人。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他已经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对他来说,这些事跟他再也没什么关系了。

或许这样也好,至少比以前活得开心些。

在夜想着心事的时候,流风呆呆地盯着小龟,皱着眉,脑子里乱乱的。不知为什么,在刚才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一个名字--华雷。

“是、是叫华雷吗?”流风犹疑着问道。

“啊?阿风,你怎么知道?”

“对对对,就叫华雷!没想到,你真的知道他。”

看到夜的惊讶,和小龟的肯定,流风并不觉得高兴,反倒觉得有些厌烦。

那种感觉,就像在心情很不错的时候跟人聊天,说到某句话的时候,突然就记起一段很不愿再记起的恶梦。

夜的心情也相当复杂,她实在没想到,流风竟然能记起华雷这个名字。怔怔地看了流风半天,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都记起来了?”

流风见到夜的表情,先是一楞,马上明白了夜的心思。

之前在风都城的时候,夜就不愿让自己记起过去,想来是因为过往的经历太过沉重了,当然,其中应该也包含了,害怕自己记起某个人的复杂心情。

想到这里,流风在心里无奈地笑了一下。

“没有。我也说不清怎么回事。之前在掉下山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似乎作了一个很长、很压抑的梦,仿佛看到了很多人,也发生了很多事。

“不过之后,无论怎么回忆也记不清细节,只知道一个大概。刚才提到那个人姓华的时候,我不知怎么,想起了梦里出现过的那个人,然后就想起了这个名字。”

夜默然点头,心中却有诸多不解。

当初在姬家,明明已经完全封闭了流风的记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现象呢?

想到这里,她伸手,轻轻抚开流风盖在额头上的长发,却见那散着微光的封魔印仍在,不过,在封魔印的中心处,有一点焦黑的痕迹,仿佛被电流击穿过一样。

小乌龟也看到了流风额头上的封魔印,它惊讶地插嘴道:“哟!现在居然还有人懂这玩意?那些人告诉我说,这种高深的咒法,早在战争没结束时就已经失传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用。嗯,不过从用法上看,似乎跟失传没什么两样了。

“哎呀呀,那小铁片看起来,好像被烟熏过一样。”

流风和夜,都没空去计较,小乌龟所说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物。他们所想的,跟小乌龟所想的完全不同。

对小乌龟来说,四五百年的时光,或许不过是弹指间,所以它不可能去关心哪些人曾经死去、哪个国度曾经灭亡。

可对流风和夜来说,他们生活在这个时代,二十年就几乎是他们的全部生命,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二十年中发生的事,以及影响了这个二十年的往事,都极为重要。

两人并没把太多精力,放在流风的记忆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的问题上,他们关心更多的,仍是眼前被这小乌龟提起的许多重要的往事。

小乌龟说过,在华雷之前,“稍微有点久”的过去,就是四百多年以前,也曾有两个人来过这里。至于那两个

人是谁,流风有点记不起来,可是夜却曾亲耳听流风以及其他相关的人提过。

四百多年前,正值七贤者称霸于世的时代,以龙为首的七个能力卓越者,率领着一批灵将高手,反出风都城,在遥远的大陆东方建城、立国,创立了原天。

那段历史对流风和夜来说,就有些久远了,不过他们曾亲耳听各个从那段历史走过来的人讲述过。

最初,纳兰飞月把流风捉到不知名的小院中,缪斯曾讲述过大段的历史,后来原天城的内乱结束后,流风曾把这些说给夜听。在原天城的内乱期间,金森也曾亲口讲述那段历史。再后来,龙和纳兰飞月,也分别向流风和夜讲述过。

关于那段历史,从每个人的口中说出的,都有些出入,然而这些说辞之间仍有大量的共通点。

当年原天与风都鏖战十三年,打得昏天黑地,死去的士兵不计其数,那场战争被称为第一次天空战争。

在大陆上,流传版本最多的,便是关于那场战争后半部分的故事。

炎和穆林,两个曾经肝胆相照的兄弟,同为七贤者之一的超级高手,在一场战役中突然反目,妖剑大师穆林在光明王炎的背后,挥起了宝剑……

到底是谁背叛了谁,谁是正义的,谁是邪恶的,谁对、谁错,对于现在的人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反目的原因。

对,天泪就是原因,天泪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人们可以说,九年前引起战争的是华雷的死;也可以说,是因为原天城有天泪的存在。当年被妖族弄得神智不清的缪斯,不也是以天泪为理由,要流风做事的吗?

那么天泪来自哪里呢?

这个问题,只要与那段历史稍有关联的人,都知道答案。

天戈山就是一切的来源。

四百多年前,第一次天空战争,因天泪的出现而改变了结局。四百年后,第二次天空战争,因天泪的存在而爆发。那么,是不是可以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天戈山而起呢?

不说从前,再说最近的事。

天戈山上似乎聚集了很多的人,他们为什么而来呢?

据说是为了某种神奇的宝藏,可能是一种被称为“天道轮”的东西,也可能是其他不知名的神奇物品。

知识渊博的不良中年人梅林大叔曾说过,在众多的历史典籍中,记载天戈山的神秘与传奇的,为数最多。

在他读过的古籍中,就曾有过这样的记载:

远古时代,众多人类高手厌倦了战争,心灰意冷下,封剑归隐;与此同时,妖族中大多数能力超卓之辈,也退出战争。在它们退出前,曾经联手封印了人类高手的埋剑之地,它们以极大的神通移山倒海,一夜之间使高山平地而起,横断大陆南北的圣龙山脉以及大陆上的最高峰天戈山因而产生。

历史传闻不尽详实,说不清孰真孰假,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一处时,背后总有某种事实做为根据。空穴来风,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思来想去,流风和夜的心里都有几分悸动。

自己现在所立之处是哪里?不正是天戈山吗?如果说天戈山上隐藏了无数秘密的话,那么这个古老的宫殿,不就有可能是一切秘密的源头吗?

流风和夜,都不希望自己惹太多的麻烦,可是当很多耐人寻味的东西摆在眼前时,他们也会有很强的好奇心。自诩视金钱如粪土的老学究,如果知道自己有机会得到富可敌国的财富,想来也会疯狂一把的。

小乌龟自诩长寿,宣称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活了多久。如果这话属实,那么它应该知道很多东西吧。

从它说话的语气来看,多半是在吹牛,因为任何人也不会相信,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乌龟,会有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高龄。

不过,它是石头小乌龟,或许可能例外。

再者,它所提到的华雷,以及四百多年前的两人,似乎并非捏造。也就是说,即使它没有自己吹嘘的那么大年龄,至少也该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寿命了。

想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了小乌龟身上。

“嗯?干嘛用这种眼神看俺老龟?俺可是石头龟,不能吃肉的。俺没钱,你们打劫我也没用。”

小乌龟倒是狡猾得很,马上察觉到两人的目光似乎另有所图。

流风抓着夜的手,把小乌龟托在眼前道:“小乌龟,你不是说,曾经带着华雷参观过这里吗?我们也想见识一下这宫殿,可不可以……”

小乌龟斜着眼睛、瞅着流风,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很不屑地别过头去,打断道:“没门!哼,小家伙少打坏主意。俺老龟可没那么好骗,想让俺老龟带路,你还不够资格。再说,这里的有些地方,并不是你们人类该去的,甚至连俺老龟都去不得。”

夜接口道:“为什么可以带华雷参观,就不能带我们四处走走?哼,你赖在我手上这么长时间,也该给点回报吧!”

“这个嘛……”

小乌龟抬起小腿,捋着胡子思考了起来。

看来,同样的要求,由美女提出来,收到的效果便完全的不同。

“其实带你们四处走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可事先声明,你们不要自作聪明,画什么地图之类的东西。

“当年那个叫华雷的小伙子跟我挺投缘的,所以俺老龟就带他四处逛了一遍,没想到那小家伙过目不忘,刚一走出这神殿,就凭着记忆画出了一张地图。

“当时他已经出了神殿,所以俺老龟也懒得去管了。你们可千万不要学他,不然俺老龟可是要发飙的。当然了,我也不认为,你们有他那种过目不忘的本领。”

提到地图,流风和夜心中都是一动。

当初刚到风都城的时候,流风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一切,而且会经常间断性的失忆,连最起码的东西都会忘记,那个时候,夜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小保母一样,寸步不离地在他身边照顾他。

一次流风失忆,他突然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地图,问夜那是什么东西,夜当时也看不懂,但怕流风一不小心遗失了,便替他收了起来。后来流风清醒之后,夜拿出来还

给流风,流风却完全不记得那地图的用处,到最后,还是托夜代为保管。

这张地图,现在就在夜的身上,她曾细细地看过那地图,清楚地记得,那地图上标有神殿的字样。

难道,那就是华雷当时所绘的地图吗?

再回想当初流风跟华雷,以及穆铁岩之间,颇为复杂的关系,夜觉得大有可能。

不过此时,小乌龟还在身边,她倒不敢轻易地把它拿出来与实地对比。

就这样,两人缄口不提地图的事,在小龟的指引下,开始参观这巨大的宫殿。

经过小龟的解释,两人大概地明白了这宫殿的结构。

“这座神殿分为新、旧两殿。旧神殿历史极为古老,也极为隐秘,连俺老龟也不知其由来;新神殿是由一批能力高强的人类建造的,后来又经一批人类高手翻修过,占地极广。

“听说,最初修建这新神殿的目的,便是为了保护旧神殿的某种秘密,不过那个秘密,似乎只有最初修建新神

殿的人才知道。现在你们所处的位置,便是新神殿中的一个尽头。”

按小乌龟的说法是,两人所处的位置,已经是神殿的尽头了,现在他们的选择,只有沿着唯一的通路--向神殿中心处移动。

这个房间内的照明,是由墙壁上的几块红色水晶完成的,很明亮,一眼就能把房间的状况看清。很明显,小乌龟所说的通道就摆在眼前。近三米高的青灰色大石门虚掩着,门外是黑暗。

然而那里真的是唯一通路吗?

刚才两人穿墙而过,才来到这里,应该说隔壁就是一个巨大的房间,这里不该是宫殿的尽头才对。小乌龟是不知道那个房间的存在,还是它不想说呢?

想到这里,流风回过头去,又看了身后的墙壁一眼。

那里是坚实的岩壁,看上去确实没有任何通路。如果这里没有暗藏的机关或通道,那么,刚才那个房间,便是只能出、不能进的一个地方。

当然,这种疑问是不能直接问小乌龟的。

理由很简单。

如果它不知道,问了也白问,而如果它知道,它刚才不说,被问到的时候,也同样不会说,问了反而可能引起麻烦。

于是两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小乌龟的指引下离开这个房间,穿过房门,向通道内走去。

或许是有极厚的岩壁阻隔寒气,这古老的宫殿中并不是特别寒冷,所以两人可以很悠闲地留意这里的一切。

走过一段路后两人发现,其实这里,并不如两人想象那般有诸多的机关,或是神秘的物品。各个房间之中,大多是刻有精美花纹的石制桌椅,有的大房间里,还有形态逼真的鬼神像。

然而,也不能说它平淡无奇,相对而言,这里也有一定数量的机关,而且形式跟那巨大房间中的大致相同,其区别只在于,在这里开启机关或是照明,都要用到一种红色水晶块。

这里的机关启动方式颇为神奇,要让红水晶有反应,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向里面输入一定的能量,然后在其感

应下,周围一定范围内的红水晶就会产生区共鸣效果,进而启动某种机关。

单拿照明设备来说,只要流风手里拿着一块红水晶,不住地向内输入能量,那么一路行来,墙壁上的红水晶就会自动亮起来,照亮这深居山腹的宫殿。

如果长时间,感应不到附近红水晶存的能量,四壁上的红水晶又会慢慢地变暗。

小乌龟说,那是一种高级咒法制成的器具。掌握这种咒法的人,只需一个简单的咒文,便能控制红水晶的亮灭。只有不懂咒法的人,才会在手中拿一块、同样含有某种咒文的红水晶,以共鸣的方式来控制机关。

红水晶起的是一个介质作用,不懂咒法的人,通过它,就能达到使用初级咒术的目的,然后,才能引发这宫殿中以咒法为主体所设置的各种机关。

在远古时代,这种咒法是很平常的一种术法,可以说,是那时人类文明的一个重要部分,在日常生活的各个环节中都被应用到。

那就像风都科技产品中的电子产品一样,只通过各种简单的射线,就能控制电子设备的运转。

一般情况下,每个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上,都会备有一块手掌大小的红水晶,有的放在房间中的石桌上,也有的直接镶在房间的石门上,只管拿下来用便是了。

说来有点不可思议,这种红水晶,与姬家地下岩洞中所见的红水晶,一般无二,里面都隐约地浮动着古怪的符号,流风能看见,夜却看不到。

流风甚至能看见,自己手中的红水晶,在输入能量后,向周围的每一个红水晶发出的红色怪符。

这座深居山腹中的宫殿相当庞大,拥有为数众多的房间,然而这些房间,并不总是互相邻接在一起的。如果有透视图的话,可以看出,它们经常是几个房间形成一个小建筑群落,每个群落之间并不相连,中间都隔着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崖壁。想要到达其他群落,唯一的方法,就是使用红色怪符形成的传送阵。

红水晶的应用相当平常,照明要用到,传送阵也要用到。

传送阵的效果,流风和夜曾经领教过,不过,这里的传送阵与那巨大房间中的又有不同。

在这些房间的某些尽头处,会有几块稍大一些的红水晶,组成一个奇怪的图形,用红水晶引起共鸣后,会有巨大的红色怪符出现在半空中,只要穿过怪符,就会到达另一个地方。

说它与那巨大房间中的传送阵不同,是因为,当时流风和夜,被传送出那神秘房间时,会有一个短暂却清晰的过程,两人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穿墙而过的整个过程,而在这里,只要穿越红色怪符,就会在一瞬间,出现在另一个有红色怪符的地方。

两人在小龟的指引下,在这宫殿中四处闲逛,却没再见过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走来走去,都是些四四方方的石屋,同样的墙壁、同样的石桌,偶尔会有几把奇怪的兵器散置角落处。

流风趁着小龟不注意,向夜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向小龟询问,有没有比较特别的地方可供参观。

刚才要这小龟带路的时候,流风就知道这小东西,对美女比较没有抵抗力,要夜张口询问,比自己开口好得多。

夜自然明白流风的意思,刚要张口询问时,那小乌龟却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小家伙不要挤眉弄眼了,俺老龟可不傻,不会上你们的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宫殿之外,早已聚集了很多人,大概都是为了到宫殿里,寻找你们人类在远古时代留下的器具。

“这几天还真够热闹的,不单来了一大批人类,连妖族也插了一脚,甚至还有一些三分像人、七分像傀儡的铁人混在他们中间,此刻正在外面打得热火朝天呢。”

流风和夜相顾愕然。

来了大批的人,应该还在情理之中;妖族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早在路上,他们就知道妖族的目的。只是,三分像人、七分像傀儡的铁人,指的是什么呢?难道是风都的生化人部队?

细问小乌龟时才知道,所谓的傀儡,居然是远古时代人类的一种战争工具。

“当时的人类力量虽然强大,但是数量却远少于妖族。那个时候妖族支脉极广,几乎是无处不在。

“战争爆发之后,人类本是很难与妖族对抗的,可后来人类中有人发明了一件强大的道具,并藉那工具的威力,制造出大批受人操控的强力战斗工具,从而改变了战争的局面。

“那些战斗工具,就像人偶一样,虽有强大的能力,却没有自己的思想,只知服从命令,是种相当可怕的东西。”

两人均觉奇怪,不禁问道:“只是一件道具,就能产生那么大的效果吗?”

小乌龟喟然叹道:“是啊,只是一件道具。当初,为了争夺那东西,人类和妖族不知断送了多少生命呢!

唉……”

两人觉得这话有点耳熟,记得前不久,梅林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传说,远古战争进行到中期时,一个人类高手铸制了一件神器,刚一出世,就受到双方的瞩目,据说单是因它

而起的争夺战,就多不胜数,它的所有者,通常过没多长时间就会死于非命,由此可见争夺战的惨烈。

想到这里,两人心中猛地一震,不约而同脱口道:

“天道轮?”

第四章地图

“王率勇士三千,夺轮而归,途遇异族,血战三日,王死,仅余伤者三人,轮不知所踪……”

这段古书中记载的,就是有关天道轮的一段轶事。

传说中,围绕天道轮发生的战斗不胜枚举,到了战争后期,甚至大部分的战争,都是因它而起。

单看小乌龟那种惊讶的神情,流风和夜就知道他们猜对了。

小乌龟口中所说的那道具,就是天道轮。

其实细想起来,本该如此。试想,一件怎样的道具,才能改变战争的历史呢?无非是那种,能够制造出大批强力战斗傀儡的神器。

天道轮,又被称为“创神之轮”,其实创神是假,创造战争工具才是真。

有了天道轮,人类就能够源源不断地制造战斗傀儡,妖族即使力量再庞大,也难以承受巨大的消耗,因此妖族才会千方百计地争夺天道轮。

而人类为了保住它,势必会付出极惨重的代价。

先是为了战争,而争夺天道轮,后来又因争夺,而产生战争,恶性循环就这样持续下去,直到天道轮失踪。

小乌龟抬起前爪,捋了一下小胡子,摇头道:“没想到,你们也知道那天道轮,看来,你们也是为它而来。

“唉,没用的,回去吧。现在已经没人能得到它了,如果有人想不顾一切地去抢夺,可能还没等它生出作用,这世界就已经毁了。”

流风和夜,不明小龟话中具体涵义。

为什么说只要有人想去抢夺,就会毁了整个世界呢?

难道,有哪种强大到足以毁掉世界的力量占据着天道轮吗?

可是,如果世间真存在那种力量,也不必再去在意什么天道轮了。

待要细问缘由时,地面突地颤动了一下,四周岩壁上哗啦啦地落下无数碎石,感觉起来,似乎整座山都在颤动。

夜的身子,随着那阵颤动一阵摇摆,一直趴在她手掌上的小龟,也被颠得翻了几个跟头,等到那波震动过后,它又被弄得四脚朝天翻不过身来。

在夜的帮助下,翻过身来的小龟破口大骂:“妈的,俺老龟不发威,你们就当俺是软脚虾,居然敢硬破守护墙,看来是该给你们点颜色了。”

说话间,小龟竟凌空飘了出去,转眼就钻进一个红色怪符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流风和夜,愕然地看着小龟消失的地方,摸不着头脑。

两人并不知道,此刻的天戈山顶峰,简直比盛大的庙会还要热闹。

在天戈山的三座顶峰上,聚集人数最多的,便是主峰前的巨大开阔地。

当然,这样讲并不正确,确切地说,这里应该是聚集生物最多的地方,因为此刻,这里不但有人类,还有妖兽和生化人。

天戈山顶峰一分而三,朝向正北的是主峰,登上天戈山的人,要先由分岔路口向北转,再向上攀登一小段的路程,就会到达一个巨大开阔的平台。

平台东西两侧都是悬崖,南侧是向上的来路,而北侧则是一道巨大的石墙。由平台上看去,石墙后是一块小山般的巨岩,上面光滑异常且空无一物,那石墙就嵌在那巨岩当中。

若是由岔路向东转,可以到另一个峰顶,上面有一个翠绿的小湖。从前的时候,那小湖异常美丽,湖边四季如春,宛如人间仙境,不过此时已变成一片冰封地域。

由岔路向西,是最后一个顶峰,向上攀到尽头,可发现一个古老巨大的铸剑台。

不过,这铸剑台早在一年多前,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封闭起来,在那被封闭的空间里,火焰四处弥漫,像极了人间炼狱。

到后来气温骤降,那封闭空间明显缩小了许多,不过里面仍是火焰纷飞,从未熄灭过。

如果是在平时,幸运地登上天戈山的人,总会把三座顶峰都逛一遍,不过此时,似乎所有人的兴趣,都集中在正北方的那座主峰前。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有为而来,还有一些人,此刻已经转变了目的,抱着单纯看热闹的心态躲在一旁。

当然,这并不是说,那些看热闹的人真正地放弃了。

他们只是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实力去和眼前的这些势力抗衡,尤其是此刻处于高墙前方的巨大怪物。

那怪物全身呈深红色,外面是巨大厚实的甲壳,下半身有八条巨大的触手,隐约间还会露出体下无数的白色触须。整体上看去,就像一个身披螺甲的巨大软体动物,移动起来,像座小山一样。

在那怪物后面不远处,一只纯白色的白尾狐狸意态悠闲地蹲在地上,再向后,则是三百余几只形态、颜色各自不同的妖兽,其中有双头的怪狼、三眼的猛虎,还有闻所未闻像枯木一样、却又长着触须的奇怪生物。

或许因有那巨大的红色怪物撑腰,妖兽们占据了很大一片空地,胆子小的人类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几拨势力颇大的人群靠得稍近。

在妖兽们的左侧,一个背剑的白衣少女,迎风而立,神态自若,对那些的妖兽视若不见。稍知内情的人,一眼就能认出,她就是原天灭亡后不知去向的穆雪。

据说,她至今仍在原天那片荒废的领地上拥有很高的声望,被生活艰辛的原天人私下里称为“女皇”。

穆雪身后的几个人,最近也是声名在外。

最左首的粗壮青年,双目如电,举手投足间似乎含有无限的力气。那就是传说中,继承了火神巴图衣钵的山。据说他的功力与日俱增,隐约间,占据了穆雪麾下第一高手的地位。

山的旁边,是个金发少年。即使面对那声势骇人的巨大怪物,仍时不时地跟左右的同伴嘻笑、攀谈。参加过原天城下那场惨烈战役的风都士兵,都会认识他,不仅认识,还会由心底产生一种恐惧感。

那少年叫金天,在穆雪等一众首脑撤退前,曾以一己之力抵住众多生化人的进攻,纵然满身是血,却仍满不在乎地嘻笑,最后更是在生化人的包围中从容地脱身而去,被原天残余的士兵尊为“金光武神”。

只是自那之后,他便很少出手了,所以有人猜测,山的实力已经超越了他。

再往右,是老灵将拿丹,然后是穆雪的好友,同为灵将的纱。纱的旁边,是头脑灵活的华特。

在他们身后,则是近百个服饰不一的人,估计大部分都是灵将。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传闻中,金天和纱本来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却不知此刻为什么不站在一起。

妖兽群的右侧,看起来也是一群灵将。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姿态冷傲地站在最前面,身后是一个身材高大、一身军装的中年人。他们便是焚和扎姆卡。

扎姆卡身后,也站着近百个人。

原天灭亡之后,焚带着属于自己的势力与穆雪分道扬镳,辗转于原天领地上,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实力不容小觑。

场地中处于妖兽后侧的,是一群生化人。整齐的队伍、一致的衣着,虽然面孔不同,眼神却相差无几,从数量上看,大概有二百人左右。

带领这支生化人队伍的,正是成匡与兰家两兄弟。他们身旁,还站着两个服饰稍有不同的生化人,看起来身分不大一样。

除了他们三群人以外,稍远一些的地方,还站着一些零散的人群,他们或三五人一组,或十几人一群,似乎都来自不同的势力。

缪斯和梅林带着龙若,就混在那堆人群之中,其中赫然还有明杰等人,以及姬家的巫女姬蓉。

基本上,可以说该来的都来了,连不该来的也来了。

什么人才算是不该来的呢?

自然是没有自保能力的人。

两年多以前,流风和龙若曾在地底城市中遇到的生化人艾力文,带着小男孩亚力,也混在人群之中。

不过以艾力文的身分,为何不与成匡等人在一起,却又是一个比较难解的问题。

在这天戈山顶峰的巨大平台上,龙蛇混杂、群雄会集,此刻,之所以能保持如此安静的局面,都是因为那个巨大红色怪物的突然出现。

除了缪斯和梅林以外,很少有人知道,这怪兽就是龙之九子之一的“叔图”,不过没有很多人怀疑它的力量,因为它刚一出场,就吃掉了三个自负身手了得的人类高手。

最开始的时候,焚带着众多手下,以压倒性的人数,占据了这处平台,并着手四处寻找传说中的宫殿入口。

没过多久,穆雪又带着一众高手赶到,于是平台上变成了双方对峙的局面。幸好双方并没有太多恩怨,大家也只是划地为营,互不干涉。

可到后来,风都生化人的到来,却引起了大干戈。

灵将和生化人之间的恩怨,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得清的,双方一见面,都来不及说一个字,就已经动上了手。穆雪和焚的势力,虽然不能合而为一,可对着生化人的时候,却是合力出手。于是双方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然而,大家来到此地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拼个你死我活,三方见彼此间实力相仿,任谁想吃掉对方都不大可能,于是在各自首脑的约束下相继罢手,三股势力各占一方。

再后来,各方不明身分的人士相继赶到,中间时不时会遇上不少互有恩怨的人,双方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死伤的人不在少数。

然而最终妖兽的到来,又马上令这种零星的争斗消失,人与人之间的仇怨,相对于人类与妖族之间的对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就连原天残余势力和生化人,也不约而同的把矛头直指众妖兽。

开始的时候,白色八尾狐和叔图并没出现,只有三百多只妖兽先行赶到。

原本互怀敌意的人类各势力,一见它们到来,马上齐齐地掉转枪口,对妖兽进行了攻击。以在场的人类势力来看,他们的力量总和的确超出这些妖兽,所以开始时,着实杀掉了十几只妖兽。

不料过了片刻,叔图和八尾狐突然从天而降,纷纷出手。叔图更是毫不客气,甫一到场,就吃掉了三个人类高手。

在场势力震慑于叔图的力量,纷纷罢手,只是环伺着众妖兽,呈包围状。

叔图和八尾狐也不敢太过嚣张,因为在场的人类之中,的确有几个实力出众的人物。缪斯虽是混在人群里,可是以八尾狐的眼光,来到这里的第一眼就瞄到了他。若是在场的妖族真要跟人类拼个你死我活,孰胜孰负还真是难料。

为了不树敌太多,白色八尾也约束众妖兽不去攻击人类,于是妖兽和人类之间,又形成相对的平衡局面。

叔图见没人主动招惹,它倒也不多生事端,只是径直来到那高墙下,履行它与白色八尾狐之间的约定。

它也不管太多,确定了就是那堵高墙阻碍进入宫殿的道路后,直接就以它那惊天动地的火焰攻击,想硬生生地破出一个入口。

刚才流风和夜,在宫殿深处感受到的震动,便是那堵守护着宫殿的高墙,被叔图攻击时所产生。

叔图的力量确实是大得惊人,巨大如象鼻一样的触手,喷出可熔金石的炙热火炎,只一击,便在高墙上轰出一个大坑,坑外更是焦黑的一片。

不过更吃惊的,却是叔图自己。

它当然知道自己的攻击威力有多大,满以为只一击便可破开这道高墙,直接进入宫殿,没想到只是在墙面上熔出一个看似巨大、实则不深的大坑。

接收了妖族的祭品,又信口保证一切包在自己身上,此时若是拿这堵高墙没办法,那它的脸面可真是丢尽了。

怀着这种心理,叔图八只触手齐齐鼓动,整个身子突然像皮球一样胀大起来,周围的人可以明显看出,它那深红色的体色,如潮水般地褪去,而八只触手处,却像是集中了世间所有的红一样,已经胀得发紫。

蓦地一声震天的牛吼,在巨大的平台上响了起来。八道暗红的火焰,从触手中喷射出来。

那种威力简直无法形容,周围的人只知那火焰刚刚喷出,便有一股热浪向四周扩散,功力较浅的人纷纷被吹得横飞出去,更不济的,则在身上直接燃起火焰、烧成焦炭,身边的同伴连扑救都来不及。

这还只是火焰刚刚喷出,到了火焰与石壁撞在一起,巨大的火浪迸溅开来的时候,绝大部分的人和妖兽都开始纷纷后退躲避,场中能够立于原地不动的只有十余人,妖兽中则只有八尾妖狐泰然自若。

幸好此处温度极低,火焰喷流片刻之后便纷纷熄灭,然后寒气又从四面八方涌来,刚才场地边缘被熔出的雪水,转眼又化成厚实的坚冰。

所有人都以为,叔图这石破天惊的一击,足可以击穿任何墙壁,别说是墙壁,估计连小山也会被熔去半边。然而火焰平息之后,众人看清眼前的情景时,却纷纷愕然。

天啊,场中这巨型红色怪物已经够可怕了,现在怎么又多出一个体型一般大小的怪物!

只见那高墙虽然破了,可是出口却未出现,所有人能看到的只是在那破损的高墙前,一个体型巨大的灰色石龟拦住了去路。

说它是石龟也不正确,因为它的身体,虽然大致上与乌龟相仿,可头脑处却完全不同。那巨大石头怪物背生龟甲,额上长有双角,鼻口如狮,嘴边还生有两撇胡须。

众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时,那石龟已经骂出声来。

“妈的,欺负俺老龟怎地?你我算起来还是兄弟,平时互不来往也就算了,没想到居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那叔图惊讶地道:“霸下?没想到居然是你躲在这里,怪不得这石壁如此古怪,原来都是你这老乌龟搞的鬼!”

霸下见叔图似乎不是针对自己而来,便摇晃着脑袋,哼了两声道:“哼哼,亏你还记得俺老龟。看起来你也不是故意找我的麻烦,那我也不为难你,墙壁被破开的事就此算了,你别再找我麻烦就是!”

叔图摆动深红的触手道:“那可不行,我收了妖族的祭品,也答应帮忙,让我就这么走掉,根本不可能。不如你卖我一个面子,把这入口让开,大家互送一个人情,以后还可以彼此照应,你看如何?”

“我呸!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俺老龟好欺负呀!我告诉你,我也是受人所托,自战争结束以来,便一直守护着这神殿,想叫我让开通道,绝不可能!”

不知脾气是否跟体型有关,霸下恢复真身之后,体型变大,连脾气也跟着暴了起来,即使对着有亲缘关系的叔图,也完全不给面子。

那叔图也不是好惹的,话不投机,便也发起火来:

“你这死乌龟,吃饱了没事干,就知道驮石头、守入口,咱们九个之中属你最贱,今天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传说中有这样一句话: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

这霸下又叫“赑屃”,与叔图同是传承了神龙部分力量的强大生物。这老龟最大的喜好是驮重物、扛石头,经常钻到山底下,或是某个不知名的洞中拱来拱去的。

其实这守护着宫殿的石壁,原本就是由霸下的真身驮着的,只要有人的能力和智慧都达到相当程度,通过某种考验,就有资格进入宫殿,那时霸下就会放下石壁,把入口显现出来。

说来这石壁几乎就是霸下的身体,所以也蕴含了它的能力,那种坚固程度,绝非普通的岩石所能相比,想要硬生生地破开入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也只有叔图这种大脑不会转弯且力量强大的生物,才会选择这种方法。

叔图用蛮力破开石壁的行为,相当于对霸下的直接攻击,霸下不想追究,已算是很给面子,见它仍不依不饶,心头怒火越来越盛。

而叔图则认为霸下有意刁难,好言相商不行,便也动起真火。两个越说越僵,最后终于双双动起手来。

叔图巨大的触手漫天飞舞,围绕着霸下的身体,四面八方地喷射着火焰。

这里虽然天寒地冻,可身处叔图的攻击之下,周围的寒气完全不起作用,那种在近万年的岁月里由地火熔岩中提取的热量,比人世间的火焰刚猛得多,即使是岩石也会马上被熔掉。

当然,如果那岩石受过霸下力量的强化,想要熔掉就不容易了。

霸下同为传承了神龙部分力量的生物之一,最擅长的就是对岩石的操纵,使石头的密度无限度地增加,以提高对各种形式攻击的防御,或是控制岩石软化再生,都是它的拿手好戏。

流风和夜在那神秘的巨大房间,见到水晶球藏入岩石之中所用的手段,霸下也会。

使岩石软化,像水一样分向四周,然后再使之重新凝聚,听来匪夷所思,可霸下做起来,不过是勾勾手指般的简单。

对霸下而言,石头就是它身体的一部分,对岩石出神入化的操控,使得它能够化身成完全由岩石构成的小乌龟,而不必考虑无生命的岩石是否能构成生命体的问题。

面对叔图的进攻,霸下心意一动,就能从在身周幻化出无数坚比金钢的石墙,即使是威力霸道之极的地火,也无法在一瞬间将其攻破。

霸下在打斗时,完全展现出一个乌龟所应有的本能反应--防御、防御、再防御。石墙就像龟壳一样,霸下躲在其中,怡然自得,大不了一道石墙被烧破之后,再立起一道更厚的岩石墙壁。

当然,霸下并不是完全不攻击。叔图的攻击只要稍有间歇,霸下便会操纵岩石,施以最凌厉的攻击,石墙转眼就化成万道锋利无比的石矛,漫天向叔图刺去。这种石矛锋利处,甚至能与神兵利器相比,叔图也只能避其锋芒。

表面上看去,霸下似乎占了大便宜,可实际却也未必。

霸下所使用的岩石改造能力,比叔图更耗费力量,所以它才一直采取守势。

它们这一动手,就是完全的不管不顾,惊天动地的攻击之下,平台上包括妖兽在内,所有生物都退避而去,转眼间走了个精光。在那种攻击之下还待在这种地方的,一定是傻瓜,还是先躲一躲比较明智。

然而散去的人群却不知道,两个大家伙并没在原地停留多久。

霸下见人群散去,便不再顾忌入口已被破开,开始全力出手。叔图也分毫不让地与之相争,两个巨型怪物,都嫌此处场地过小,不一会儿便先后腾空而起,由山顶打到天上,再由天空打到远处,过不多久,竟然都消失在天边,不见踪影了。

此刻,身处在宫殿深处的流风和夜,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那么多事。

小龟突然跑掉了,使得两人在宫殿中四处游荡,迷路了好长时间。幸好这也是个机会,可以细细查看,地图是否与这处神殿相符。

夜拿出那地图后,两人把头凑到一起细细研究,一时间却也找不到头绪。

那地图绘得很详细,细数起来,其中代表房间的方格,有几百个之多,想要跟实地搭配起来并不容易。

两人一边走、一边对比,胡乱地穿过十几个红色怪符形成的传送阵后,终于找到了实地与地图相符的证据。

此时他们所在的房间和之前的稍有区别,这里是个宽广的大厅,四面各有一个红色怪符形成的传送阵,它们是原本就存在的,不是需要用红水晶去引发的传送阵。

这个房间,跟地图中心处所绘的一个房间刚好吻合,四个箭头,代表了这个宫殿群的四个支脉,再细细回忆来时经过的房间,两人终于确定了自己的位置,以及这宫殿的大致分布情况。

这宫殿的建筑群,大致上分为四个群落。

理论上,这宫殿的建筑就像一个简单的十字形,此时两人所处的大厅,刚好是宫殿建筑群的中心地带,也可以说成是十字的中心点。由此而分的四个方向上,各有一系列的房间。

若是再说得具体一点,可以大概地把这四个群落归类成前殿、左殿、右殿以及后殿。

当然,由于这神殿建筑群之间的连接方式是传送阵,所以实际的分布情况,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十字形。有可能两个相邻的房间,就分别属于前殿和后殿,它们之间,不一定有互通的传送阵,有的只提供单向传送,也有的完全不能互通。

这样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个漩涡所在的房间,只能进不能出了。很可能只是简单的穿墙而过,就由后殿被传送到前殿,所以两人找不到返回那个巨大房间的通道。

不过,两人对照着地图,找了半天后,又把刚才的设想推翻了。

他们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那个神秘的巨大房间,那也就是说,华雷绘制这地图时,并不知道有那个神秘房间存在。

除去那个房间以外,流风觉得这幅地图画得甚是详尽,再对比小乌龟带着他们走过的房间,他发现那小东西的确有所隐瞒,当中几个在地图上做了特殊标示的房间,都没见到过。

与此同时,流风也觉得惊奇,这幅地图极为详细,连一些特别标的隐秘地点都有记录,真不知当初绘制这幅图的华雷是怎样办到的。

除去他那过目不忘的本领不谈,难道他真的把所有的这些房间,都查看了一遍吗?小乌龟说它曾带着华雷在神殿里参观过,难道当时小乌龟带他到过所有的房间?

流风又哪里知道,九年前的霸下,正值寂寞难耐的时期。

它上一次看到人迹,是四百多年以前,以它的寿命而言,四百年虽然不算很长,可是在这完全没有任何生物踪迹的神殿里,寂寞的程度,比任何其他地方都要深。

就在那时,华雷误打误撞地进了神殿,突然有人陪着说话解闷,霸下当然心情大好,偏巧华雷又跟它极为投缘,所以霸下心中一高兴,便带着他逛遍了所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它没想到的是,华雷刚一出神殿,便马上凭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力,绘出了整个神殿的地图。

霸下心中大为懊恼,想要追上去毁掉华雷和地图,心中又觉不忍,好不容易认识一个对自己脾气的人,实在不想就此痛下杀手,于是便以“出了神殿便随他去吧”为由,说服了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华雷。

华雷却不知,自己当时在神殿入口外的巨大平台上绘制地图时,已经几次摸到了鬼门关的入口。

流风和夜拿着这地图,心中欢喜不已。

小乌龟莫名其妙地跑掉了,他们更可以毫无顾忌地拿着地图,四处乱逛了。

两人研究了半天,最终决定朝华雷标注的隐秘房间走。

有地图在手,需要用到特殊手段的地方,地图上都附有标注,想来一般的密室,倒也难不倒他们。

两人寻找的第一个密室,隐藏在左殿中的一个房间里,从地图上看,华雷对它的标注最多,所以被两人定为第一个目标。

这个隐藏着秘密传送阵的房间,看上去与其他房间并无差别,四壁各有红水晶照明,正中是一张石桌,石桌上放有一块备用的红水晶。

按照地图的提示,开启密室的关键,就在于石桌上那块备用红水晶上。这块红水晶看上去,与其他并无不同,可实际上里面包含的咒符却不一样。

同样的,四面石壁上所镶嵌的红水晶,也不是普通的照明用水晶,它们都包含了复杂的咒文。

第五章雪羽冰晶

在远古时代,咒文就像一种另类的语言。

如果把它引入现代人的观点,可以把它形容成一种声控技术,只不过它这种语言所操纵的,不是某种既成的工具,而是一种神秘的自然力量。

利用复杂的符号和复杂的组合,人类就能有限度地掌握某种神秘的力量。

在这宫殿里,普通的照明红水晶,只是被简单地赋予了某个咒符,当有相同的咒符在附近产生时,共鸣的效果会引起发光的反应。

而在这个房间里,红水晶被赋予了一系列复杂的咒文,那是一种高级的咒术,如果说照明用水晶所包含的是一个字,那么这种水晶所包含的便是一句话。在这种机关的保护下,不知其中玄机的人,根本无法打开密室的通道。

这里就是当年霸下带华雷参观的第一个密室。因为那时霸下心情极好,所以曾详细地向华雷解说开启之法,再之后的其他房间,则只是简单的一提而已。

流风和夜以为这里的标注最多,便说明这里是最重要的地方,其实则不然。确切地说,华雷真正会开启的,恐怕也只有这一个地方。

按照地图的提示,流风把红水晶插入石桌正中的一个凹槽里,然后咬破手指,把血滴在上面。

那红水晶遇到鲜血后,开始现出微光,片刻之后完全吸收了鲜血的水晶,开始映射出血红的光芒。

在这血红光芒的感应下,四壁的红水晶同时闪耀,各自射出一道红光,会合在石桌上空,转眼间,以石桌中心为轴,幻化出一个立体的图案。【云霄阁www.yunxiaoge.com整理收藏】

这个立体的图案,流风和夜倒是认得。

那是一种类似于现代密码锁一样的东西,大概上来讲,只要知道了特定的密码,便能开启。只是眼前这密码锁是咒术的力量形成的,并不是实物,所以拥有令人难以想象的精密度,开启时极为困难。

另外,这光线幻化成的密码锁,用肉体是无法拨动的,同样要利用最基本的咒术力量去接触它。

流风一路行来拿着的普通红水晶中,包含着单个的咒符,可算是含有最简单的咒术力量,所以需要手持着它,去拨动这光锁。

按地图上的标注,流风在红水晶中注入能量,激发最简单的咒符力量,然后依照图中所给的数字,左拨三格、右拨七格……直至拨完第三十六下时,浮在半空中的光锁突然形状一变,化成一道红光流转的光幕。

流风猜想这光幕便是密室的入口了,举步要前进时,却被夜拉住。流风不解地回头看去,却见夜微微一笑道:

“一起进。”

流风心头一暖,知道夜怕里面有凶险,不愿意让自己独自打头阵。

他拉起夜的手道:“好,一起。”

说罢,两人一起纵身进入光幕。

已经习惯了这神秘宫殿的两人,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知道穿过光幕后,必定另有一片洞天,只是他们看清眼前情景时,还是吃了一惊。尤其是夜,她惊讶得呆立原地好久,流风唤了她好多声,才回复正常。

此刻,在两人眼前的是一片冰原,一眼望去没有尽头,满天白雪随风飘舞,天地间朦胧的一片。

在这空旷无比的冰雪天地中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不远处的一座高大冰山,远远看去,那冰山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里面倒映着这片冰雪世界的景象,同时也倒映着风雪中茫然而立的两个人。

夜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景象时,就几乎确定,这里的景象,跟她在灵魂深处所见的幻象一般无二,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由灵魂深处的灵兽所发出的惊叹,看来连她的灵兽都吃了一惊。

流风虽不清楚夜的心思,可他明白的是,他们现在所处的是神殿的一角,是在天戈山中某个不知名的房间里,而不是荒野冰原。

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人为形成的。

可是,到底要拥有一种怎样的神通,才能使一个密闭的空间达到这样的效果呢?人类在远古战争之后,到底失去了多少神奇的能力?他实在为那些已经成为传说的人类感到惊奇。

流风心中既惊且叹,唤醒惊得不能思考的夜,自己却木讷地站在原地发呆。连夜拉着他的手,快步向那高大的冰山行去时,他也有些心神恍惚。

其实夜的心中也有类似的感觉,不过除那之外,她心中还多了几分莫名的悸动,那是一种既惊且怕的感觉。

夜也猜测这个空间是人为形成的,她不明白的是,这里为什么与自己灵魂深处的幻象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虽然努力地把这些归为巧合,可是在夜的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否定着这个牵强的假设,她心里隐约地觉

得这一切并不是巧合,这个地方就是为自己而设的,在漫长的岁月中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在灵魂深处时,夜所见的景象如梦如幻,醒来后就有些记不真切了,可是此时完全相同的景色,又让夜完整地记起了一切。

巨大的冰山表面,异常光滑平整,如魔镜一般,把周围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映在冰内,让人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冰镜前,零散地立着几块巨大的冰块,看似毫无规则,可整体上却形成一个近似半圆的形状,把冰镜护在当中。

穿过那些巨大的冰块后,冰镜便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两人心中猜想,这里应该有一些特别的东西。可在冰镜前转了两圈,却没发现特别之处。

夜微一思索,突然地抬手,在掌心处召出了自己的灵兽。

灵兽阿露达以极小巧的身姿,出现在夜的手掌上空,身上白色长毛随风飘舞,两对可爱的小翅膀轻轻地扇动,看上去就像会飞的小狗一样。

“阿露达,这里好奇怪喔!”

小灵兽拍动了一下翅膀道:“嗯,我看到了,跟我们冰灵一族的圣山很像。我猜,设置这个地方的人类,应该去过我们冰灵族的家乡。”

“咦?冰灵族?我第一次听你提起自己的过去,也是第一次听你说话。”夜微微好奇。

阿露达飞落到夜的肩上道:“我从妖兽之心孵化出来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在帮飞月姐姐寻找东西,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彼此之间的沟通很成问题。而且,那时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跟你这样沟通。”

夜半懂不懂地点头,又问道:“阿露达,你看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既然有人特意把这里设成你家乡的样子,想来应该有某种涵义吧。”

“那是当然。你们看眼前这座冰山。”

小灵兽突又由夜的肩上飞起,来到巨大的冰镜前。

它继续道:“知道我们冰灵族为什么把它称为圣山吗?因为我们冰灵一族,都生活在这冰山之中。

“对我们来说,冰中才是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们冰灵族生活在冰中,就像人类生活在空气中一样。和冰灵族有关的一切,都藏在这面冰镜之中。”

夜和流风对视一眼,眼中露出惊奇:“可是,现在这冰山里没有任何东西啊!阿风看不到并不奇怪,可我应该能看得到的,我不是已经跟你合为一体了吗?”

“你的能力还不够,并不能完全地掌握我们冰灵的能力,所以冰灵刻意隐藏的东西,你仍看不到。好吧,我把这东西带出来给你们看。”

说话间,阿露达突然穿冰而入,在冰中的某一处停了下来。看它的样子,似乎是站在某种东西上,可是在冰外的两人眼中,它脚下却是空无一物。

两人正惊疑间,灵兽阿露达的身子突然微微退了一步,然后双翅用力地拍打着,看起来竟像在推动着什么东西。眼见它距离冰镜表面的距离越来越近,流风和夜不禁瞪大了眼睛,等待着结果。

只见那光滑的冰面,突然泛起微微的涟漪,然后一个晶莹小巧的冰制桌案,被推了出来。

流风看得有些发懵。

透明的冰中能隐藏东西,已经有些不可思议了,把这小桌案推出来的过程,更难让人相信。

如果说是有人从水中捞出什么东西,还可以理解,可是那小桌案,相对于那巨大冰山,竟像是虚影一般,推出之后,冰山没半点中间被掏空的痕迹,仿佛根本就没占用过彼此的空间。

对这种现象,夜倒是有点见怪不怪,她自己本身就曾融入那个巨大的冰镜之中,虽说当时是在灵魂深处实现的,可是推想起来,与现实并不会有太多差别,或许将来她也可以办到。

在小灵兽阿露达的提醒下,两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小冰桌上。

那冰桌高约三十公分、长半米,形式古朴,通体晶莹光滑,仿佛经过名家磨制。冰桌上放了一个小册子,旁边还有个冰制的小盒,隐约可见里面是几颗小球。

流风觉得,那小册子的样式有些眼熟,便伸手去拿,而夜则对那小盒比较感兴趣,想伸手去掀开盒盖。

没想到,两人的手刚触上去,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打了回来。两人正愕然之际,那小册子突然自己翻了开来,然后一个娇美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等待的人,你终于来了!”

流风和夜吓了一跳,同时向后一跃,却不见人影,细细辨别才知道,那声音是从小册子里传来的。

那声音仿佛早就料到两人会有吃惊的反应,所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我是九大太始灵将之一的御兰华,非常高兴有人能够来到这里,听我讲述自己的心事。”

那声音虽然娇美无比,却饱含沧桑,仿佛内心中有无穷的压抑。

“唉!战斗了太长的时间,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忘记了自己的理想,甚至忘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这算不算是身为一个人类的悲哀呢?

“或许梵天大人说得对,战争的开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所有人都被利用了,我们只是战争工具。”

流风和夜听得满头雾水,不懂这些话到底在说什么。

这个女人所说的战争是什么?指的是远古战争吗?

太始灵将又是什么东西?

“其实留下这些话,并没太多的意义,包括我在内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然后化成永恒的历史。对于像我这样身处历史中的人来说,我永远无法知道,后人会怎样看待这些历史。

“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还在想,许久以后,当我们都化成历史烟云时,有多少人能够知道我们心中的感受?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地明白,这一段历史到底因何而生?或许除了我们,不再有人清楚地知道谜底了。

“单就这场战争来说,它在你们这些后人眼里,可能只是混合着疑问和惊叹的一段闹剧,一段持续了几千年、毁灭了一个辉煌文明时代的闹剧。

“说实话,我们大家都开始厌倦了。当大家都明白这是一场错误的战争时,一直在心中支撑我们继续战斗的理由消失了。对于我们来说,一切都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不只是我们,妖族也一样厌倦了,战争已不再有意义。以往发生的,已经不可挽回,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只是退出战争。

“可是真的要退出战争时,心中却又一片迷茫。我总是在问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呢?如果我们就这样离开,那么之前人类所传承的伟大文明,是不是就要因此而烟消云散了呢?我觉得自己真的该留下点什么。

“虽说终于明白了战争是错误的,可是在与妖族对抗了数千年之后,我们心中仍不可避免地有一种自豪感。我们人类继承了圣灵的力量,却又衍生了自己的文明,我们之所以能够与强大的妖族抗争,就是仰仗了我们伟大的文明。

“妖族有与生俱来的神秘力量,我们人类有巧夺天工的器具,如果说人类有值得自豪之处的话,那便是,我们

亲手创造了专属于人类的道具。人类因创造道具而创造文明,道具就是我们的文明。

“大家临走的时候,把自己的器具放在了一起,然后集中所有人的力量,加了强力封印,想来,世间根本无人能再次破开封印取出那些东西。

“我偷偷地留下了自己的一件道具,不为别的,只想做个纪念,想让后人知道,我们拥有过神奇灿烂的文明,更想让将来的有缘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叫御兰华的女子存在过。

“旁边的盒子里,是我最喜爱的道具之一,名叫‘雪羽冰晶’,是依靠了冰灵一族的力量打造出来的神奇器具。有缘人自能取用……”

那女子的声音到这里,就慢慢消失了,然后一道道白色怪符,由小册子里向四面八方射去,剎那间,整个世界闪耀起一片刺眼的白光,待白光褪尽时,原本的冰雪世界已消失在眼前,流风和夜所处之地变幻成了一个普通的石屋。不过两人身前的小冰桌,并未消失或变化,小册子以及冰盒,都原封不动地放在上面。

流风和夜并肩站在冰桌前,怅然若失地看着上面的两样东西,心中百味俱生。

很显然,这是一个亲身经历了远古战争的人类高手,所设的密室。

从这段话里可以猜测得出,当初梅林所说的传闻,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真的。

当战争进行到末期时,大批人类的高手,突然因某种不知名的原因退出了,甚至妖族,也开始大批、大批地退出,战争的规模开始迅速地减小,最终平息。

当然,那并不是一个短暂的过程,远古战争虽然结束了,可人类的悲惨时代才刚刚开始。

或许是因远古战争的影响,人类已经习惯了生活在争斗之中,大批从战争中退下来的人类力量,开始互相争斗。

有的是为了得到更强的力量,而有的则只是为了战斗。

在那个时代,一切都被人类自己摧毁,那就是人类自己造成的黑暗时代。

御兰华为什么会说,远古战争是个错误呢?

恐怕真的没有人能够知道答案了。

他们能知道的只是,远古战争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了现代,就连远古战争中留下的些许道具,也能引起人类的一起巨大变动。

流风使劲地晃了晃脑袋,拒绝继续去想这些毫无营养的问题。

历史就是历史,只该写在书本里。

他见夜仍怔怔地出神,便轻推一下夜的肩头道:“小夜,你没听她说吗?那是依靠冰灵族的力量所打造出来的器具。你的灵兽不就是冰灵族的吗?对你来说,这道具简直是为你而留的,快去取啊!”

夜回过神,依言打开了那冰盒的盖子。

还没等她伸手去取,里面的小球便飞了出来,绕着夜身前、身后不停地飞舞。

那小球看上去,是大小有如鸡蛋一般洁白圆润。夜想伸手去抓住它们,却总是被先一步避开。

她正思忖,应该如何把那四个小圆珠抓到手中时,怀中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那串一直贴身携带着的手铃,居然自己飞了出去。

小圆珠见手铃飞起,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家一样,争先恐后地,向手铃上的小铃铛飞去,遇到那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的小铃铛时,纷纷变小,一转眼的工夫,竟都钻了进去,手铃上的四个小铃铛,刚好容下四个小圆球。

那手铃,是夜的妈妈留给她的,后来又被纳兰飞月在上面施了些古怪的手法,所发的声音清脆异常且能清脑醒神,是夜最珍惜的东西。

一年多以前,夜随着流风辗转进入风都城,为了隐藏身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夜把手铃摘了下来,许久未曾戴过,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这四个古怪的小白珠吸了出来。

夜手捧心爱的手铃,看了一会儿,不见有被损坏的痕迹,只是那四个小铃铛上多了一层朦胧的白光,想要研究那些古怪小球的用处又不知从何下手,只好戴在手上,留待以后闲下来再慢慢研究。

此时密室中的幻象已经被破,可以看见房间正中处,现出一道红色光幕,想来便是出口。

两人手牵着手,再次一同穿过光幕,果然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见识过那密室的神奇之处后,两人对这神秘的宫殿好奇心更重,迫不及待地摊开地图,寻找下一个目标。

或许是由于刚才那密室布置得太过神奇,两人都觉得,接下来按照地图进入的几个密室,有些平淡无奇。

那些密室中,大都留有一些远古战争时代留下的器具,有的是武器防具,还有些是稀奇古怪的道具,这些东西都有一个特点,它们大都是依据灵兽的特性制造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与之相应的灵兽,这些道具就形同废品。

流风对这些东西,并不是特别在意,他知道自己和夜的情况不一样,以前自己还可算是个没有灵兽的灵将,而现在则没人能说得清自己算是什么,要不然,缪斯也不会因好奇而跟在自己身边。

夜倒是兴趣十足,即使自己不能用,也要拿着,只要能破开封印的,就照单全收。

这些密室之中,有的只有一两件东西,有的却稀奇古怪的道具一大堆,到后来,夜觉得实在拿不了时,便随手把大件的武器防具扔到一边,专挑小巧精细的东西带在身上,最后竟把腰间的小包塞得满满的。

流风不忍扰了她的兴致,只好在一旁摇头苦笑。

眼见地图上所标注的密室,大半都已经逛完,夜也对搜刮宝物失去了兴趣,两人便不打算继续寻找余下的密室,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了地图上的一个比较特别的位置。

在华雷的地图上,每个隐藏着密室的房间上,都用一个惊叹号标注,然后在惊叹号下面,附上他所知道的开启方法,并不会直接把密室体现在地图上。

然而两人现在注意到的这个房间,却有所不同。

在那个房间上先是有一个惊叹号,然后由此引出一个方格子,想来应该是代表一个密室。

在那密室的尽头处,一个箭头延伸向外,并且连接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从位置上看,那里处于宫殿的最深处,离此刻两人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太远,所以决定去那里转一转,以期发现一些比较特别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图中所示的那个隐藏着密室的房间,居然是一个极宽敞的大殿。

这大殿长约三百米,殿中央是两排高大的青石巨柱,每根巨柱上,都雕刻着一条形态各异的神龙,那龙眼在黑暗中发出青惨惨的光芒,看上去,隐约有光华在其中流转,宛如活的一般,极为骇人。

大殿的尽头处,横卧着一张青黑色的长条石案,石案四脚各有神龙盘附。

案后,立着一张高背的朱红大椅。

椅子的正上方数米高的地方,由墙壁里探出一个巨大的龙头,龙嘴中含着一颗晶莹圆润的珠子,此刻那珠子正散发着蒙蒙的光亮。

这大殿中没有红水晶照明,一切的光亮都来自于巨柱上的龙眼,以及石案上方那龙嘴中所含的明珠。

流风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可是无论怎样努力,也想不出自己曾在哪里见过。

按地图所示,这大殿已是这宫殿的最末殿,再向前,已无路可走。

代表有暗室存在的惊叹号,就标在这个大殿的位置上,然而除惊叹号以外,却完全没有任何提示。

此刻,两人已经有些累了。没有提示,就代表要靠自己去找出机关,然后进行破解,想想都会觉得头痛。

先前他们登上天戈山,已经用了不少精力,后来坠下山崖、落在漩涡中的时间虽短,损耗却远比登山大得多。随后又在这宫殿之中,摸索了大半天的光景,虽然不会损耗太多,精神上却已觉得疲倦异常。

一想到又要劳神动脑,两人都觉得兴趣缺缺,见那石案上甚是干净,便肩并着肩,坐了上去。

回想起这一路上的变故,两人都唏嘘不已。

先是迫不得已地离开风都城,而后又在路上遇到大批妖兽;好不容易摆脱妖兽,上了天戈山,却又莫名其妙地坠崖;之后又鬼使神差地来到这神秘的宫殿,这一连串的境遇对一般人来说,根本是难以想象,用举步维艰来形容,应该是最恰当的了。

再一想,其实之前的生活,也并不是一帆风顺。

自从来到风都之后,流风的失忆,便是日常生活中的最大毒瘤。

间断性的失忆,以及失去记忆带来的心理负担,沉重地压在三人的心里。虽然大家都拼尽全力去维护这份温馨,可是心中总像有根刺一样,每个人都看得出,大家心中有隐藏着的心事,可谁都不愿意去揭穿。

后来在姬家姐妹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去除了这块心病,却又不得不结束三人期待已久的平静生活。

难道冥冥中自有一双黑手,在时刻地掌控着命运、搅乱正常的生活吗?

每当想起这个问题,两人便只能在心中偷偷地苦笑。

还能怎样呢?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努力,竭尽全力地珍惜吧!

至少此刻,可以抛开一切,全心全意地在一起。

不过一想起此刻,两人真的在一起了,他们又觉得心中充满幸福。

之前虽然走了不少弯路,可最终毕竟走到了一起。或许正因得来的不易,才更觉得珍惜。如果这次能够从这宫殿中逃脱,两人便可以共同为将来的幸福而努力了。

说起这种共同的话题,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在不知不觉中缩短。由美好的憧憬生出满心的甜蜜,低声耳语慢慢地变成相互依偎,共享此刻的温馨。

夜静静地靠在流风怀里,轻轻地拨弄着手铃,心中只希望,这光景能永远持续下去。

人在下意识里,总会做出些奇怪的动作来,夜有意、无意地拨动着手铃,不知不觉中,便在指尖上注入了些许的寒气。

没想到,那寒气遇到手铃上覆着的朦胧白光,手铃竟突然自己叮叮咚咚,连续不停地响了起来。

片刻之后,四个晶莹的白珠,同时从手铃中飞了出来。

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四颗小白珠环绕着夜的身子,转了一圈后,蓦地笔直向上空飞去。

夜吓了一跳,以为那四个白色小珠想要飞走,刚想飞身去抓,却发现它们都停在了上方龙嘴中的那颗明珠前,竟是一副包围的架式。

两人心知有异,不约而地,望向那颗时刻放射着异彩的明珠。

那明珠约有拳头大小,里面光华流动,看起来,竟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着。

为了看得更加真切,夜托着流风的手臂飘飞而起,来到那龙头前。

两人把眼睛凑近一看,却见那明珠居然是半透明的,里面仿佛有一幅画,也可以称之为一个小小的空间。

细细辨别之下,依稀能看得出其中景色--

那是一个怪诞而美丽的画面,诗情画意的小院临湖而筑,其旁却是一座阴森诡异的大殿,两者之间,有一道低矮的青石墙……

第六章守护双盾

或许是由于在掉进漩涡的一剎那,流风身上发生了一些难以捉摸的事。他经常会觉得,偶尔说到的某个人或某句话特别熟悉,可细细回忆时,却又一片茫然。

仿佛有许多东西,曾在梦里反复出现过,在醒来的一剎那,又完全都忘记了。只有在某一刻会突然记起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心中因此对某些东西,升起一种极为荒谬的熟悉感。

流风记起华雷,就是这种情形。

提起相关的东西时,这个名字马上脱口而出,仿佛熟悉得如同自己掌心的痣,可是之后去仔细回忆时,又完全

不知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个人,更不知道这人曾做过什么,或是对自己有什么意义。

此刻对着那龙口中含着的明珠,流风脑中又出现一种极荒诞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见过这画面、觉得自己去过这地方,可是搜遍整个记忆,却找不到半分有关于这里的记忆。

夜并没注意到流风的神情,她更多的是关心那四个名叫“雪羽冰晶”的小球到底有何作用。

她依稀记得,这些东西是因自己无意中放出的寒气而被激发出来的。

留下这东西的御兰华曾说过,这是借助了冰灵族力量打造的道具,而冰灵一族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寒气的控制,这就是说,激发这些白色小珠的关键就是寒气。

想通这一点,夜便在指尖聚集起寒气,对着其中一个小珠点了过去。

那小珠遇到寒气,光华倏地一闪,突然变大了许多,像是得到了足够的动力,竟自动朝着龙口的明珠攻了过去。

夜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却又不知该如何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击中那颗明珠。

在夜的印象里,既然是远古时代人类高手亲自打造的道具,它便不会轻易损毁,反倒是这明珠,看起来圆润光华,似乎颇为脆弱,两者相撞的结果,自然是明珠被毁。

哪曾想那雪羽冰晶刚一撞上那明珠,便被反弹回来,紧接着,那明珠泛出一阵刺眼的光芒,一道光盾油然而生,竟形成一个半圆形,把龙口以及明珠都护在里面。

那雪羽冰晶被反弹的瞬间,由冰晶中爆发出来的寒气也被完全地挡了回来。

一时之间,大殿中白雾弥漫,气温骤降,夜身旁的流风猝不及防,被冻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两人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那雪羽冰晶吸收了夜的寒气后,似乎又增幅了许多,一瞬间释放的寒气强大至极,如果用到战斗中,绝对是一件霸道的武器。

出人意料的是,那光幕的坚实程度似乎远超乎想象,由冰晶上突然爆发出来的刚猛寒气,被悉数弹回,可见其强大之处。

然而随后出现的变化,更让两人愕然。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光盾,竟然倏地一暗,由光盾正中,露出一道一人高的方形缺口来,那分明是请君入瓮的意思。

夜只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拉着流风一起飘了进去。

在刚刚进入的一瞬间,两人都以为自己并没有离开大殿,可片刻之后,他们又不得不告诉自己,这里的确不是刚才的大殿。

进入光盾的缺口后,两人又来到一个大殿之中。

那大殿与先前的极为相像,可稍微用心观察便能发现,这里是没有入口的。这个大殿的两端是完全一样的摆设,都是石案高椅,上悬龙头,龙口含珠。

两人先后凑近两端的明珠看了一下,发现里面都是一样的情景--临湖小筑与阴森殿堂相邻的画面。

大殿中甚是昏暗,两人开始时,都把注意力放在两端龙口里的明珠上,后来才发现,原来其中一张石案上居然放有东西。

一个小册子以及一个石盒,石盒上还压着一张字条。

看上去,跟两人所进的第一个密室,极为相像。

有过先前的经验后,两人都不再鲁莽,决定还是先弄清缘由再去碰那石盒。

正如意料一般,这里的设置,也跟先前的密室很像。只轻轻一触,那小册子上的封印便被触发,小册子虚浮于半空,慢慢地展开,然后一个声音在大殿中响起。那是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

“后来人,你们好!我是陀因那,九大太始灵将中排名第一,曾被同伴称为‘神之守护者’。”

流风和夜互视了一眼,心道,又是太始灵将,听起来似乎有很高的地位。

“说实话,当初我并没想过,要设置一个这么古怪的东西来保存自己的声音。大家都要走了,我也一样。我总

觉得,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也始终要走,还是洒脱一点好,何必那么执着于眼前呢?

“可是,看到大家都很努力地,去留下自己的信息,以证明着自己以及这个时代存在过,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该说一些什么。

“关于战争,我已不想再提太多。梵天大人说得对,错误已无可挽回,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让战争停止,为这个时代保留最后一丝文明。

“兰华总是信誓旦旦地说,将来的某一天,会有一些年轻人来到这里,他们将揭开历史的面纱,在混乱的大地上寻回失落的文明。她说,想为那些年轻人留下点东西。

“每次听到这话时,我总会取笑她,都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总爱白日作梦。兰华经常被我气得直跺脚,而我则乐得看她那副小女孩的神态。

“其实我心里是相信兰华的,她那神奇的预言,从未出错过。而且就算她不说,我心里也有种感觉,我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的确会有人重拾这段旧事。

“我经常会问自己,该不该把自己的东西留下来呢?

是该把自己的守护双盾留给后来人,还是写下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让后来人明白历史的真实?

“其实心里很怕,怕自己不慎留下的某些东西或是某一句话,会改变一段历史。心里一直矛盾着,既想留下些证据,又怕引起不想看到的结果。

“后来才发现,其实大家都在矛盾着,只不过大家选择的处理方式不同而已。有的人,直接销毁了自己最心爱的武器道具从容而去。

“有的人,不忍毁掉自己心爱的物品,却又不愿其被后来人利用,于是许多人合力做了强力的封印,把心爱之物永久的封存了起来,想来从此再没人能开启。

“还有一些人,偷偷地留下少许物品,以证明自己存在过。

“正在我犹豫不决时,梵天大人把‘天道轮’拿给了我。他说,这东西实在是巧夺天工,几乎可以代表这个时代的最高文明,如果被毁掉,或是永久封存的话,铸制它的前辈,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梵天大人把天道轮交给我,是因相信我那双盾的力量,他说想留下这创神之轮,又要保护它不被盗去,唯有我的双盾可以做到。

“当时我心中甚是不解,便问梵天大人:‘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它?不怕它会为后世带来无穷的祸患吗?’

“梵天大人当时笑着对我说:‘真正的祸患不是道具本身引起的,是人心。只要人心不变,祸患永存。相对人心来说,天道轮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只不过为历史保留一点可考的证据,或许将来有一天,某些人可以通过我们留下的东西,重建一个文明时代。’”

“是啊。真正为祸的,不正是人心吗?持续了数千年的战争,也不过是因一个简单的谎言而起。一件道具并不足以左右一个时代,如果真的因一件物品,就灭亡了一个时代,那么这个时代,或许早已经到了尽头。

“既然梵天大人也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听说,他也把自己的爱刀,埋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既然这样,我也把自己引以为傲的‘神之守护盾’留下吧。双盾之中,‘幻境之盾’将一直守护着天道轮,而‘曙光之盾’会被留下来,传给将来的有缘人……”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小册子又重新落回石案。

看来,这人又是一个退出战争的人类高手,而且与先前那个御兰华相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以相同的方式留下讯息。

先后听了两人的话,流风和夜都觉得心情起伏波荡,既惊服于远古时代的那种神奇力量,又慨叹世间变迁之沧桑。

万多年前,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类便存在过,或许万年之后,也还是会有那样的人出现,而夹在中间的自己算什么呢?历史长河中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吗?

对于无限久远的时间来说,或许一切的存在都显得太过渺小,是否存在过,本身就是一个疑问。

呆立了半天,夜率先回过神来,伸手去取过旁边石盒上的字条,见上面写的,居然是自己认识的字迹,不禁一楞。

这时流风也从沉思中醒来,探头过来一看,也是一楞。

远古时代的人类高手,用神奇的咒法直接传下声音,其目的大概不只是显示自己的力量,更主要的原因是怕文明失传,漫长的时间过后,文字将不能被人识别。而这字条,显然与之前的设置不符,似乎是后来放上去的。

难道在自己之前,有人来过这里吗?流风和夜心中同时升起这种疑问。

细看字条,只见上面写了这样一段话:

“哎!很久没写字了,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我只是不小心误入这个密室,阴差阳错下,听到这位前辈高手留下的话,心中觉得颇为感慨。

“在距今遥远的年代里,人类曾经拥有过伟大的文明,可到现在都已消散。曾经拥有超强力量的人类也都被历史遗忘,我是不是也会被遗忘呢?唉,或许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记得我,被遗忘,只是迟早的事。

“算了,不说这些丧气话。留字说明一下,那咒术被我一不小心破了去,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它回复原状,真累啊!

“想来,我并不是他所说的那个有缘人,所以在我之后,可能还会有其他的人来到这里,如果听不到他的那些话,岂不是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吗?

“最近我正试着用自己的领域能力创造一个幻境,虽然成功了,却不能持久,听起来这双盾的力量似乎不错,所以想借用一下它们的力量。

“‘曙光之盾’是留给后来人的,我也不想动它,所以只好稍微借用一下‘幻象之盾’的力量,希望不会对其中的天道轮有所影响。想来这位前辈和后来者都不会怪我吧?至少我没有私占宝物哟!”

读到后一半时,夜心中一阵惊喜,隐约地猜到了这留字人的身分,再看下面的署名--纳兰飞月,于是心中恍然道,果然是她。

只有她那种玄奇的能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密室中,说是一不小心之下的误入,倒是一点错都没有。

纳兰飞月所创造的幻境,夜也曾听她提及过,只是没想到,她是借助了远古时代人类高手的器具,才维持住那幻境的,看来这人的双盾的确神奇无比。

一提起光盾,夜又想起,流风惯用的招式也是光盾,只不过流风要用能量去凝聚成盾,而这人的光盾是件现成的道具。

想到这里,夜便说道:“阿风,你去看看那盾,说不定你用来正合适。”

流风依言打开那石盒,只见里面放了一块巴掌大的灰白色金属,金属正中,镶了一颗散发着蒙蒙白光的明珠。

流风伸手去拿时,那金属突然活过来一般粘在了流风右手上。流风心中一惊,猛地甩手,却怎么也甩不下去。

那金属化成了一滩液体一样,沿着流风的手指,不住向掌心、掌背处汇聚,片刻就把流风的手掌都裹了起来。流风只觉得一股冰凉的力量,沿着右手不断地向上钻,体

内的能量似是感觉到危机,本能地聚在一起,抵御那股力量。

可是那力量极为强大,流风体内的能量竭尽全力,也无法阻止其去势。

就在这时,潜藏在流风身体里的另一种力量,似乎受到某种迫力而被激发了出来。只一瞬间,流风的手又变成覆有厚重鳞甲的怪手,力量随着手掌的变化,源源不断地产生,朝着那冰凉的力量反击了过去。

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并没引起激烈的碰撞,反而融合了一般,汇成另一道巨大的能量,缓缓地集中在流风手臂上的明珠里。

那明珠吸收了力量后,流风手上的金属液体马上凝聚成形,转眼间化成一个样式奇特的灰白护手,紧紧地套在流风右手上。

那护手似金非金,质地异常柔软,上面护住手腕,前端止于手指的第一个关节处;那颗吸收了力量的明珠,则化成一个位于掌心处、微微凸起的圆形半透明图案。

流风的手发生变异之后,能量被吸走,手臂上的鳞甲立刻变得极淡,指尖处的利爪更是消失不见,此刻又被那灰色护手遮住了手掌处,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手上的变化。

夜一开始,也替流风捏了一把冷汗。后来见了这情景,虽不知其中具体缘由,却也知道,那被称为曙光之盾的金属,已经跟流风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契合。

她高兴地拍着流风的肩道:“阿风,看来那曙光之盾,已经属于你了。它就好像为你量身打造的一样!”

流风心中明白,曙光盾似乎已经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心里原本很是高兴,可是听夜这么一说,心里突然猛地一跳,脑中竟生出一个非常荒谬的念头来。

他突然觉得,这个地方,这个他们鬼使神差般进入的密室,根本就是为他准备的。再回想一下,他和夜所进的第一个密室,显然也是为夜量身打造的。

思来想去,流风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这里的某些东西,正在等待着他们,仿佛万年之前。就已知道了他们的到来。

也可以这样说,得到华雷的地图是一种必然,或者说,华雷画出这张地图,根本就是为了让他们进入这里,然后得到这些东西。即使没有华雷、即使没有华雷的地图,他们也一定会有其他的方法,进入这个地方。

不知为什么,流风心里突然有种极强烈的恐惧感,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主宰着这世界,一切都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自己好像正在做着一场恶梦,一场早就由别人编排好了的恶梦。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世间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原本以为是巧合的事,都将有本质的改变。

或许,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为自己而留,华雷的存在,只是为了画出这张地图,而这张地图,则会领着自己来到这神殿,找到这个为自己安排的密室。

那么,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将来的某一件事,还是为了某一样东西?

难道,历史就是这样一个早就被编排好了的剧本吗?

想到这里,流风头上冷汗不止,突觉额头上有只冰凉的手掌擦过,也没多想,本能地用力把那手掌拍了出去。

他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惊呼,心头猛地一震,立刻清醒了过来,却见夜正捂着右手,关切地看着他。

“阿风,你怎么了?刚才你的脸色非常难看,眼神也很吓人!我以为你不舒服,就去摸你的额头,没想到……”

夜的样子有点委屈,又似乎非常担心。

流风心中升起一阵歉意,他拉过夜的右手,轻揉了几下道:“对不起,刚才突然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事。还疼吗?”

夜俏脸一红,轻轻把手抽了回去,低头道:“不疼。你没事就好,刚才我担心死了。”

流风笑道:“当然没事了!我能有什么事呢?放心吧!”

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可流风心里,却仍觉不安,仿佛刚吞进了一块骨头,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异常。

此时曙光之盾已被流风得去,化成了灰色的护手,房间中的幻象又自动破除,两人进来时,那个白色光盾形成的方形缺口,又现了出来。

与此同时,大殿中央又多出了一个红色光幕。

两个出口,一个是来路,另一个则代表着华雷那地图上的问号。

听了那个名为陀因那的话,两人知道他原本有两个盾,一个叫幻象之盾,另一个叫曙光之盾。

曙光之盾,就是刚才流风收得的那个,而幻象之盾则正在使用,天道轮便处在它的保护之下。

从风都出发,一路行到天戈山,流风和夜没少听关于天道轮的传说,就连刚才那个太始灵将的话中,也对其评价极高,所以两人都极想见识一下。

正巧眼前有大好的机会,他们自然是不愿错过。

他们也没多想其他,对那个来时的出口,看都未看一眼,便直接跳入那红色光幕之中,殊不知他们的莽撞,不但险些酿成大祸,还由此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刚刚穿过光幕,流风便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气袭来,他心中感到不妙,急忙运功护住了身体。

夜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她也在同一时间,在身周散发出大量寒气,形成一个隔离带,把流风和自己保护在里面。

两人一开始还以为,又到了外面的世界,马上又觉得不对,因为在流风的感觉中,这里明明是个封闭的密室。

然而即使是山顶,也不该如此寒冷,为什么深处山腹的密室,会有这种现象呢?

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两人都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这里到处充斥着激烈旋转的气流,隐约间,可以听见细碎的冰屑在急速旋转之中,彼此激烈碰撞、摩擦的声音,想来能够引起这种现象的,只有那可怕的漩涡了。

流风试着用红水晶去引发照明用具,却毫无反应,直到他和夜摸索着,找到墙壁上的红水晶,直接输进能量后,才总算有了一丝的光亮。

这密室不大,长宽均约十米左右,在这房间的正中间,一个粗大的漩涡,似缓实快地,以一道七彩光盾为中

心剧烈地旋转着,最上端更是穿山而出,想来是一直通向山外的。

由于漩涡和光盾时刻激烈地磨擦,冰屑碎成极小的粉末,却又无法摆脱漩涡的吸力,只有在漩涡底部回旋,久而久之,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乳白色球体。

约略估计,单是这乳白色的球体,就占了密室中百分之八十的空间。

在球体最底部,七彩光盾以半圆的形状,覆盖了直径将近三米的空间,由于外面总有乳白的气流旋转,里面的景象看不真切,只依稀分辨出,似乎有一个圆环形的东西在来回滚动。

综合之前陀因那的留音,两人能很容易地猜出,那七彩光盾便是他的双盾之一,幻象之盾。

陀因那说,幻象之盾是用来守护着天道轮的,也就是说,那七彩光盾下压着的,就是天道轮了。

一路行来,所闻、所见都是说天道轮如何神奇,可直到现在,两人也不知天道轮到底有什么作用。

小石龟说是用来制造傀儡的,可傀儡到底什么样,谁都没见过,怎样制造更是不知。

如今,亲眼见到天道轮,两人终于隐约地感觉到了它的威力。

一个漩涡的产生,总会有自己的原因,究其根源,一定是源头处有某种力量在牵引气流。

在这房间中,肉眼可见的两样东西,就只有那幻象之盾和天道轮。从眼前的情形来看,一直在盾下不安分地滚动着的天道轮,显然就是产生漩涡的罪魁祸首。

夜的好奇心比流风重得多,她对人表现的冷漠,只不过是下意识中,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从小没有双亲的日子,使她习惯性的防备他人。

然而,若是身边只有自己信任的人在时,她的表现会比平时活泼一些,或者说,是压在心底的天真会表现得更多一些。

对于传说中的神奇宝物,每个人都会有强烈的好奇心,即使是不能得到,也会希望亲眼看个究竟。

流风一看房中的情形,便知那光盾和漩涡之间,必定有着极强的力量对抗。

漩涡和天道轮似乎一直在挣扎着,想靠在一起,而光盾则稳如泰山地,把两部分隔开来。三方呈现出一种力量的平衡,所以房间内气流回荡虽然激烈,却并不会强烈的能量撞击。

表面上看,这房间中并没有特别的危险,可实际上,越靠近中心,其中所藏的凶险就越多。

夜自恃不怕寒气,想靠近,去看清那天道轮的真面目,流风本来不想让她冒险,可是看她一脸渴望的样子,流风心中不知不觉地便有一种想宠她的感觉,最终还是勉强同意。

说实话,流风觉得那色呈七彩的幻象之盾坚固无比,心中认为,自己得到的曙光之盾必有同样的效果,即使遇到危险也能自保。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流风还是牵着夜的手走在前面,以防万一。

两人靠得越近,寒气越重,感觉起来,似乎快与落入漩涡中时的那种恐怖低温,不相上下了。

四周是随漩涡不停旋转的气流,中间夹杂着无数极细小的冰粉,举目看去,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白色气流不停地从身边飞快掠过,仿佛高速飞行在浓浓的雾霭之中。

越向中心处,白色的冰屑越多,虽然能看见那七彩光盾,也像隔着冰水看花一样,无论怎样也无法真切。

为了满足夜的好奇心,流风只好小心戒备着,不断向前行去。

对流风来说,此刻的夜,就像他极为宠爱的小宝宝一样,无论她要什么,流风都愿意去做,即使前面藏有数不尽的艰难,他也愿意去努力。

当然,流风自己心里,也是希望看一看那宝物的真面目,虽然好奇心不如夜的重,却绝不是没有。

两人提着十二分的小心,以安全第一为宗旨,一步一停,在夜的寒气保护下,终于到达了光盾边缘。

远古传下来的神奇道具,果然是非同寻常。那幻象之盾,远远的看,只是色彩艳丽而已,近看时,却让人惊叹那光盾的美丽。

光盾张开的直径,约有三米,是一种半透明的光幕,上面隐约有七色光华闪动。

如果单是闪动,还不足为奇。细看时,那七彩的光华,竟然如云雾一般变化万千,色彩综合、线条勾勒之间,里面竟映出无数难以想象的瑰丽奇景,想来幻象之盾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此刻,那光幕下的天道轮,也能约略看清了。

那是一个极其精美的圆轮,在它的外沿处,每隔一定距离,都有一个凸出轮外的小巧雕像,雕像都是些奇怪的小兽,具体的形态看不真切。

小兽口中,均含一颗色彩艳丽、却各不相同的宝石。

每逢一个雕像,都会有一片轮叶,呈螺旋状向中心处延伸,轮叶上又会分出几道线条优美的分支,每个分支末端都立有一个小小的人像,人像各自伸手,与相邻或相对

的人像掌心相扣,于是在轮中心形成一个古怪的立体镂花图案。

在圆轮的正中,也就是那立体图案的中心处,一颗绽放着晶莹光芒的宝石虚悬其间。

流风和夜都暗赞那圆轮做工的精美,即使不当成拥有神奇功能的宝器,仍能做为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受世人嘱目。

两人怔怔地盯着天道轮,心中均是喜爱无比。

细细观看一会儿后,夜又发现那轮的表面上似乎还有另一种神奇的图案,可由于外面有光盾阻隔,七色光彩流转之间,总会干扰她的视线。

她不知不觉地,便向那光盾靠去,想要看个真切,手便下意识地撑在了幻象之盾上。

她可没想到,这一触,便惹出一段灭世的大祸来。

第七章低温危机

说来也是凑巧,那天道轮近万年来一直被封在这里,由幻象之盾保护着,从没受过任何外界的侵扰。

可是不久前,却因一个意外,被强大的力量破开了一部分封印,天道轮鬼使神差地,分解成了两部分,并各自启动了它的某种神奇功能。

流风和夜所见的只是天道轮的一部分,它的另一部分,在封印被破时,脱离幻象盾的守护范围,此刻也在山中的某处。

由于天道轮的两部分本是一体,它们之间,自然有一股互相吸引的力量。飞走的想把光盾中的那部分吸出来,而光盾中的一部分,又想把外面的扯回来。

偏偏它们之间,又隔了一道光盾。

幻象之盾的神奇之处,在于它可以自我修复,封印被破不久,幻象之盾便自己回复了保护功能,刚好把天道轮的两部分隔离了开来。

由于天道轮的功能已经启动,两部分各自开始积聚力量。力量越大,彼此间的吸力越大,可由于有幻象盾相隔,它们始终无法合一,在互相牵引的力量作用下,便形成两道彼此方向相反的漩涡。

流风和夜两人掉进的漩涡,便是这样形成的,从中死里逃生的两人,最清楚其中的情形,可以说两个漩涡的力量是完全一致的。

经过一段时间后,天道轮的两部分都积聚了强大的力量。

表面上看去,它们互相吸引,彼此间力量的对抗,表现在两个漩涡的中心。

可实质上,一切的力量,都被施加在幻象之盾上面。

夜因好奇,不小心触到幻象之盾上面,由于幻象之盾本身拥有反弹的特性,在那一触之下,便生出一股力量,返给了夜。

像夜这种自小习武的人,在力量上的操纵上,有一种极本能的反应,只要受到外力的攻击,便会本能地激发自己体内的力量,进行反击。

夜误以为,幻象之盾生出的反弹之力是一种攻击,本能的便增加了手上的力量,去保护自己。

她这边力量增加,幻象之盾的弹力也随之增强,虽是一个极短暂的时间,两方却形成了一个互相角逐的过程,从开始的微小力道,演变成了夜的全力反击。

若是在平时,夜的全力出击,也不会对幻象盾造成任何影响,可是此时不同。

因为此刻,幻象之盾上正承受着天道轮的双重压力,承受能力已经接近极限,再被夜这股力量加入,它马上不支,转眼间便完全崩溃。

注意力被天道轮吸引的流风和夜,又哪懂得这些?他们只知傻傻地盯着天道轮看,等到发现光盾不妥时,已经太迟了。

那光盾先是暗了一下,紧接着绽出极绚丽的色彩,在两人猝不及防时,爆成一堆碎片。

幻象之盾也是神奇无比的道具,在战争中极为有名,只是没想到,就这样被夜误打误撞地毁掉了,如果陀因那有知的话,他一定会为幻象之盾抱不平的。

流风和夜对猝然而起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

那奇丽无比的光盾突然碎掉了,天道轮直接显露在眼前,这该如何是好呢?

等到他们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同时伸手抓住天道轮时,那圆轮已经被漩涡吸得凌空飞了起来。

那漩涡的吸引力自然是强大无比,轮上多了两个人,也不过像是多沾了两粒灰尘,去势完全不受阻碍。

就这样,漩涡带着天道轮以及流风和夜,快速无比的旋转着,由密室顶部的漩涡钻透的巨孔中飞了出去。

流风被转得头晕眼花,却仍不忘回头看一眼。

他隐约看见,身后那个被漩涡硬生生地钻出来的山洞,正在迅速地合拢,转眼间,便被坚固无比的山石封住。

其实流风和夜两人,并没想得到天道轮,他们下意识中,都觉得这传说中的神器不该属于自己,若万一得到了,反会平白添上许多祸事。

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他们都没空去想太多,眼见天道轮失去了幻象之盾的守护,便本能地向它抓去,等到他们被带着一起穿山而过、重新到达外面的世界时,才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咦?为什么要抓着它?自己要它干嘛?

他们两人心思一般,都想过平静的生活,所以并没生出占有天道轮的贪念。

眼见突然回到外面的世界,两人心中都是一喜,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地,就从那古怪的宫殿中逃脱出来。

外面的天空虽然仍是灰蒙蒙的,可是森冷的空气中饱含着新鲜的味道,这让他们觉得通体舒泰。

他们也没多想,突然回到外界的欢喜,使他们忘记了手中的天道轮,两人同时一松手,夜拉着流风,缓缓地由高空中飘落于地面。

刚才的过程,实在是太过短暂,两人都是凭自己的本能做出反应,大脑几乎都没转过。等他们到了地面时,突然又想起了那被漩涡吸去的天道轮,连忙转头向天空望去,这一望却是大惊失色。

天道轮的两个部分,因有幻象之盾的阻隔,相互吸引却始终无法合一,各自的功能启动后,能量越聚越多,吸力越来越强,这些都表现在漩涡的大小上。

阻力的突然消失,所产生的后果是极为严重的。强大的吸力使两个漩涡瞬间对撞,巨大漩涡中所积聚的冷气与能量,同时爆发开来,那威力只能用毁天灭地来形容。

只见那两个几乎有半个天戈山高的漩涡,突然撞在一起,其中一端迅速向内缩进,原本的形状如两个互扣的圆锥一般,此时却都向中间挤压,转眼就在紧贴着山崖的地方,形成一个扁平的圆形。

在那一瞬间,天地似乎都静止了一下,然后一个巨大的爆炸,先沿平面爆发开来,片刻之后,又开始鼓胀起来铺天盖地的辐射出去,肉眼可见的白气,迅速地向整个天地间扩散。

流风和夜此刻才知道,刚才只要稍有一丝的贪念,此刻只怕早就粉身碎骨了。原来抱着一颗平常心,也可以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不过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已经没时间去感慨太多了。

两人并不算幸运,以他们此刻的位置来说,他们应该算是整个大陆上离爆炸中心最近的生物了。幸好他们在这一刻,头脑还算清醒,眼见爆炸就要发生,两人同时施展全力做出了防护措施。

流风习惯性地,用右手撑出能量盾。没想到,能量经由灰白护手,仿佛被吸进了一个容器中一般,然后一道隐约闪着淡淡黄光的圆球形光盾,散了开来,把流风和夜完全地护了进去。

那光盾的色彩极柔和,仿佛清晨朝阳映射在天空中的颜色,或许曙光之名正是由此而来。

流风心知,这便是远古时代被称为神之守护盾之一的曙光盾,心中稍安了一些,然而面对着那看起来似乎能毁灭整个天地的恐怖爆炸,他仍觉生存希望极为渺茫。

此时,夜也用出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双手挥舞间,一个巨大的冰球,紧紧地附在曙光盾的外面,并一分一分地加厚。

那冰壁到底多厚,连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只知在这冰球之中,完全无法看清外界的景象。

让她欣喜的是,似乎是受到她所发寒气的吸引,那四个洁白小珠,接连由手铃中射出,在四周不断地凝聚着寒气。

大概是通晓了夜想要保护自己以及流风的心意,这名为雪羽冰晶的道具,分别散到四个方向上,然后把所聚的寒气数倍增幅之后,喷射出来,竟在两人身周形成一个以寒气结成的锥形守护阵。

刚刚做完这些,两人就感觉到一股恐怖的能量,由上空席卷而来,接着整个世界轰鸣一片,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他们非常幸运,只是晕过去而已。

曙光之盾和雪羽冰晶所结成的双重护阵,再加上以极低温度结成的坚固冰墙,三层守护,硬生生地抵挡了那强大无比的爆炸力,如果有人知道,他们能够在这种距离下侥幸不死,他们一定会被当成一个传奇。

在后世,只要稍微懂得一些历史的人就会知道,大陆上曾经发生过两次严重的寒流爆发。

相对来讲,第一次寒流风突然南下时,死亡的人数稍多一些。然而,若论恐怖,所有人都会觉得,与第二次寒流爆发相比,第一次的寒流简直像春天一样温暖。

严格说起来,第一次袭卷大陆的寒流,气温不是特别低,夜晚最低时,不过零下二十几度。

当时之所以死了那么多人,是因为时值夏季,大多数人没有防寒的准备,而另一个原因则是,战争刚刚结束,原天境内很多人都流离失所。

相比第一次,在第二次寒流中死了无数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冷。

第二次寒流的突然爆发,是发生在冬季,大陆上很多人都已经习惯了冬季的寒冷,也都做了过冬的准备。

然而,当寒流突然而至,仍有大批的人死去,因为当时的气温实在是太低了。

在北方靠近天戈山的方向上,许多村落中刚巧在路上的行人,甚至来不及奔回只离几十米远的家,便被冻死在街头。在有些房屋里,有的人因炉火在睡梦中熄灭,而直接被冻死在床上,即使是身盖厚被也不能幸免。

在第一次寒流侵袭中,风都境内的死亡率极低,可是在第二次寒流南下的时候,风都人不再幸运了。

原本被认为可以有效地抵挡寒流的守护天幕,完全失去了作用。

寒流入侵的当天,守护天幕的发射装置,便因在低温下运作而发生爆炸,单是那场事故,便死伤数百人。

其后,许多人被冻死在自己的家中。

开着云车远离城市的人,也大都没有幸免。

当然,有个能够统筹、安排抗寒救灾工作的政府,毕竟比没有强,在政府相关部门调动大批人力物力,进行紧急求援之后,风都的伤亡人数开始迅速减少。

这些都是寒流过后,经专人统计所掌握的一系列情况,实际上,最了解这次寒流的恐怖的,是爆发的当天仍滞留在天戈山上的人,他们大部分都是拥有高超能力的人,灵将、术者,还有生化人。

除此之外,当时的天戈山上,还有人类的敌人--妖兽一族。

在流风和夜放开天道轮,由半空中落下来时,那些为了天戈山中所封秘宝而来的人们,正在山顶的神殿入口处打得热闹。

先前妖族请了叔图来,专为破开神殿入口,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大石龟来。

入口虽被破开,可是因霸下守着入口,没人能进得去。

后来叔图和霸下大打出手,整个平台上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于是众人纷纷知机地退去。

那个时候,流风和夜刚好进入了第一个密室。

没多久,叔图和霸下打得上瘾,双双飞走,不知跑到哪里决高下去了。不过散去的人群,并不知两个大家伙已经离开,他们生怕自己被波及,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后来又过了大半天,有些人开始试探性地回到山顶平台,这才发现,两个大怪物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石壁处一个被熏得黑黑的入口。

消息一经传开,没一会工夫,人群又都回到了山顶平台上。

此番聚集,与前两次又不相同,此时入口已经被破开,所有人心中都想着独占宝物,彼此间的火药味极重,稍有摩擦,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说来也不能全怪他们,传说中的天道轮,拥有颠覆整片大陆的神奇力量,以此为志向的各大势力,自然是势在必得。

而对于那些追求力量的人来说,神奇宝物对他们的吸引力,就像蜂蜜对狗熊的致命诱惑。

叔图走后,妖族的一支在山顶便显得有些势单力孤,不过那白色八尾狐狡猾得很,它从一开始便约束众妖兽退到稍远处,冷眼旁观人类之间的内讧,等到他们彼此间的矛盾已不可调和,它才插上一脚,左右大局。

然而,它还是低估了人类对妖族的排斥。

对于两大种族之间的仇恨,有的人心中比较淡,而有的人则极深,见到妖兽之后,便会抛开一切恩怨,与妖兽拼个你死我活。

在人类中,势力较大的三支力量,分别是来自风都的生化人部队,以及穆雪和焚各自带领的灵将部队。

他们的目的都很简单,即使不能得到宝物,也要阻止敌人得到,这样彼此间的势力才能维持相对的平衡。

所以,他们与对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瞬间万变。

穆雪和焚都不希望风都得到天道轮,生化人部队攻上来时,自然会合力攻击,而生化人退开时,彼此间的火药味又会迅速升级。

妖族想趁他们矛盾升级之际混水摸鱼,结果又反促他们彼此停战,一致对外。

最有趣的是,生化人部队见灵将们不支时,也会即时施以援手。

妖族见势不妙,退避之后,三股人类势力之间,马上又换成一种敌对的眼神。

就这样,各大势力间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入口虽然破开,可是能进去的却没有,大家都在山顶平台上僵持着。

从时间上算来,如果不是那些人各怀心机,流风和夜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搜索诸多密室,更不可能误入封印天道轮的房间了。

寒气爆发的时候,山顶平台处仍维持着僵局,几大势力互成平衡之势,谁离入口太近都会引起围攻。

就在这时,整个天戈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巨大的裂口在平台上迅速蔓延,仿佛整座高山都要倾倒一般。

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所有人的心里,都有种极大的危机感。

对天地气机有着极强感应的八尾狐,二话不说,当即带着所有妖兽腾空而起,迅速飞离天戈山。

穆雪心知有异,当机立断,不再执着于把守入口,也率着所有手下以最快的速度飞离。

焚先是一楞,望着入口犹豫了一下,也马上率人,跟随穆雪的身后,远远地逃离。

成匡也不傻,反正能与之抗衡的势力,突然间走了个精光,避过危险后再回来,也不会太迟,所以生化人部队也迅速撤离。

平台上剩余的零散势力中,有些人一直碍于入口被几大势力把守着,无缘进入神殿,眼见有如此大好的机会,实在舍不得错过,便趁乱跑了进去。

还有一些人,头脑清醒,眼见最大的几拨势力都逃了,自己更该即时逃离才是,宝物、钱财都是身外物,再珍贵的东西也无法换来生命,于是大多数人,也随着逃离的人群一哄而散。

其实从危机出现,到灾难降临,其中时间相隔非常的短,所有人都只能凭着下意识做出判断,或逃、或留,只要选择了一样,就没再回头的机会。

许多人在逃离的一剎那,都下意识地回头观望,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见一道灰白颜色的浓雾,随着山峰的颤动,突地由山间峡谷中喷发而出,仿佛一面白色的高墙,把整个天戈山、甚至是整个天空隔成了两半。

随后,那白雾开始以半圆的形状,向天地间发散开来。

平台上仍犹豫不决的人,瞬间被白雾吞没,化成一个个面带惊恐、姿势怪异的冰雕。在离寒气爆发中心不远处,逃离速度稍慢的人,只微微被那白气一卷,便浑身僵直着从天空摔落,像冰块一样,被摔得粉碎。

最可怕的是,那寒气追来的速度,比妖兽和人类飞行的速度都要快,眼见那寒气铺天盖地的从天边压来,在前面拼死逃命的人们,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还是那八尾狐临危不乱,眼见逃跑已无可能,便喝令着手下众妖兽降到地面,然后聚集所有妖兽的力量,设出一道巨大的青色守护阵。

八尾狐率众降落的同时,穆雪心中也做出同样的判断,她几乎同一时间,率着手下的灵将高手落到地面。

眼见妖族以自己神奇的能力,设出一道巨大的守护阵,穆雪也不征求八尾狐的意见,直接指挥众灵将,上前集中力量,加固那守护阵。

八尾狐暗自点头,心想这个小女孩年纪不大,危机来临时,却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的确是个奇才。

妖兽们不愿人类躲在它们所设的守护阵里面,想要攻击灵将们,却被八尾阻止。

其实八尾倒也不是心存仁慈,它心中非常明白,自己所设这守护阵太大,想护住这么大的地方,只靠三百余只妖兽是远远不够的。

这些灵将躲在里面,虽然有些取巧,所作所为却也是互惠互利,如果没有这些能力高强的人类帮忙,他所率的这些妖兽,恐怕都无法幸免。

眼见穆雪的行动被妖族默许,随后而至的焚,也指挥手下加入其中。

就连生化人部队,也默默地使出自己的全部力量,去加固这巨大守护阵。

后面跟随着的零散人士,也都各自自觉地上前帮忙。

那原本淡青色的守护阵,经过层层加固,颜色渐渐变重,到最后,竟化成一道紫色的巨大光幕,把所有从天戈山上逃离的人都护在了里面。

在危难关头,一个人所能选择的并不多,无非是尽人事,而后听天命。大家都尽了最大努力,剩下的就是看天意了。

那一刻,守护阵中除了呼吸声,没有人发出半点其他杂声。

片刻之后,肉眼可见的浓浓白气,如云如雾般地涌来,看似缓慢,实则势如奔雷。支撑着守护阵的所有人,都觉得天地剧烈一颤,然后一种类似钝器互相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回荡,那声音简直能让人难受到吐血。

那过程,也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可能是很短的时间,可是身处阵中的人,却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第一波威力霸道的寒气涌过后,众人一个个脸色发青,身子几乎虚脱,守护阵边缘处,甚至有几个功力浅的人类被冻成冰雕。

相比起来,人类的状况还算比较好的,那些维持着守护阵主体结构的妖兽,则比较惨一些,它们个个萎靡于地,有的还口吐红绿不一的血液。幸好这些妖兽,一直处于守护阵中心地带,并没有因为受伤过重而被寒气侵体。

再看那保护所有人度过危机的守护阵,原本是紫色的,此刻已变得颜色极淡,感觉像是泡沫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破掉。

可笑的是,有几个心怀忿恨的人,见妖兽们都瘫软在地,居然又心生杀机,想趁妖兽无力反抗时把它们全部杀光。

唯一没受到重创的八尾妖狐见状,也是眼露杀机。

眼看一场恶斗便要发生,穆雪突然挺身而出,拦在妖兽的前面。

一直以来,那些不大了解内情的人,都觉得穆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若论容貌,绝对可算是出尘脱俗,可若是做一个领导者,却总嫌威严不足。

可是此刻,穆雪秀眉一蹙,冷声下令妄动者杀无赦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在场的人类之中,焚是心高气傲的人,不屑乘人之危,而且他也算是恩怨分明,这次是仗着妖族的力量逃脱大难,他自然不会再对妖族出手。

成匡所带的生化人,与灵将们积怨颇深,若是贸然出手,定会引起围攻,所以他们干脆置身事外。

剩下的一些人,基本上全是些乌合之众,而且其中大部分,也不愿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所以穆雪这一出面,就没人敢再轻易生事。

那几个不知深浅的人类,见没人支持他们,便不敢太过嚣张,只是私下里小声咒骂。过了没一会儿,他们又不安分起来,其中一个人,声称不愿与妖兽为伍,要离开这守护阵。

八尾狐也不搭理他们,直接使了个手段,把那几人送了出去。

此时的外面,大股寒流已经掠过,看起来一片雾蒙蒙的,似乎已经无碍。

可是,等那几人被送出去时,众人才知道,此刻周围看起来平静,却仍是一片冰封地狱。

那几人刚刚出去,就冻得一阵哆嗦,扭头大嚷大叫,想要返回防护阵。可是只有妖兽们懂得开启之法,那些妖兽甚至不屑于去看他们,纷纷把头扭转到旁边。

那几人趴在守护阵上,嘶声号叫了几声,手上、脸上开始慢慢泛起白霜,过了片刻之后,几人的动作开始僵硬,然后就停下不动了。

场中的不少人,都不忍地转过头去,亲眼看到这些人在短时间内被冻死的过程,他们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

经过这场闹剧之后,再没人敢去为难妖兽们了。

所有人都知道,此刻他们并没有脱难,如果失去守护阵的保护,除了实力最强的几人外,可能无人能够逃生。

其实在严寒地带生活了多年的妖兽们,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只不过它们对人类的印象本就不好,如今那几个家伙又特别讨厌,所以才会故意放他们出去送死。

这些人在这守护阵中,一困就是一天一夜。

幸好他们上天戈山之前就有所准备,随身的食物以及必备品都还充足,短时间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大家互相划地为营,各自搭建了简陋的帐篷,彼此间不相往来,只等这股寒流消退之后,便各自散去。

然而又等了两天之后,这寒流仍未消散,而且看起来还有加重的趋势。

这时,连那见多识广的八尾狐,心中也惴惴不安起来。它隐约觉得,眼前的寒气之中,似乎隐藏着一个绝大的危机。

又过一天后,不只是对天地气机感觉敏锐的妖族,就连人类中的几个高手,也隐约地觉得不对了。

那场突然爆发的寒气,威力之恐怖,所有人都亲眼见过,很难想象有什么人,能够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但寒气爆发的过程终究短暂,过后,便该慢慢地平息才是。

然而,眼前周围的寒气确实不如开始时重,可不但没有消退的趋势,反倒日渐增强,仿佛有某种东西在不住地产生、凝聚寒气。

照这样下去,整个大陆都会面临严重的低温危机。

怀着这样的危机感,当天晚上,八尾狐主动找到了缪斯。

为了方便彼此间的沟通,这个与缪斯交过手的白狐狸,首次幻化成了人形。

缪斯当时正与梅林讨论寒气的问题,突见一个全身白衣、面目俊朗的中年男人走进帐篷,并紧盯着自己,他不禁一阵愕然。

不过他马上识出这人的身分,因为八尾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那股特殊的妖气。

“原来是你!”

缪斯对于妖族,总有一种发自心底的仇恨。可是,他同时又对这个曾经交过手的八尾狐狸,有几分敬意。

“是我!我的名字叫岚月,晓月族四大长老之一。”

梅林不明所以地问道:“你朋友?”

缪斯摇头道:“亦敌亦友。”

岚月笑道:“非敌非友。”

缪斯一怔,与岚月对视一眼,同时大笑。

梅林歪着脑袋,看着两人叹道:“神经病的朋友,一定是神经病,这话果然有理。”

岚月扭头看了梅林一眼,诡异地一笑,俊朗的面孔突然变形,嘴部前凸、牙齿龇出唇外、两耳尖立而起,同时由身后甩出八条毛绒绒的白色大尾巴。

当时的情景,相当怪异。

一个活生生的人,头部突然变成狐狸脑袋,下面伸出八条大尾巴,偏偏还是人的身子。

若是一般人见到这般情景,即使不吓得半死,也要惊诧得嘴都合拢不了,可梅林却只是呆了一下,然后便摸着岚月的尖耳朵,贼贼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原来是那只八条尾巴的小狐狸啊!整群妖兽里面,就属你长得最可爱。”

岚月本想吓吓缪斯身边这个人类,没想到反被梅林弄得不知所措。

它变回正常的人类模样,斜着眼睛,瞅了梅林半天,最后不得不信服梅林刚才所说的话:神经病的朋友,一定是神经病。

不过它心中倒也觉得颇为有趣,人类之中如果多几个这种人,倒也不错。

它又哪知道,眼前这看似无害的不良中年人,绝对是交朋友的最坏选择。

三人都是聪明、厉害的角色,见面之后也不必说太多废话,三言两语之后,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怀疑这天戈山附近,正酝酿着某种极大的危机,若是不好好处理,不要说你们人类,就连我们妖族,也无法躲过此劫。”

第八章错误

这几天气温持续降低,很多细心的人,心中都产生了怀疑。

可是,如果突然跟他们说,可以由此判断出一场无比凶险的危机,却嫌太过危言耸听。

岚月说出那话之后,缪斯和梅林同时一楞,不解地看着岚月。

岚月心知,如果不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说出来,是无法取信他们的。于是也不隐瞒,把自己前往天戈山的前因后果,向他们讲述了一遍。

其实远古战争结束之后,所有妖族都退出了大陆南部,在神奇的守护阵保护下,它们能够安然无忧地,在寒冷的天气下生存。

然而,生存必然需要一定的资源。

北部大冰原上千里冰封、寸草不生,别的不缺,唯独没有食物。为此,妖族中能力高强者,便设了许多巨大的传送阵,其出口都隐藏在圣龙山脉一线。大陆上有关于圣龙山中隐藏着大量妖兽的传闻,便是因此而起的。

可以说,妖族活动范围的最南端,便是圣龙山一线,其中又以天戈山为主。

由于天戈山山高地远,人类极少会踏足其上,所以一直以来,从没有人知道这一个秘密。

近万年来,妖族不断在天戈山上施加一种禁忌的力量,为的就是,让人类无法登上天戈山,这样妖族就不会被人类干扰。

偶尔有能力高强的人类登上天戈山时,绝大多数的妖族都会刻意躲避。偶尔有能力低下的妖兽躲避不及,便跟人类发生冲突,它们大都会被人类杀死。

由于天戈山物种丰富,气候条件也比北部冰原强上百倍,所以有一妖族分支,甚至整族居住在这附近。

对于天戈山的熟悉,妖族远远地胜过人类。

“真正的变故,发生在一年多以前,听说当时寒流大规模地爆发,导致了无数人类的死亡,其实在天戈山附近,那场突然而来的寒流,也导致了许多妖族的伤亡。”

一年前的某一天,天戈山的平静突然被打破,守护天戈山的禁忌力量,突然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打破,整个山峰甚至被一分为二。

这件事在妖族之中,曾产生很大的轰动,不过由于并未真正地影响妖族的生活,所以随后不久便被遗忘。

常居于天戈山的妖族,把那新近出现的巨大峡口,称为“冰风谷”。

由谷底向上望去,两侧都是笔直狭窄的悬崖,只能看见最顶端露出的一线蓝天,所以又称“一线天”。

由于有这峡谷的出现,天戈山北部的寒气由此涌入,气温曾一度降低。

不过那裂谷终究太过狭小,引起的影响并不甚严重,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气温自动调节之后,天戈山的温度,便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程度,对整个大陆,则完全不会引起太显著的变化。

然而,一个月之后的一场变故,却让活动在天戈山附近的妖族伤亡惨重。

当时,一股猛烈至极的寒气,突然由冰风谷中的某处爆发出来,只一瞬间,便冻结了这附近的大片丛林山脉。

其后,那寒气开始四处蔓延,不仅使大陆南方气温骤降,就连北部冰原也受其影响,使得气候更加恶劣。

因这一变故,妖族匆匆退出天戈山一线,有的妖兽退避不及,便逃到大陆南部。

其后,妖族曾非常卖力地,调查寒气爆发的真正原因,可是一直没什么具体的线索。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寒气慢慢平息,妖族的调查始终不得要领,最终也只得作罢。

“可是最近,我们妖族中,对天地气息极敏感的某些种族,突然又传来信息说,天戈山上的寒气又有不平静的迹象,很有可能重演一年多以前的惨剧。”

对于这一信息,妖族各分支都很重视,纷纷前往调查。

它们发现,天戈山上果然有很不平常的寒流波动。这种波动很像是一种爆发前奏,那是一种大量寒流被凝聚在一起,然后又被某种力量压抑着所产生的现象。

“经过调查,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一年前的寒流爆发,是因寒气被某种力量凝聚在一起,到了一定程度时,力量达到饱和,于是寒气被全力喷发出来。

“其后,这种现象本该重复的出现,可是由于又有另外一股力量出现,它们互相牵制,使得寒气无法大量地聚集,因此不再有大规模的寒气爆发现象发生。

“然而这两种力量似乎并不稳定,它们就好像两个人,互相用力地拉扯着一根绳子,一旦绳子绷断,两股力量便会马上失控,从而引起巨大的灾难。”

听到这里,缪斯和梅林明白了岚月话中的意思。

“这样说来,这次的寒气爆发,便是因为绳子断了?”梅林问道。

岚月点头道:“不错!说来,这绳子断的,算得上正是时候,如果再迟一些,恐怕我们都无法在更强大的寒流中幸存了。”

缪斯和梅林默然点头。

这次的守护阵虽是妖族设置,可是其中所包含的,却是上千人与兽的力量,即使是这样,也差一点便要被那可怕的寒流冲破,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寒气再凝聚一段时间,威力会达到什么程度。

“可是,既然绳子断了,寒气应该被释放一空才对。为什么现在的寒气有增无减呢?”梅林又问。

从开始到现在,缪斯一直沉默地听着,酷酷的,不发一言。所以每到有不解之处,都是梅林提问。

岚月的解释或许不错,可是放到眼前,却跟现在的情况有些出入。

岚月点头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当初我们知道有凝聚寒气的力量存在后,便前去请教我们妖族伟大的智者卡莫斯。

“卡莫斯大灵说,综观古今,拥有那种神奇力量的东西,只有一件,那便是远古战争时的‘天道轮’。天道轮本就有凝聚天地间一切力量的能力,从那寒气的威力来看,也只有天道轮,才能凝聚这样的力量。”

其实妖族此次来天戈山的目的,不只是抢夺天道轮,它们还要探查另一股牵制天道轮的力量,如果只是带走天道轮,难保另一种力量不会带来同样的灾难。

只不过眼下,妖族并不清楚,那另一种力量到底是由何而来。

“至于眼前的情况,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是那股牵制天道轮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天道轮正开始肆无忌惮地凝聚寒气。如果任由它这样凝聚下去,当寒气到达它承受极限时,一场更大的灾难便有可能爆发。”

说来说去,这些都还是岚月的猜测,缪斯和梅林总觉得,其中还有几个疑点难以解释,正要开口问时,帐篷外突然有个声音传了进来。

“小狐狸果然聪明,没见到的事,也能猜中一大半。不过你所说的另一股力量并不存在,一直在互相牵引的,只是天道轮的两部分而已。”

小狐狸这称号,是刚才梅林开玩笑时叫出来的。

所有妖族都知道,妖狐修炼到八尾的阶段已是万中无一了,从远古至今出现过的八尾狐数量,用两只手就数得清。

岚月自恃身分,同时也是觉得梅林颇为有趣,所以被叫小狐狸,倒是不怎么介意,可是如果这称呼被传了出去,实在有损它在妖族中的形象,此次再被称为小狐狸时,心里就不大乐意了。

三人同时转头向帐门看去,却见门帘一飘,一个体色灰白的小石龟,从缝隙间穿了过来,接着又有一个红色小海螺模样的东西,跟了进来。

三人都是一楞,然后同时认出随后跟进来的那个红色海螺。

说它是海螺也不确切,背上虽有螺甲,可下身却是长了几根红色大触手,最下面还有无数白色的小触须。

那分明是迷你版的叔图嘛!

如果后面一个是叔图,那么前面那小石龟的身分,也不难猜。前两天还在山顶与叔图大打出手的霸下,便是一只类似石龟的大怪物。

不过这两个家伙看起来似乎满惨的。

小石龟身上有几道相当深的裂纹,看上去身体似乎马上就要从中裂开一样,最可笑的是,它那只本就极短的小尾巴,居然断掉了一半。

小海螺的状况也不大好。

岚月记得它原本该有八条巨大的红色触手,现在看来竟有一半都断掉了,背上的螺甲也有几道裂痕。

霸下和叔图都是拥有极大力量的怪兽,很难想象,世间有什么更强的力量能伤害到它们。再联想前两天它们在

山顶大打出手的情景,三人很轻易地就猜出,它们的这种惨状,多半是互相恶斗所致。

不过,这两个家伙似乎都还没到致命的程度,看来实力上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霸下倒是对自己身上的伤满不在乎,缓缓摆动着石头小腿,像游泳一样,凌空飞到三人中间。

“小狐狸所说的大致不错,只有几点需要补充。”

霸下一直深居天戈山之中,对于一切的情形都甚至是了解,在它的解说下,三人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远古战争末期,人类众多高手同时封剑归隐。他们临走前,把自己的得力道具封印在这宫殿之中。

在那些高手当中,有一个叫陀因那的人,是当时人类的九大高手之一,手中守护双盾,据说是世上最强的防具,所以陀因那又被称为神之守护者,其守护者之称便是由那双盾得来的。

在当时,天道轮经过无数周折,最终落到了一个名为洛梵的人手中。

那洛梵在人类中拥有很高的威望,被尊为梵天。梵天在众高手封剑时,把天道轮交到了陀因那手上,让他以守护盾保护起来,留给后世的有缘者。

这洛梵也算是神通广大,不只在人类中拥有极高声望,还跟许多妖族大灵关系不错,甚至还救过霸下。

他临走时,嘱托霸下看守这宫殿,霸下感其救命之恩,便一口答应。

它这一守,便是近万年的时光。

“说来真是惭愧,其实眼前这些变故本是可以避免的,都是俺老龟一时大意,才酿成了今日的祸端。”

一年多以前,霸下守在这宫殿之内,心中异常寂寞,于是整天睡大觉。

有一天,它突然感觉到,一股极为异常的力量在山顶出现,由于它当时心情不佳,身子懒懒的,不想动也不想管,所以便继续埋头睡觉。

没想到片刻之后,一道有开天辟地之威的锋利劲道,由山顶斩了下来,被远古时代的人类以密法加固过的岩壁,竟被硬生生地斩开。

算起来实在是不巧,那恐怖劲道斩下时,刚好擦到守护天道轮的幻象之盾边缘处,虽然没有破开幻象盾,却也把它震得弹了起来。

被护在其下的天道轮,更因强大的反弹力,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趁隙脱离了幻象盾的守护。

霸下随后赶来,发现为时已晚,整个天戈山已被斩得分成东西两半,一些宫殿中的房间暴露在空气之中。

天道轮经那一震,已自行开启了功能,所以霸下也无力收回飞出的一部分。

它所能做的,只是以自己操纵岩石的力量,把破开的岩壁重新封起来,并在上面施上自己的力量,让岩石拥有自动复原的能力。

然而,这些并不能补救天道轮启动所造成的影响,连霸下也无力停止天道轮自行开启的功能。

“那天道轮分为一正、一反,能吸收天地间一切形式的力量,并凝聚、压缩在一起,如果不善加控制,实在是能带来毁灭的凶器。

“开始的时候,俺老龟发现它逐渐地吸取着寒气,便知道不妥。果然不出所料,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它汇聚了大量的寒气,因为无人控制,当寒气达到一定的强度时,它便将其在一瞬间全部释放出来。

“幸好那时只是刚刚开启,威力不足,所以没造成太大的影响。可如果任它自行运转下去,威力会一次强过一次,危害也将慢慢地变得不可收拾,所以……”

当初霸下大意偷懒,没能即时阻止那开山的力量对天道轮的影响,已是一大失误,后来它怕天道轮无法控制,跑去启动了被护在幻象之盾下的另一半天道轮,则是第二大错误。

霸下原意是启动另一半天道轮,使它们的力量互相牵制,从而达到平衡。

开始的时候,确实如霸下所预料,天道轮的两部分互相牵引,彼此争夺寒气,结果双方都聚集不到寒气,只是在峡谷中间形成了两道怪异的漩涡。

可是到后来,漩涡越来越大,天道轮的两部分持续着力量上的对抗,那的确就像两个人互相用力,争夺着一根细绳,积攒的力量都作用在中间的细绳上。

实际上,幻象之盾就相当于那细绳,当它快达到极限时,天戈山上的寒气又开始不稳定,于是妖族感受到了异常。

再后来,人类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关于天道轮的消息,大批高手蜂拥而至,天戈山上热闹非常,流风和夜也在那时上了天戈山。

“按理说,只要幻象之盾还在,你们所担心的灾难便不会发生,可眼下看来,灾难不但发生了,而且后来还会有更可怕的危机。”

寒气爆发时,霸下和叔图正打得不可开交。

两人都是牛脾气,明知彼此力量相仿,谁都胜不过对方,偏偏又都不愿先行开口提出停战,到后来打得元气大伤。

就在那时,寒气大规模扩散开来。

霸下一见那寒气涌来,便知天戈山发生了变故,也顾不得面子了,当下要求停战,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天戈山。

此时霸下和叔图都实力大损,进入天戈山的范围后,也都受不起那浓重的寒气,它们无奈之下只得缩小身形,以减少损耗,互相扶持着来到这附近。当然了,这些内情,霸下和叔图是绝不肯说给人听的。它们可不想被人笑话,太没面子。

不过它面前的三人,都是心思敏捷之辈,可说比它这老笨龟聪明得多,只看它们的情形便猜出了大概,不去说破,只是怕损了它们的面子,其实心里早就在偷笑了。

霸下哪知道这些,兀自装作严肃的样子,解释着当前的危机:“照俺老龟猜测,那天道轮的两部分已经合而为一,此时的威力比之前不知强上多少倍,而且再没有其他的力量,去牵制它吸引寒气。

“再过不久,它就会凝聚出比之前可怕千百倍的寒气来,届时只要喷发出来,整个世界都将化成冰封的地狱!”

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以现在的寒气来看,即使是能力高强之辈,也很难在守护阵外停留太久,若是寒气再数倍的增强,恐怕大陆上真的难有生命存活了。

这还只是寒气相对平衡的时候,估计下次超级寒气爆发时,那短短的瞬间,没人能够幸存。

听完所有缘由,梅林的眼睛转了转,说道:“大体上,我们都明白了前因后果,现在能不能说一下解决这危机的办法呢?你不会说不知道该怎样去解决吧?”

霸下眼睛一横,不满梅林这种不敬的态度,不过他还是答道:“办法是有,只不过相当难办到就是了。这场大灾难能否避免,就全看你们这些人了。单单指望你们几个是不够的,需要把所有人集中起来,寻找适合的人去做一件事。”

单看霸下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是绝对不肯道出其中玄机的,所以三人也不去追问,直接各自出帐,分别去集中各方势力。

岚月自然是去集结自己带来的那些妖兽,梅林则是去找穆雪,至于缪斯,他选上了焚身边的扎姆卡。

其实穆雪早就看到了梅林,只不过梅林不想被牵扯到各方势力的复杂关系之内,一直避着穆雪。

以穆雪的冰雪聪明,当然一猜就透,所以也不来打扰梅林。

不过穆雪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去询问流风的行踪,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与梅林相距不远,到后来没跟梅林搭上话,却把小龙若接到了身边。

龙若自从流风和夜坠下山崖后,就一直发呆,对梅林和缪斯的话都置若罔闻,反倒是见到穆雪时,眼睛有些泛红,就像身在远方的人在异地见到了乡亲。

穆雪跟流风之间的关系,龙若很清楚,早在原天城中时,她就一直住在穆雪的小院里,当时她对穆雪比对夜还要熟悉,可以说,穆雪是此地唯一能让她想起流风的人。

穆雪对龙若和流风的关系,也知之甚详,心知只要龙若在,流风便一定会在附近,可是这几天一直没见流风露过面,她心中越来越不安。

寒气爆发后,穆雪曾仔细地观察过,所有留在守护阵中的人并没流风混在其中,她更是坐立不安,不敢去想,如果流风没有逃出天戈山会发生什么。

穆雪见到龙若时,龙若正呆呆地盯着防护阵外的寒气,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穆雪走到她面前时,她也没注意到。

她的眼光好像直接穿透了穆雪的身子,望向了远方。

穆雪唤了几声之后,龙若终于醒过神来,看到眼前立着的穆雪,先是一楞,然后眼圈一红,便轻轻地伏在了她的怀里,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

穆雪心中虽急,却也不愿逼问缘由,只是轻抚着那紫色绸缎一样的长发,把她搂在怀里。

梅林去见穆雪时,她正在自己的帐篷里陪龙若发呆。金天等几个关心流风的人,都守在帐外。

突然见到梅林来访,穆雪的心猛地一跳。

按常理,梅林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找自己的。小龙若的失魂落魄,已经让她心急如焚,梅林的到来,更让她心中产生一种极强的恐惧感。

难道流风出事了吗?一想到这里,穆雪脸上的血色就减少一分。

梅林人老成精,一眼就看透了穆雪的心思,他不慌不忙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虽然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可是以我的相术造诣来看,他不会有事。我这次来是跟你商量一件大事。”

话虽如此,可穆雪又怎能放心呢?不过听梅林讲述了来意后,她不得不强提精神,把外面的金天等人都召进来,把事情重新讲述一遍。

最后穆雪沉声说道:“大难当前,我们所有人都该放下自己的私事,合力把这场危机化解。”

说话间,她的眼光有意、无意地看向金天和纱的方向。

穆雪通情达理,不用多费口舌,便愿意全力合作。这些都在梅林的意料之中,这也是这个狡猾的大叔挑选穆雪这一方的原因。

缪斯找的是扎姆卡,因为扎姆卡跟他之间曾经有一些复杂的关系。

当初缪斯暗地里指使烈控制天罚部队,又背地里支持早有反意的扎姆卡叛乱,穷精竭力地,想推翻穆家在原天的地位。后来他才知道,扎姆卡心中有反意,并不是因为他有夺权的野心,而是因为他的祖先是光明王炎的最亲信手下之一。

当年穆林杀炎而得大位,杀了几个不服的人后,大局已定,便没有其他人敢公然反对。然而不反对不等于忠心,炎的几个亲信手下始终不服穆林,一直在暗地里策画谋反。

可惜,以穆林的才智,他们又怎么能够得逞。

原天在穆林的管理下井然有序,谋反计画没多久就败露了,炎的亲信大都身死。那场叛乱中唯一幸存的,就是扎姆卡的祖先。

扎姆卡努力地争取自己在军队和政界的地位,只是为了推翻穆家的统治,后来得知焚是炎的后代,便暗中帮助焚,想助他报仇。

再之后,原天局面动荡,扎姆卡跟焚相处久了,发现他的确颇有才干,为了了却先祖的遗愿,他便一心辅佐焚,想要在乱世中,重创一番辉煌业绩。

当初缪斯为了利用扎姆卡,曾传授过他一点本领,算起来,扎姆卡该是缪斯的半个弟子,此次缪斯就是冲着这层关系,找到扎姆卡的。

扎姆卡见到缪斯时,颇觉意外。

原天灭亡时,七贤者先后身亡,缪斯也不知所踪。扎姆卡还以为他也死在那场变乱之中,当时心中还有种说不出的感慨,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居然又出现在面前。

缪斯的样子变了不少,头发也变了颜色。

在他心中,对于缪斯那七贤者之一的身分,有着异常的尊敬,毕竟那是与他祖先同代的前辈,可同时又对缪斯之前的所作所为颇为不耻,所以对着缪斯时,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当缪斯说出,此来是为召集所有人一起应付眼前的危机时,扎姆卡沉吟了许久,突然提出一个要求:“我们全

力合作度过眼前的难关,然后缪斯老师助我和焚一臂之力,击溃穆家的残余势力,重建原天,您看如何?”

缪斯一楞,然后冷冷地一笑,也不答话,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扎姆卡一脸愕然,不解其意。

他哪知道缪斯此刻心里,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再不是以前那个处心积虑想推翻穆家统治的缪斯。

他更不知道,此刻缪斯的心情,正凄凉无比。

在扎姆卡提出条件的时候,缪斯心中突地升起一股复杂无比的感情。他原以为自己怎么也算是扎姆卡的半个师父,亲自来召他前去帮忙,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了,没想到扎姆卡,竟把他当成一个可供利用的人。

那个时候,缪斯心中不断浮现出种种复杂的情绪。

自己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什么呢?自己又到底在做些什么呢?在别人眼中,自己是个只讲功利、冷面无情的人而已。

可如果我真的是那种人,此刻又为什么为这种事来找他呢?我在做什么?这世界就算真的毁了,又关我何事。

眼见梅林远远地带着穆雪一行人,向自己的帐篷行去,缪斯心中一阵悲苦。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做人太失败。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呼唤,只见焚带着大批手下随后赶来。

追到近前时,焚行礼道:“刚才先生跟扎姆卡的话,我都听到了,扎姆卡不知深浅,惹先生生气,我在这里代他赔罪。眼前这危机是所有人共同的危难,我们自然有义务出一分力,有缪斯先生,倒是我们的造化了。”

缪斯以前也曾经暗中见过焚两次。

与那时相比,焚显得成熟多了,虽然那心高气傲的脾气并没改掉,可是在人前说话时却有理有度,的确有领袖的风度。

缪斯心中一阵感慨,微微向焚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自顾自地转身行去。

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缪斯瞥见扎姆卡远远地跟在队伍的后面,脸上似乎有羞愧的神情。

集合了妖兽、穆雪、以及焚的势力后,众人一起来到生化人的近前,直接道明缘由,要求他们全力合作。

成匡虽然不大相信所谓的天道轮会有如此大的威力,可是四周寒气聚而不散,却是不争的事实。

看起来,灾难的确近在眼前,若真是再有寒气爆发,他们也难逃一死,所以答应得倒也爽快。

几大势力共同集在一处后,其他零散的势力不必去召集,便主动靠到近前探听风声,清楚原委之后,绝大多数都留了下来,希望自己能出一分力,化解眼前的危机。

到了此时,霸下的要求已经做到,几乎所有人都集中了起来,虽然仍对身边的合作者存有很深的芥蒂,可大家都做好了合作的准备。

现在所差的,就只是霸下所知道的解决之法了。

霸下环视了在场的妖族与人类一眼,微微点头,然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它四腿一蹬,飞到穆雪的肩头,捡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趴好后,才高声说出解决之法。

天戈山下,紫色的防护阵中,听完它那一番话的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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