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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行录》第一卷 第三章 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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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领来的人从上午到傍晚一直保持着兴奋,直到夜色降临才在乌达夫的喝骂下轮流去守夜。“这群混蛋就知道高兴,这附近有十几支狩猎队,谁知道哪个没天良的会在半夜摸过来要了咱们的命!”乌达夫安排完了岗哨后骂骂咧咧地回到于飞身边。

于飞见乌达夫走过来,低声问道:“人手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别看他们闹得凶,干起活来都不含糊,晚上不会有事。”乌达夫回答。

于飞看了看周围无人,用更低的声音问:“林大壮那边怎么样?”

乌达夫撇了一下嘴说:“他一直不高兴,自己在喝闷酒,估计已经醉了。”

于飞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凶光。“那就好。我过去套套他的话,不管能不能套出来都要结果了他,不然他家的东西咱们永远都得不到。你跟我一块儿过去。”

“老大,他家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上心。咱们白虎都抓到了,马上就有两千万入帐,如果他家的东西不怎么值钱就算了吧。他这样的身手死了怪可惜的。”乌达夫对于飞说的东西很好奇,对林大壮的身手更是佩服。

“他家的东西你不要多嘴去问,我只告诉你,那东西在某些人的眼里比两只白虎都值钱。那样东西他收藏得很好,如果让他识破我的用心凭他的身手成心躲藏的话,我们再想找到他连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如果他不说出东西在哪里,还不如现在就宰了,然后在从他老婆和孩子身上下手。我就不信,他不把传家的东西告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于飞训了乌达夫一顿后,带着他起身去找篝火边上喝闷酒的林大壮。

自从见到于飞为达目的不惜拿手下兄弟作诱饵后,林大壮的心里就很不痛快,表面上看起来够义气的生死之交居然有这样恶劣的人品问题,着实让林大壮吃惊不小。喝了一口酒,林大壮把一片冷透的烤鹿肉放在嘴里机械地咀嚼着,思考着出山后是否还要和于飞继续来往。就在这时,于飞领着乌达夫走了过来。

“林大哥,别光喝酒了,跟老弟我走一圈谈谈心怎么样?”于飞扔了一块劈柴在篝火里面,溅起的火星烧到林大壮的袖子,林大壮才扑灭了火苗转身看过去。

林大壮见于飞在远离火堆的黑暗里冲他招手,从雪地上站了起来,脚步飘摇地走了过去,他的三只猎犬乖巧地跟在身边保护着满身酒气的主人。“干嘛不到亮堂的地方去,非得挑黑地方?”林大壮见黑暗里只有于飞和乌达夫毫不客气地劈头就问。

“这里僻静,方便谈些秘密。”于飞笑着说。

“有啥秘密好谈的,老哥我简单的一生没有吸引人的地方。除了一家三口之外,更没有手下可供使唤。”林大壮的话里话外还是在为于飞用手下作诱饵的事耿耿于怀。

于飞耐着性子,装作听不出林大壮话里的意思,硬把话题扯到了一边。“林大哥,头几天我问你为啥林场老板要找你的晦气,你说是因为林场老板对嫂子有坏心,当时我没说别的。实际上兄弟都打听明白了,那个林场老板是看上了你的传家之宝,想让你高价卖给他,你不肯他才动手明抢的。兄弟我想跟你打个商量,你要是能把那东西给兄弟,这次捉虎的两千万美金就都是你的,就算兄弟用一千万买一个见识怎么样?”

听于飞提到传家之宝四个字后,林大壮的酒醒了一半,拉下脸问道:“老弟,这话你是从哪听来的?老哥穷得叮当响,哪有什么传家之宝,就算有也在逃亡的路上换了黑面包吃了。你的一千万我是挣不着了!”

“大哥,你太小看兄弟了。在道上混这么些年,真话假话我还分不出来吗?我这次带大哥出来猎虎,就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和大哥商量这事。实话跟你说,俄罗斯这边黑白两道对你手里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就算你不给我,只要我把消息放出去,大哥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政府和黑道的联合追杀下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完全。如果你给了兄弟我,不但自己和家人没事,而且平白有两千万在手,何乐而不为呢?”于飞软硬兼施迫林大壮就范。

林大壮把手上的酒壶摔在地上,拉过背后的步枪握在手上怒声说:“原来你小子早有预谋,想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拿出去换前程,枉我把你当成生死之交的朋友,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想从我手上拿到那东西,你先问问我的枪!”大黑、四眼、小白三只猎犬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在林大壮身前一字排开冲着于飞和乌达夫龇牙喉结里发着呜呜的声音。

于飞见林大壮动了真火,赶紧举着双手作投降状说:“大哥,我是跟你商量,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好、好、好!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咱们是生死兄弟,我能那么没良心吗?”

“下次这样的话别让我再听到。明天我就回家去,给不给我钱随你的便,搬不搬出山以后再说。”林大壮气呼呼地收起了枪,转身往火堆旁的帐篷走去。在他转身的时候,于飞对着一旁一直没出声的乌达夫打出了手势。

林大壮刚迈出两步,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狗儿的一声惨叫。他回头看时赫然发现,爱犬小白胸口插着一把猎刀倒在血泊之中,大黑和四眼则张着向空着双手的乌达夫扑了过去。一看乌达夫腰间的空刀鞘,林大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乌达夫向他背后掷刀子,一直保持警惕的小白发现后及时跳起来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刀。

“于飞,你好毒!老子崩了你!”林大壮操起步枪,对着于飞就是一枪。

于飞早有准备,见林大壮稍有动作立刻翻倒在雪地里避过一枪。林大壮的第二枪没有发出,乌达夫已经一掌砍断了四眼的脖子冲到了他的面前。林大壮来不及射击,轮起枪托砸向了乌达夫的面门。面对林大壮奋力一击,乌达夫侧身避过,手上使了个巧劲顺着林大壮的劲道猛然发力把步枪从他的手上抢了过去。

林大壮没受过任何格斗训练,只有硬朗的身体以及同猛兽搏斗中练就的快速反应。在步枪被夺后,林大壮并不惊慌,顺势掏出插在腿上保命的大口径左轮手枪冲着乌达夫的胸口就是三枪。三声枪响过后,乌达夫高大的身躯退后了几步,但并未倒下死去。在微弱的火光下,林大壮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乌达夫被大口径的子弹开了三个贯穿前胸和后背的洞,这种本该致命的伤口非但没有血液流出,而且散发着微弱的绿光逐渐地愈合缩小。

“你是人还是魔鬼?”林大壮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暂时忘了身处险境。

“害怕了吧?放心,我不是魔鬼,只不过是一个改造人!”乌达夫脸上挂着残忍的微笑,一步一步逼近。

“改造人?不可能!那只是在科幻小说里才有的东西。”林大壮对乌达夫的解释难以接受。

“这不怪你,因为见到过改造人的都成了死人!受死吧!”乌达夫一拳砸了过来,林大壮赶紧躲开。

乌达夫表现出来的力量与初次见面时明显不同,走空的一拳砸在地上,将冻土和积雪激起老高,坚如岩石的地面被砸出了一个深坑。林大壮自知不敌,呼啸一声招呼着还在和于飞对峙的大黑打算趁黑蹿到山林里避难。可乌达夫并不给他机会,三五个回合下来就把他的手枪和猎刀打掉,用大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一棵冷杉上。

“大黑,快走,回家去……”林大壮知道自己走脱无望,在脖子被捏死之前用尽全力催促他的猎犬大黑赶快逃走,希望爱犬可以把危险的信号传达给家中的妻儿。

大黑是条忠诚的猎狗,发现主人有危险后,立刻放弃了与被它扑倒的于飞,往林大壮那边奔去。当大黑听到林大壮的呼喊后,迟疑了一下,然后不知怎么的一改往日的忠诚,真的掉头往黑暗的林子里逃去。见大黑逃走,于飞从雪地里爬起来用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手捡起手枪瞄着大黑逃跑的方向射光了所有的子弹,黑暗中传来一声短嚎后就再没了动静。

神态狼狈的于飞来到乌达夫身边,示意他放松手掌,让面色青紫的林大壮喘了口气。见林大壮恢复了说话的力气,于飞凶相毕露地狂叫道:“林大壮,最后问你一次,那东西到底藏在哪里?你要是乖乖给了我,我自会放你一条生路。要不然,不单你会死,你的老婆孩子一样会死。到时候,你们老林家就断了后,还要传家之宝有个屁用!”

“老子早说过了,那是老祖宗的东西,是中国人的,就算我林家绝后也不能拿给老毛子(中国人对俄罗斯人的蔑称)!”林大壮头上青筋乱跳,双眼血红,若是他能睁脱乌达夫的巨手一定会像狼一样冲上去咬断于飞的喉咙。

于飞拔出随身的猎刀在林大壮面前晃了晃说:“那好!既然你不说,我就宰了你,然后去逼你的老婆和孩子!”

“我老婆能跟我逃到老林子里来,你逼她她就会说吗?小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他就是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林家没一个孬种,不信你尽管试试!”林大壮一副置全家生死于度外的强硬态度。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于飞被林大壮激怒了。

“有种你就杀了我!不杀你就是狗娘养的!我呸!”林大壮用手脚打不到于飞,只好用口水进行远程攻击,一口挂着风声的浓痰结实地吐在于飞的脸上。

“找死!”于飞恼羞成怒,上前一步,把猎刀插进了林大壮的胸口。

一尺长的猎刀一多半刺进了林大壮的胸膛,林大壮身子一抽后垂下了头,他结实的胸肌和胸骨竟然把猎刀卡住,于飞拔了两下居然没有将刀从他的身体里拔出去,索性松开手任由刀子留在林大壮。见刀子刺在林大壮的心脏上,乌达夫认定他必死无疑,松开了手掌。哪知,中刀的林大壮突然抬手握住了刀柄,硬生生把插在身体上的猎刀折断,接着手持半截猎刀喉咙里发着野兽般的怒吼直刺于飞。

于飞没想到林大壮没有死停,一下被惊呆了。反倒是退后两步的乌达夫反应够快,一把拉起于飞的衣领把他甩了出去,虽然把于飞摔了一个仰面朝天,但避免了他被林大壮戳成透心凉。饶是如此,于飞的胸口上也留下了一道深达一寸的伤口。救下于飞后,乌达夫身子不停,不管林大壮手上的猎刀,双手扳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扭,林大壮的脖子喀吧一声断掉了。林大壮死去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上天一定要保佑他的妻子和儿子,让他们好好地活下去。

乌达夫撵走了闻声过来看热闹的人,扶起于飞去包扎伤口,林大壮的尸体暂时被丢弃在雪地上。当乌达夫远去后,一条黑影一瘸一拐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后腿受伤的大黑用鼻子嗅了嗅主人冰冷的身体后,呜咽了一声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天清晨,买主的直升飞机运走了白虎和大部分参与狩猎的人,营地里只留下于飞、乌达夫和另外两个手下。乌达夫在林大壮的尸体周围转了一圈后向于飞报告说:“老大,在林大壮的尸体边上发现了狗的脚印,看来那条老狗还没死,咱们得赶快到林家去把那女的和孩子抓起来,去晚了怕他们跑掉了。”

“不用太急,一条不会说话的狗不会告发我们。”于飞对大黑的幸存并不在意,反倒另有顾虑,“林大壮说得很对,他老婆能跟他躲在山里十年,不会打两下吓唬两句就轻易把我们想知道的说出来的,他的儿子太小又不应该知道。想弄到那东西非要花点儿心思不可。”

“我就不信,一个娘们的骨头能有那么硬?”乌达夫掰得手指关节啪啪响,显然是对自己逼供的手段非常自信。

“你不了解中国女人。中国女人一生只有一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同样,为了这个男人的孩子,她愿意牺牲得更多。带上林大壮的尸体,我们去接他的老婆和孩子,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于飞向乌达夫吩咐,见乌达夫一脸的不解后,他更是得意。“如果告诉那女人我们杀了她的丈夫后再去拷问她,能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如果我们讲个故事给她听,再对她好的话,就可以得到她的信任。女人终究是女人,在保守秘密方面始终不抵男人,我要让她主动说出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我们这单生意的主顾没有限定时间不是吗?”

林大壮走后,林火每天都在门前的大树上张望,一心等着爸爸把白虎带回来给自己欺负。这天清晨,林火出了家门,来到大树下,刚想往上爬的时候,突然发现树干背后露出了一截狗尾巴。

“大黑,是你吗?是不是爸爸回来了,你们故意跟我躲猫猫?”林火对大黑很熟悉,单看尾巴就可以把它认出来。

林火叫了两声,大黑没有像往常一样从树后蹿出来扑到他身上舔他的脸,只是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林火跑过去一看,只见大黑的带着一身血色的冰凌倒在雪地里,周围不见其他的痕迹。爸爸哪去了?四眼和小白哪去了?为什么只有大黑一个回来?凭着小孩子的直觉,林火感觉到爸爸出了危险,匆忙抱起大黑往家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妈妈。

大黑的右后腿被子弹打断了,寒冷的天气很快就冻住了伤口止住了流血,正因如此才让它免去了流血而死的命运,坚持着回到了林火的身边,但也从此瘸了一条腿告别了自己的猎犬生涯。在张淑华的照料下,大黑在半天后苏醒,它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林火那双充满关切的大眼睛。

“妈妈,大黑醒过来了!”林火见大黑睁开了眼睛,赶紧叫正在窗前发呆的张淑华。

张淑华见大黑独自跑回来,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听见儿子叫她才从各种猜测之中回过神来。张淑华走到大黑跟前,蹲下身摸了摸大黑的头,对儿子说:“狗娃,大黑没事了,过一段儿它就可以跟你玩了,只是它的腿断了,严重冻伤后接不上了,以后不能打猎了。”

“大黑好可怜哪!”林火搂着大黑的脖子把脸贴在它温暖的绒毛上来回摩挲,“它要是能说话就好了,就可以告诉我们爸爸和四眼、小白在哪里了。”

“大黑搞成这样子回来,实在让人担心。你爸爸可千万不能出事呀!”张淑华摸着林火的头说。母子两个正在为林大壮的安危担心,大黑竟然挺着虚弱的身体摇晃着站了起来。

林火对从小陪他长大、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大黑非常疼爱,见大黑站了起来急忙阻止。“大黑,你可不能动,伤还没好站起来会很疼的!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拿肉骨头吃!”

大黑没有听林火的话重新躺下,而是短吠了两声,用嘴叼着林火的衣襟往屋子外面拖,而且不时地回头急促地吠叫似乎在催促张淑华一起跟上。“大黑一定是有什么事,我们出去看看。”张淑华对丈夫的这条忠狗的脾性有所了解,带着林火跟着大黑出了屋门。

来到屋外,大黑把林火拽到张淑华的身边,又用嘴叼着张淑华的裤脚使劲拉扯了几下,随后扭头冲着山口的方向走了两步,接着回头冲母子二人汪汪地叫起来。林火看到大黑的举动明白了它的用意,仰头对张淑华说:“妈妈,大黑是想让咱们跟它走,而且是往山外面走。”

“大黑从来没这么反常过。难道你爸真的出事了?我进去拿衣服,然后跟它去看看!”大黑独自返回已经让张淑华的心里蒙上了阴影,大黑接下来的反常举动更是让她坐立不安,这个习惯了等候的女人也禁不住要出去寻找牵肠挂肚的丈夫了。

张淑华给自己和林火穿好了防寒的衣服,带上了丈夫留在家里的枪弹正准备跟着大黑出发的时候。山口外传来一阵雪地摩托的马达声。于飞、乌达夫以及三个俄罗斯男子的身影出现在张淑华母子的视野里。

“是于叔叔他们,可没看见爸爸。”林火的话瞬间将张淑华的心扔进了冰窖。

雪地摩托驶近,张淑华发现在其中两辆摩托的后面拖着一副树枝搭成的担架,担架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看不见毛毯下面放的是什么东西。片刻工夫,于飞和乌达夫当先到了院门前。当先走进院子的于飞头脸上满是血痕,手臂和小腿上缠满绷带。

张淑华看得心惊肉跳,顾不得寒暄,对于飞当头问道:“于飞,我家大壮呢?”

“嫂子,林大哥他、他……”于飞支吾着说不下去,眼泪跟着从眼眶里流成了两条长河。

“大壮他怎么了?你快说呀!是不是受伤了?残废了?”看了于飞的表情,张淑华的心一直往下沉,偏又不敢说出最坏的那种可能。

乌达夫接过话头,一脸惭愧地说:“猎白虎的时候出了岔子,陷阱出了漏洞。林大哥心急捉住白虎,结果被白虎所伤。于老大拼命去救林大哥,可还是晚了一步,林大哥他伤重不治,昨天晚上过世了!”

乌达夫的话就像晴天霹雳,把张淑华和林火都给惊呆了,好半晌林火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而张淑华则拼命的摇头叫着“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大嫂,你冷静点儿,大哥确实死了。我把他带回来,让你见他最后一面,然后在你面前以死谢罪!”于飞让刚刚赶到的两个人抬了担架到张淑华面前,伸手揭开担架上的毛毯。

毛毯下面是林大壮冰冷的尸体,陪伴他的还有四眼和小白两条爱犬的尸体。无论是人还是犬的尸体,都无一例外地布满了动物嘶咬造成的伤痕,这些血肉模糊的伤痕在寒冷中被凝固成鲜活的惨不忍睹,顷刻间把张淑华的心撕成了碎片。一切都很真实,难以让蒙在鼓里的张淑华和林火有任何的怀疑。唯一知道真相的大黑,此刻不知为何没有冲上去咬断仇人的喉咙,只是用孱弱的身体挡在林火身前,用充满警惕和仇恨的目光瞪着于飞和乌达夫。

见到林大壮的尸体之后,张淑华再也控制不住,扑到在尸体上面失声痛哭,林火更是抱着妈妈的大腿泣不成声。于飞见张淑华看过尸体后,从腰间拔出手枪顶住自己的太阳穴说:“大嫂,大哥是我领进山的,没保护好他是我的错。我现在就给你一个交代!”

张淑华起身把于飞的手枪从头顶挪开,一边擦着泪水一边说:“于飞,进山是大壮自己的主意,这怨不得你。都是为了我和孩子,他才会这样的。都怪我,不是我非要留在这里,就不会出这种事了。早知道,就依了他回国去该多好啊!都怪我啊……”说罢又扑到林大壮的尸体上,哭了几声就晕过去了。

死亡,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即便他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但在他的思想中,父母是不会死的而且应该永远和他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父亲的死亡对林火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他跟着母亲哭,心里回想着父亲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悲痛可以让快乐显得更珍贵,快乐会让悲痛变得更剧烈,林火幼小的心灵在震颤,灵魂深处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悲欢交杂造成的空隙中拼命地向外挤压。哭泣的林火,只觉得一股撕裂感发自灵魂和身体内部,脑中一阵轰鸣,一头昏倒在张淑华的脚边。护在林火身边的大黑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在场的人一无所知,只有它感觉到了林火体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可这种变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它也没法预知。

乌达夫检查了一下张淑华和林火的情况,对于飞说:“老大,这娘俩都昏了。你的苦肉计成功了。只是这条狗跑了回来,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它给处理了。”

于飞看了看守在林火身边虚弱的大黑回答说:“不用管这条狗,它不会说话,而且老得不行,没几年活头儿了,犯不着因为处理它惹人怀疑。你赶快把他们娘俩弄进屋去,趁他们没醒把屋子周围搜一搜。如果能找到那东西,就不用再费手脚骗这女人和孩子了。”

乌达夫答应了一声,让随行的一个大汉把张淑华和林火抱回房间,接着开始带头在屋内屋外开始搜索。随行的三个大汉显然是搜索的行家,他们不但用手和眼睛把一切可能藏东西的角落都找了一遍,而且还用带来的仪器把墙壁、地面统统做了扫描,结果除了林氏夫妇藏在地下的美金之外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于飞只得继续实行他的“长远之计”。

林火和张淑华被放在卧房里,负责监视他们动静的大汉站在门外,不时通过门上的玻璃往屋里看上一眼。守门的大汉每次向门里看,迎接他的都是大黑愤怒的目光,十几次过后这位大汉反被一条狗瞪得心里发毛。骂了一句粗话后,大汉在心里默认了自己的目光没有狗眼犀利,不再往门里张望了。

大黑并不是通体纯黑色的狗,而是一条纯种爱斯基摩犬。它的体形不巨大但很壮实,头部和身体的大部分都是青黑色的,在四肢和腹部生长着少量青白色的毛。就应为它是条纯种狗,没有任何区别于纯种狗的特点,所以林大壮才给它起了一个没有特点没有来由的名字——“大黑”。此刻,大黑正在为女主人和小主人的安危担忧。

林火先于张淑华醒来,在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他就听见屋子当中有一个声音在不住叹气。林火把眼睛睁开,紧张地四处张望,除了他自己和母亲之外,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林火推了两下张淑华,发现母亲还在昏迷之中,确定叹气声不是母亲发出的以后,他就更奇怪了。

“你是谁?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你?”林火对于奇怪的声音没有惧怕,在好奇心驱使下小声地问道。

叹气声不见了,一直望着门外的大黑转过身来看了林火一眼。“大黑,你看到有人进来吗?刚才我明明听到有人叹气的。”林火跳下床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后来到大黑身边问。

大黑蹲坐在地上,用舌头舔了两下林火的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林火。一个声音在林火耳边响起:“小主人,刚才是我在叹气,你怎么能听到我叹气呢?”

“又有人说话了。大黑你听到吗?”林火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

大黑突然从地上蹿起来,围着林火兴奋地转起圈来。转够了圈子,大黑站到林火面前,摇着尾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在林火的耳边:“小主人,真想不到你能听到我的话。不用再找了,你听到的是我的心声,我就是你嘴里叫的大黑呀!”

“大黑,真的是你在和我说话吗?我怎么能听到你说话呢?”林火难以置信地搂过大黑叫喊道。

“小主人,你不要叫那么大声,别人听到了会起疑心的。你只要在心里想想,我就能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能听懂我说话的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大黑的语气非常严肃。

林火试探着在心里问:“为什么现在我能听懂你的话,以前却不能呢?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呢?”

没有让林火失望,大黑收到了他的心意,很快给了他回应:“你生来就是个奇怪的孩子,身上有让兽类敬畏的气势。除了我们救你出生的八个兄弟,其他的兽类见到你都会有种屈服的感觉。刚才你悲痛父亲过世,身上起了某种我不明白的变化,醒过来后就能听懂我的话了。这可能就是你们人类说的特异功能吧。其实好多兽类都能听懂人的话,只是它们不会说人的语言,人听不明白它们的语言罢了。因为我知道主人是怎么死的,那些害主人的人如果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一定会把我和你都杀了的!”

“你是说爸爸不是被白虎咬死的,是有坏人害了他?这个人到底是谁,你告诉我,我去找他报仇!”提到父亲,林火握紧了小拳头,眼睛里要喷出火来。

大黑摇了摇头说:“小主人,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就是再能耐也斗不过那个杀你父亲的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学好本领,为给主人报仇做好准备。狗的平均寿命只有十七年,我还有七年好活。为了主人和你,我尽量活得久一点儿,等你长大成人以后,我一定把事实真相告诉你,再帮你报仇!现在告诉你,只能是害了你。”

“大黑,我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吧!你告诉了我,我再告诉妈妈,妈妈是大人,她会有办法替爸爸报仇的!”林火发了小孩子的脾气,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小主人,你现在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了,主人临走的时候告诉过你,一定要保护好女主人,难道你忘了吗?你把我跟你说的告诉女主人,她不一定会相信。就算她相信,她也没能力去报仇,只能去送死。你现在的力量连妈妈都保护不了,怎么能给你爸爸报仇呢?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你永远都别想知道仇人是谁!”大黑说完,扭头走到屋角躺下再也不言语了。

“好!我答应你。爸爸死了,除了妈妈,就剩下你跟我好了。我会学好本事,不但保护妈妈,还要为爸爸报仇!”想起林大壮临行前的嘱托,林火停止哭闹抹干了眼泪,做出了保证。

听林火如此说,大黑激动得跟狼一样仰天长嚎起来,叫过之后咬着牙对林火说:“小主人,我是一条狗,没有人格而言。我以狗对主人的忠诚发誓,一定会让仇人在你手里悲惨地死去!”

“大壮!大壮,你不能抛下我们娘俩呀!”张淑华哭喊着醒了过来。林火想到爸爸是被人害死的,自己又不能告诉妈妈,当即悲从中来,扑到妈妈的怀里放声哭起来。

林大壮的遗体被送回来的第三天,于飞在张淑华的请求下带着人刨开了厚厚的冻土,把林大壮安葬在门前的空地上,四眼、小白两条猎犬与它的兄弟们一起陪在了主人的身侧。一个月后,在于飞的劝说下,张淑华带着林火离开了居住了十年的深山,与他们同行的还有瘸腿的大黑。

林火望了自小生活的家最后一眼,正想登上于飞的雪地摩托,忽然瞥到了树林中一道笨重的身影。“于叔叔,等我一下。我要和老笨告别。”林火不管于飞同不同意,转身跑进了林子。

林火虽然人小,跑得却飞快,黑熊老笨正在为冬天的食物发愁,没留神林火已经来到了它的身后。“遭了,这小子又来了。就是因为他,害得我不能冬眠,大冷天还要找吃的!可我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见到老虎都不怕,见到他就吓得发抖呢?”在林火面前,黑熊老笨一边发抖一边骂着自己,它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声被林火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林火只认为自己能听到狗的心声,哪成想连熊的心事都能知道,有了这个重大发现后,他试探着用去和黑熊交谈:“老笨,你能听懂我的话吗?我知道你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还在为找吃的犯愁,我说得对不对?”

“上帝呀!你什么时候能听懂我的话了?”黑熊嘴里呜咽了两声,连害怕都忘了,直直地站在雪地里发呆。

林火没有像往常一样骑到黑熊背上玩耍,而是拉起老笨的熊掌很认真地说:“你是在试探我吗?熊怎么能信仰上帝呢?老笨,你其实不笨嘛!”

“一个小孩可以听懂熊的心声和语言,熊岂不是应该去信仰上帝吗?”黑熊恢复了镇静,被林火骑得次数多了,它对林火身上的威严有所习惯,虽然不敢反抗却还能正常思维。

林火被黑熊的话逗笑了。“老笨,如果我早一点儿有这个本事,听你讲话就很有趣了,根本不用骑着你玩。可惜我在一个月前才有这个能耐,而且还不知道怎么有的。大黑说我是特异功能。”

黑熊坐到了雪地上舔着肥厚的熊掌说:“这林子里的动物见了你都怕,现在你又懂了兽语,你真的是有特意功能。”

“不是这串狼牙让你们害怕的吗?”林火指着脖子下的狼牙项链说。

黑熊瞥了一眼后,轻蔑地说:“我知道那是狼王老白的牙!在你出生的时候,它被你爸爸给打死了。就算狼王活着,我也敢和它斗上三天三夜,它都死了只剩下几颗牙齿,你说我会怕吗?真正让动物们害怕的是你自己,你身上发着一种让我们敬畏甚至服从的力量,只是你自己和其他人都觉察不出来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大黑确实没骗我。”林火摸着狼牙项链说。

“你家的大黑狗是忠实的奴才,它才不会骗你呢。”黑熊不褒不贬地说了大黑一句,然后问林火说:“听你家屋后树上的乌鸦说,你爸爸死了,你们要搬走是吗?”

林火欢喜的表情顿时黯淡下来,低着头说:“是呀!我就要走了,看到你在林子里,想过来看一眼。我想我以后回经常回来的,既然咱俩能说上话,就摆脱你帮我照看一下家里。特别是别让坏人和野兽去打扰爸爸休息好吗?”

“你是第一个骑在我背上的人,把我欺负得够戗,可你也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看在你还是小孩子的份上就答应你了。不过,你让我替你看房子,整个冬天我就不能睡觉了,不睡觉我会觉得很饿的,这可要了我的老命了。”黑熊说着说着又舔了舔自己肥厚的熊掌,看样子饿得不行,恨不得把自己的熊掌吃下去充饥。

林火从一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塞进黑熊巨大的手掌里说:“老笨,这是我家地窖的钥匙,地窖里面还有好多蔬菜和兽肉,足够你吃一个冬天的。在房子东面的山坡的大石头下面有一个舒服的山洞,你把石头搬开就可以住进去。山洞里面有我藏的玩具,你也要帮我看好,也许我以后会用得着的。”

黑熊一下子高兴了,拍着双掌说道:“有吃又有住,放心吧,你的家交给我绝对不会出问题。周围几个山头的野兽,哪个敢不给我熊大爷的面子。”

“那我先谢谢你。他们等得着急了,我得走了!”林火亲密地拍了黑熊的大肚皮,一溜烟跑向林外。

“小子,你记住,我的名字叫山力,是大名鼎鼎的黑熊,不要管我叫老笨!”黑熊追到了林子边对远去的林火喊道。从此后,林大壮的房子周围总有一头黑熊出没,胆敢破坏房子的野兽和猎人无不吃尽了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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